达磨大师血脉论
《达磨大师血脉论》,「达磨」是造论的人,「血脉」是喻,这部论属于「人喻立题」。
我们人要能存活,一个是「血」、一个是「脉」。一旦没有血,脉膊也停止了,人就活不下去了。这里用「血脉」为喻,比喻修行要悟到这念心,悟了这念心,我们的法身慧命才能存在;如同人血液流动的脉络顺畅,生命才能存在,是一样的道理。
从通别的角度来分析《达磨大师血脉论》这个论题,「论」字就是通,过去的菩萨、祖师大德为解释经教而造论,都称为论。这部论是达磨大师所著的《血脉论》,和其他论不同,「血脉」二字就是「别」,有别于其他论。
《血脉论》是《少室六门》之一;《少室六门》又名《小室六门》,为菩提达磨祖师所作。达磨祖师是东土禅宗的初祖、西天廿八祖,在梁武帝那个时代来到中国。「少室」即少林寺所在的少室山,因为达磨祖师曾在少林寺面壁九年、传法给慧可大师,所以当时少林寺也代表禅宗。「少室」在这里就是指禅宗的法脉,也可以说是禅宗的代名词。「六门」就是六个法门──心经颂、破相论、二种入(即《达磨二入四行观》)、安心法门、悟性论、血脉论等六门。现在讲的《血脉论》,就是六门当中的一门。
达磨大师血脉论序
右朝奉郎通判建昌军事赐绯鱼袋任哲作
原人之心,皆具佛性。泛观诸家禅说一切经文,原其至当之理,未有不言自己性中本来真佛。达磨西来,直指人心,见性成佛;盖谓自己真佛,不出一性之中。人人不自委信,所以向外驰求,将谓自性真佛外更有别佛,故诸佛诸祖师说法,要人省悟自己本来真佛,不假外求。又缘种种法语泛滥不一,转使学人惑乱本性,无悟入处。惟有达磨血脉论,并黄檗传心法要二说,最为至论,可以即证自己佛性,使人易晓。比之求师访道,钻寻故纸,坐禅行脚,狂费工夫,相去万倍,此非小补。绍兴癸酉见独老人任哲序。
先解释《血脉论》的〈序〉,这篇序文是任哲所写,署名「右朝奉郎通判建昌军事赐绯鱼袋任哲作」。「右朝奉郎通判建昌军事」是宋朝的官名。「右朝奉郎」,「朝奉」是职官名,汉代隶属于礼部,原名「奉朝请」,无实权,但诸侯要觐见皇帝,都需经他办理方可见到;宋朝有朝奉郎、朝奉大夫等官名。有进士出身的加「左」,无进士出身的加「右」,例如苏轼曾任左朝奉郎;这篇序文的作者任哲是任「右朝奉郎」。
「通判建昌军事」,「通判」也是职官名,是宋初为了制衡藩镇而设。唐代在边陲各地设置节度使,镇守土地,抵御外侮,称为「藩镇」,像安禄山也属于藩镇;后来藩镇慢慢演变成割据势力,尾大不掉。到了宋代,为了制衡各地权势过大的藩镇、制止藩镇跋扈,于是派朝臣通判府、州的军事,和地方主官共同管理政事或职掌兵民狱讼,但实际上亦负有考察知府或知州忠贞程度的任务。所以「通判」是调和地方和中央之间的桥梁。通判官具有审核权、监督权、司法权,例如当地的兵、民产生了纠纷,就由通判和地方主管的官员共同来判决。
这篇序文的作者任哲,既是「右朝奉郎」,又是「通判建昌军事」,说明他实际赴任的职事是建昌军这个地方的「通判」。
「赐绯鱼袋」,在唐朝的制度中,五品以上的官员发给「鱼符」,也就是用鱼的形象做成的符契,等于兵符一样。而「鱼袋」,就是用来装鱼符的袋子,佩带在腰上。在唐代,五品以上官员皆配有鱼符,在朝廷皇宫里进出,藉此验明身分,同时也可以证明他的官阶大小。鱼符上刻有官员的姓名,证明他的官职;官员受朝廷之命到地方上去巡视、乃至于执行种种任务,也会以鱼符为凭信,地方官员看到鱼符就知道是朝廷派来的。宋朝虽沿袭唐朝的制度,但不再使用鱼符,仅保留鱼袋,并用金或银制成刻有鱼形的饰物、装饰在袋上,以显示官员的身分地位。
所谓「赐绯」,唐宋的官制分成九品,官位不同,朝服、官服的颜色就不同,三品以上服紫,五品以上服绯,绯就是红色、深红色;官位不到三品或五品的人,则有赐紫、赐绯。「赐」就是皇帝封赠赏赐,官位不到三品或五品的人,若有事功,或是皇亲国戚、为皇帝所宠爱者,皇帝可以赐他穿紫色、绯色官服,让他也可以享有同三品、五品的尊荣。赐紫必兼金鱼袋,赐绯则兼银鱼袋。过去作大官的,除了穿紫袍或红袍以外,腰上还要佩带金鱼袋或银鱼袋。所谓「背紫腰金」,就是指身穿紫袍、腰佩金鱼袋,形容当大官。这就相当于现在军官的标识,将官、校官、尉官……每个阶级的标识都不一样,从标识就可以看出他的阶级。例如将官的标识是星,一看到肩章上镶着星就知道是将官;或是看到帽檐上绣有梅花、嘉禾图样,就知道是中校、上校以上的军官。
北宋神宗元丰改制后,改为四品以上服紫,六品以上服绯。在这个地方,任哲是「右朝奉郎」是正七品;「赐绯鱼袋」,虽然他的官位不到六品,但受了皇帝的赏赐,也可以同六品以上官员穿绯色官服、佩银鱼袋。
我们明白了这篇序的作者,他的官职、姓名、时代,知道确有其人,就证明这篇序的真实性。
接着来看序的内容。要了解《血脉论》,首先要了解序,这篇序文写得很不错。第一段说道:「原人之心,皆具佛性。泛观诸家禅说一切经文,原其至当之理,未有不言自己性中本来真佛。达磨西来,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原人之心」,「原」有推究根源之意。人从过去到现在,探究人的本源称为「原人」。「原人之心」是指不论过去的人、现在的人,举凡所有一切众生的心。「皆具佛性」,「皆」是统统,「具」是具备,「皆具」就是本具的意思。每个人都有心,都具足佛性,所以说凡有心者皆当作佛。
佛性是什么?佛性就是觉性、佛性就是空性。佛性在哪里?能看得见吗?实在是看不见,所以是空性。但如果认为佛性只是「空」,空当中什么都没有,如同顽空、虚空,就成了断灭,这样对佛性的理解也不对。佛性虽然看不见,却具有见闻觉知的作用,能看、能听……能产生种种作用,并不是什么都没有。
古德云:「在眼曰见,在耳曰闻,在鼻辨香,在口谈论,在手执捉,在足运奔。遍现俱该沙界,收摄在一微尘。识者知是佛性,不识唤作精魂。」佛者,觉也。佛性就是觉性,觉性作用在眼睛能够见,在耳朵能够听,在身体能感受,在手能拿取东西,在意识能想过去、现在、未来,在舌头能辨别酸甜苦辣,乃至能够讲经说法。想一想,这念心到底是空?还是有?大众听法这念心,是谁在听法?能够知道听法的这念心,看不见、摸不着,没有颜色、方所、老幼、出家相、在家相、比丘、比丘尼相,这不是空是什么?佛性虽然是空性,并不是什么都没有,这个空当中又能生妙有,能见、能听、能讲经说法……具足智慧、功德,以及无量无边的作用,空当中不碍妙有,所以是真空,不是顽空。
灵知灵觉这念心每个人都有,能看、能听、能动、有喜怒哀乐、知道酸甜苦辣。假使没有觉性,我们人就和木头、石头一样了。石头、植物、桌子、凳子、土地……这些都是无情物,打它,它也不知道痛痒,吐它一把口水,它也不烦恼,赞叹它几句话,它也不会高兴,为什么?就是因为无情物只有法性,法性也是空性,但并没有觉性,没有觉性就是没有佛性。
什么是有觉性?大众听法这个心,天气冷也知道,天气热也知道,能够知冷、知热,这些都是佛性、觉性的作用。我们了解了,就知道人人都有佛性,没有哪个没有。我们对于佛性的道理一定要了解,不要把佛性看得很高深,也不能有丝毫含糊。
「泛观诸家禅说一切经文」,「泛」就是广泛,无论是禅宗、密宗、唯识宗、净土宗……所有大乘诸宗经论,一定都会提到佛性的道理。「原其至当之理,未有不言自己性中本来真佛。」「至」就是最高,「当」就是切当,极其适当。心性之理是最高、最究竟的真理。佛法讲到究竟,就是心性!心性之理,就是菩提、涅槃、真空之理,指的就是这念心的理体,这是至高、至上、最究竟的道理。每个人心中都有本具的真佛,我们修行要想成佛,就要在自心当中来努力,不是到外面去寻找,这个就是「至当之理」。
这念心有体、有用。古德说:「赤肉团上有一无位真人。」「无位真人」就是指我们这念心。「无位」,它没有一定的位置,我们在看的时候,这个心就在眼根;在听的时候,这个心就在耳根……这个心随着种种作用而在上、在下、在左、在右、在前、在后、在内、在外……在不同的方所。不作用的时候,这念心就归于心之体,不去、不来,不在内、不在外、不在前、不在后、不在左、不在右、不在中间……这个就是真佛。
心之体,就是每个人本具的佛性。所有一切经论、历代祖师大德,都强调人人皆有佛性,每个人心当中都有一尊真佛。念佛,念的就是自性佛,能念这个心能够时时作主,就是真佛。一般人迷失了这念心,所以佛就变成了众生;虽然成了众生,也只是迷失这念心而已,心当中这尊真佛始终都在,从来没有失去过。
「盖谓自己真佛,不出一性之中。人人不自委信,所以向外驰求,将谓自性真佛外更有别佛。」「性」就是本心本性。我们自己的这尊真佛,就是当下这一念心性、灵性、觉性。虽然如此,可是「人人不自委信」,「委信」是确实相信的意思。「不自委信」,一般人不了解心之体、心之用,所以不能直下承担自己的佛性;不相信佛性在眼为见、在耳为闻;不相信自心有一个自性真佛。「所以向外驰求」,因为不相信这些道理,不相信自己的觉性,所以始终在外面去求道、去求佛;这念心迷失了,向外去驰求,到处去寻找,所以不能静、不能定。「将谓自性真佛外更有别佛」,认为在自性真佛之外还有其他的佛,所以不断向外驰求。佛法称其他的宗教是外道,就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这念心即是道,而在心外去求法、求道。所谓「离道别觅道,终身不见道」,心不迷就是道,做任何事情这念心都能保持了了分明、处处作主,这就是道;离开这念心另外去外面求一个开悟的境界,就如同「日中求影」,是求不到的。
「故诸佛诸祖师说法,要人省悟自己本来真佛,不假外求。」过去十方诸佛,乃至一切祖师大德讲经说法的目的,都是要每个人省悟自己本具的这尊真佛,不要再到外面去寻求。例如师父经常提示大众:「师父说法,大众听法这念心」也是如此,都是要我们自己去领悟、反省、契悟,是谁在听经?是谁在闻法?自己去省察一番,能听经、能闻法、能说话,这个就是我们觉性的作用。是心是佛,不假外求,每个人佛性本自具足,这念心是本具的,法尔如是,这个就是真佛,不要再去外面找了!
「又缘种种法语泛滥不一,转使学人惑乱本性,无悟入处。」既然每个人本自具足这个自性天真佛,众生为什么不认识?就是因为攀缘「种种法语泛滥不一」。祖师大德为了使后世的人了解佛法的道理,作了很多论注,说了很多法语。「泛滥不一」,为什么称为泛滥?著书立论的人很多,有些人甚至著作等身,这虽然不是坏事,但如果在讲说、注释的过程中把自己的意见也加了进去,每个人的知见泛滥充斥,你说你的一套,我说我的一套,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讲法不一样,到最后各执一词,这就是泛滥不一。「转使学人惑乱本性」,这样就使得要想修道、悟道的后学,不知道哪个是「是」?哪个是「非」?「惑乱本性」,使人陷于混乱,离开了本心,只是在文字上去琢磨、钻研,在外面去寻求,反而离道愈来愈远。
佛法中譬喻经教文字如同「标月之指」,月亮譬喻道,一切法语、道理如同手指。手指是一个方便,帮我们指出月亮;经教也是如此,目的是藉由文字为方便,指出道在哪里,让学人明白这念心。如果只是在文字相上执着,就如同执着手指,而不去找真实的月亮;不识本具觉性,却始终在文字上寻求、往外面去寻找,反增迷惑颠倒,就称为「惑乱本性」。
「无悟入处」,因为这些著述中的见解、道理太多,泛滥不一,后学的人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实?找不到一个入处,没有办法契悟本心,也就没有办法修道。修行要在这念心上来契悟,才能找到入处,例如参话头,就由话头那里去契入;诵经,在诵经那念心去契入;听法,在听法那念心去契入……如果没有悟到这念心,找不到入处,修行就始终是在外攀缘,无法成就。
「惟有达磨血脉论,并黄檗传心法要二说,最为至论。」所有一切言说,若没有会归自心,如同没有抓到痒处,都只是一种形容词,无法引人入道。因此作者在这里提到达磨祖师《血脉论》、黄檗祖师《传心法要》都是很重要的论著,能够告诉我们明心见性、见性成佛的道理,是很好的标月之指,依指能见月,当中的道理讲得很至切、恰当,依此方便,就能见道。「可以即证自己佛性,使人易晓。」看了达磨祖师的《血脉论》,当下就能证知自己本具的佛性,使人了解佛法的大义,而不是在那里捉迷藏、钻牛角尖。这个就是这篇序的目的,告诉我们看了《血脉论》,依着道理来用功,就能契悟自己的佛性。
「比之求师访道,钻寻故纸,坐禅行脚,狂费工夫,相去万倍,此非小补。」「比之求师访道」,相较于一直在外面去求访名师,南参北学,虽然看起来也很精进,但因为没有悟到这念心,始终也无法在道上用功。或是「钻寻故纸」,故纸指书籍文牍,也就是「经教」的意思。如果没有善知识指点,只能在经论上钻研,希望找个入处,结果也没办法找到答案。或者干脆来「坐禅行脚」,但因不识本心,坐禅坐在这里不动,最终也只是定,无法究竟解脱。所以不论是求师访道、研究经论、坐禅行脚,如果不明白这念心,没有契悟到这个心,还是没有办法修道。
修道,要先悟道。悟了这个心在哪里,然后在行住坐卧去保任这一念心,这才是真正在修道、坐禅。这念心时时刻刻都能作得了主宰,都能清楚明白,不攀缘、不颠倒,安住正念,这样来保持,那么打坐也是禅、走路也是禅、行脚也是禅。假使不明白这念心、不明白这些道理,无论是看经、访道、行脚、打坐,都是「狂费工夫」!坐在这里等于白坐,行脚也等于枉然,南参北学只是弄得自己一身的疲劳。行脚、修种种苦行,若是没有在心上下工夫,只是认为行脚可以增加见闻,徒然在外面去寻求,心外求道,这样就是「狂费工夫」,白白浪费自己的时间、生命。「相去万倍」,不明白心性的道理,只是在事相上精进,和我们悟到这念心、找到修行的入处,悟后起修相比,那就是相差万倍之遥。
「此非小补」,我们今天研究《血脉论》,听到当中的道理,契悟本心,就能明心见性,见性成佛。以前不明白这念心,现在忽然识得自性珍宝,就好像原本很贫穷的人,一下就变得很富有、很富贵,所以这不是小补、微小的帮助,而是大补、十全大补。
「绍兴癸酉见独老人任哲序。」「绍兴」是南宋高宗的年号,「癸酉」是纪年,「见独老人」是任哲自己取的名号,这篇序就是任哲所作。任哲这一位贤德是基于大慈悲心,为了使后学的人能开悟,作了序来介绍这部《血脉论》。研究这篇序使我们对《血脉论》更增加认识、产生信心,否则这么多论著,也不知道该从哪一部论下手,现在透过这篇序,我们明白了《血脉论》的重要,进一步就来看论的本文,究竟讲什么道理。
三界混起,同归一心,前佛后佛,以心传心,不立文字。问曰:若不立文字,以何为心?答曰:汝问吾即是汝心,吾答汝即是吾心。吾若无心,因何解答汝?汝若无心,因何解问吾?问吾即是汝心,从无始旷大劫以来,乃至施为运动一切时中、一切处所,皆是汝本心,皆是汝本佛。即心是佛,亦复如是。除此心外,终无别佛可得;离此心外觅菩提涅槃,无有是处。自性真实,非因非果。法即是心义,自心是涅槃。若言心外有佛及菩提可得,无有是处。
现在开始讲《血脉论》的正文,在正文中多是用问答的方式来说明道理。
「三界混起,同归一心,前佛后佛,以心传心,不立文字。」「三界」是欲界、色界、无色界。「混起」就是最早的起源。「三界混起,同归一心」,欲界、色界、无色界是从什么地方产生出来的呢?都是从我们这念心所生。所谓心生则法生,法生则心生;心因境有,境由心生,心、境互相依存,同归一心,统统都是我们这念心产生出来的现象。
「前佛后佛,以心传心,不立文字。」过去佛、现在佛、未来佛,诸佛所传都是心法,以心传心,不立文字。像「世尊拈花,迦叶微笑」的公案,灵山会上,大梵天王以金色波罗花献给释迦牟尼佛,世尊轻轻地把花拈起来给大众看一看。佛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在说法,如同儒家所说:「一言而为天下法,一行而为天下则。」一方面是言教,一方面是身教;一种是有形的教化,一种是无形的教化。灵山拈花是无言无说,以拈花的动作来显示佛法的第一义谛,这是我们这念心的作用;只是听法的大众不明义理,唯有迦叶尊者与世尊心灵相通,会意微笑。拈花是心之用,微笑也是心之用,世尊拈花、迦叶尊者微笑的这个心之体,彼此平等,无二无别。悟到这个心就是契悟了佛心。
「不立文字」,这念心中一法不立,与文字无关,是这个意思。佛成道时讲:「奇哉!奇哉!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但以妄想执着而不证得。」佛一开始就讲这个心是本具的,法尔如是。之后说法四十九年,说这么多的语言文字,目的还是在点明每个人都有佛心。禅宗祖师也是如此,作了很多论著、法要,不外乎都是在讲这念心,目的就是要透过文字,引导学人了解这念心,进而依着文字起观照,契入这念心。
所谓「实际理地一法不立」,文字是方便,已经契悟了这念心就要放下一切。所以说「不立文字」,因为在这个心性理体上,不关文字的事情;要通身放下,心当中一法不立,一点点事情都不能有,一旦有就不是了。古德云:「不作佛求」,这念心是本具的,什么都具足,还要求什么呢?有求就是妄想,有求皆苦,无求乃乐。清净心、觉悟心、菩提心就是佛,假使还想去求作佛,那就是头上安头!所以打坐的时候要万缘放下,这念心要一念不生、什么都不要;如果不放下,这个心就是在攀缘,一攀缘,始终就是没完没了。
前面这一段讲「三界混起,同归一心,前佛后佛,以心传心,不立文字」,这是一个纲领。下面接着问,「问曰:若不立文字,以何为心?」既然诸佛所讲的道理,都是在指点我们了解这个心,假使不立文字、不假言教,连文字都不立,就什么都没有了,怎么知道哪个心才是自己的本心?
「答曰:汝问吾即是汝心,吾答汝即是吾心。吾若无心,因何解答汝?汝若无心,因何解问吾?问吾即是汝心,从无始旷大劫以来,乃至施为运动一切时中、一切处所,皆是汝本心,皆是汝本佛。即心是佛,亦复如是。除此心外,终无别佛可得;离此心外觅菩提涅槃,无有是处。自性真实,非因非果。法即是心义,自心是涅槃。若言心外有佛及菩提可得,无有是处。」
现在就以前面所提的问题为开端来回答,告诉大家心在哪里。
「汝问吾即是汝心」,当你问心在哪里时,是以何为心?假使你没有心,又如何知道要问呢?「汝问」这个就是你的心。「吾答汝即是吾心」,我现在答,这个就是我的心,就是这么简单。
这一段话就如同牛头法融禅师问四祖大师:「心既具足,何者是佛?何者是心?」四祖大师回答:「非心不问佛,问佛非不心。」佛在哪里?心在哪里?如果你没有心,怎么知道发问?就是这个意思。所以你问这个道理,你能问这个,就是你的心。我能答复这个,就是我的心;如果我没有心,又怎么能够答复你?如同禅宗参话头,参究「吃茶,是谁在吃茶?」「念佛,是谁在念佛?」也是一样的道理。吃茶这个心就是、念佛这个心就是、听法这个心就是,不要怀疑!这就是在指点大众找到一个入处。契悟了这念心,虽然找到入处,但我们心当中还有一大堆妄想、烦恼要降伏、对治,所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还要继续用功。
人就是因为不了解这个心,才不能活在当下,不能清楚、明白、作主。因此修行首先要找个入处,假使不知道心在哪里?佛在哪里?连这个入处都找不到,始终在外面去寻求,是无法见道的。
「吾若无心,因何解答汝?」假使我没有心,也不可能解答你的问题。同样地,「汝若无心,因何解问吾?」假使你没有这个心,也不可能来问我问题。「问吾即是汝心」,你能发问这个,就是你的心,不要另外去寻找了。
「从无始旷大劫以来,乃至施为运动一切时中、一切处所,皆是汝本心,皆是汝本佛。」「旷」有久远之意。我们从过去无量劫以来一直到现在,一切作为、活动,无论是眼睛看、耳朵听、手在动、脚在动,做人做事、应对进退,种种的运作,乃至于在所有地方,室内、室外、都市、聚落、宅舍、道场……不论在任何时间、空间,一切言说、动作所表现出来的,都是我们本具心性的作用。
「即心是佛,亦复如是」,净土宗也是讲「是心作佛,是心是佛」,与禅宗所讲的「心即是佛」、「明心见性,见性成佛」是相通的,统统都是讲这个道理。「除此心外,终无别佛可得」,「此心」,就是大众听法这个心。除了大众听法这念心,没有另外一个佛可得;假使一直往东西南北拚命去找,或是认为要等到死后往生净土才能见到佛,这样子就走远路了。
无论是《血脉论》、禅七讲开示,所说的都是这念心的道理。我们这念心能够处处作主、了了分明,时时刻刻不迷失,这样就是从因上来修,这才是最重要的。假使连听法这个心都不存在,失去了觉性,人就成了一个木头、成了一个石头。当下这个心作不了主,就像是在作梦一样,看到外面的幻境,却把它当作是实实在在的东西,「认贼作父」,这样一来就要随业流转了。所以「除此心外,终无别佛可得」,当下这念心就是,千万不要另外再去找,向外去找是找不到的。
「离此心外觅菩提涅槃,无有是处」,这念心在眼曰见、在耳曰闻,离开大众听法这个心、这个觉性、佛性,另外想去找菩提心、清净心、涅槃心「无有是处」,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这念心只要不迷惑就是菩提、这念心只要保持宁静就是涅槃,就是这么简单。假使不知道这个道理,拚命往外去求菩提、去找涅槃,始终是找不到的。
「自性真实,非因非果」,「自性」就是本具的心性,我们的觉性、佛性都是本自具足,这是最真实的,真而不伪、实而不虚、人人都有,一切都是现成的。大众听法这个心就是最实在的,要直下承担!所谓「明明白白一条路,万万千千不肯修」,有些人不肯直下承当,始终把自己看得很渺小、把自己看得很罪过,这都是不正确的观念。自性是最真实的,起心即错,动念乖真,只要动了一念,那就不是了。起心求佛,佛就远在西天了,因为只要起了一个心、动了一个念就成了生灭,有了生灭、能所相对,这个绝对的心老早就不在了。所谓「刻舟求剑,剑去久矣!」
大众听法这个心就是最真、最实在的。「非因非果」,这念心不是从因生,因为有因一定有果。讲到这里可能有些人会疑惑,觉得莫名其妙,认为:「佛法都是讲因果,怎么这个地方讲『非因非果』,这是什么道理呢?」我们修行要知其然、知其所以然,因果属于生灭法,有因一定有果,如果依着生灭法去修,将来一定是生灭的果报,这就是「有因有果」。例如我们受持五戒是因,五戒受持圆满了,将来就得人道的果报,这就是有因有果,等到因缘灭了,这个果报就没有了,就像一场梦。十善是因,把十善做到了,将来是天上的果报,一样是有因有果,因缘尽了,天上的果报就没有了。如果进一步修四谛,四谛是因,四谛修成就了,得初果、二果、三果、四果,这还是有因有果。如果依十二因缘来修,十二缘起是因,将来证缘觉是果,这还是有因有果。菩萨是以六波罗蜜为因,因做到了,将来证菩萨果,三贤十地,都属于菩萨的果位,这还是一个因果,还是一场梦。我们现在不要作梦,就是「非因非果」,不要从生灭因去修,就不会得到生灭的果报。
以因果而言,因,就是一个开始,有始就一定有终;而自性是本具的,因为是本具、法尔如是,没有一个开始,所以无始无终。大众听法这个心就是「非因非果」,不是从现在的因,感未来一个果,也不是从过去的因,感现在一个果。因果有生有灭,而我们的心性不生不灭,一切都是本具的,只要直下承担!要悟道,就要依着不生灭心去修,修成就了就是不生不灭,这就是「非因非果」。知道这些道理,就要相信这念心、直下承担就好了。
「法即心义,自心是涅槃。」自性就是法,自性就是心;自心是涅槃,当下这个心清楚明白不动,惺惺寂寂、寂寂惺惺,这就是涅槃,所以不用另外再去找。
「若言心外有佛及菩提可得,无有是处。」假使离开诸位听法这个心,说外面还有一个涅槃、还有一个佛、还有一个菩提可得,「无有是处」,这是不可能的事情。烦恼即菩提、生死即涅槃,这个法是最究竟的,一切一切都要看我们能不能直下承担。
这些道理都是禅宗所说的心法,这个法,要真正发无上菩提心的人,我们才可以跟他讲;小根小智的人无法信受大法,跟他讲这些道理,他不仅不了解,可能还会毁谤。例如师父以前讲开示时提到:「因果是同时的。」有人就毁谤:「因果若是同时的,那佛法为什么讲因、讲果?」这就是因为他不知道有无上法门,所以才会毁谤。
大家要了解,「有因有果」是引导初初开始学佛、信佛的人,这是引导初机的。我们现在既然想要成无上道,明心见性,见性成佛,就要从不生不灭心去修。觉性就是不生不灭心,要依心起修、依性起修。心是觉性、性是空性,时时刻刻这个心要作主、要清楚、明白,这就是一个入门的方便。否则连自己的心都不相信,听到这个道理还觉得奇怪:「我们都是修因证果,为什么这里又讲『非因非果』?我们都是讲上求佛道、下化众生,为什么这里却说不能求?」这就是因为对心性的道理不了解,所以起了疑惑。
我们这念心只要有求,就落入相对、生灭,便无法契入不生不灭的心。因此要悟这念心,要靠我们自己努力,如果现在还不懂,就要先相信、要多听多看,乃至于把这些道理背下来,时间久了、时节因缘到了就能悟入。
我们今天所讲的这一段道理,如果是因缘成熟的人,一下就能契悟。下文横说竖说、讲种种道理,都是来证明这个佛性,证明大众听法这个心就是。虽然「就是」,为什么我们的心没有佛的智慧?打坐时不但无法定下来,心中还想东想西、还有些怀疑,这是什么道理?就是因为心当中还有过去的习气、烦恼。
所以我们现在修行,要把握两个方法:一个是生处转熟,熟处转生。把原来生疏的善法,转为熟悉;而原来熟悉的恶法,转为生疏。第二个是修而无修,念而无念。就是如此!
佛法就是要薫修,我们虽然明白这些道理,知道这个心要作主,当下即是,动念乖真,却始终作不了主,告诉自己不要打妄想,偏偏要打妄想;告诉自己不要打瞌睡,偏偏要打瞌睡。明明知道这个心就是宝山,明明就是坐在如来家中,这个心就是没办法站得住、站得长,怎么办呢?那就要开方便,依着方便达到究竟,所以要参禅、诵经、持咒、修善……但如果只是在事上去修这些法门或是执着所修,我们这个心又成了相对、生灭了;所以进一步要修而无修,念而无念,言而无言,行而无行,修了以后,不执着所修的法门,销归自性。
修行若无法一下契悟究竟、达到无修无证,也不妨碍有修,运用方便,修了以后不要执着这个法门就好了。不执着这个「法」,并不是不要这个「法」,我们一样要做善事、修善法,做了以后不生慢心、不起执着,做了等于没有做。一样要持戒清净,持了以后,持而无持,不去和别人比较,不因持戒而起我慢、毁谤,认为别人都不如我……因为一旦有分别执着,就始终没有完、没有了。
修行要了解什么是方便、什么是究竟,在没有达到究竟以前,还是要假借方便,进一步修而无修,修了方便,不执着方便,这是最重要的。所以要「善开方便门,安住大乘心」,「大乘心」就是诸位听法这个心,不要另外去找。这念心不想过去、不想现在、不想未来,保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个就是「安住」。如果不知道这些道理,另外想一个境界出来,以为这样就是安住,那就是头上安头,脚上安脚。所以不用另外去想,这个心就是保持不动,直下承担就好了。
一切法门都是方便,由方便要归于究竟,究竟就是菩提和涅槃。所谓「离此心外觅菩提涅槃,无有是处」,菩提就是灵知灵觉这念觉性;涅槃就是寂静、无为、空性。佛法云:「修行不发菩提心,犹如耕田不下种。」如果只是契悟了空性,而没有菩提心,就只是一种空定而已;所以菩提心很重要,除了空性,还要有菩提心存在。
佛法讲:「菩提觉法乐,涅槃寂静乐」,什么是「觉法乐」?觉就是觉察、觉就是觉照、觉就是觉悟。天台宗提到「佛智照假,佛智照空,佛智照中」,觉就是「佛智」,佛的智慧就是觉察、觉照、觉悟的智慧。我们心中的妄想、执着,贪心、瞋心、痴心、慢心、疑心等种种烦恼,就像是贼人。每个人心当中本具无量的智慧、功德、神通妙用;因为这些烦恼的贼害、逼迫,不但使本具的功德无法现前,而且还招罪过,让我们流转生死。
现在知道心当中有贼人,要抓到贼人,进一步感化贼人,就要靠觉察、觉照、觉悟的心。起了一个妄想,马上知道「我现在正在打妄想!」能知道打妄想的这个心就是觉察;由于觉察,马上起觉照,就把这个烦恼照破了;保持觉性存在,心不打妄想、作主,就是觉悟。继续在这个地方用功,就会产生法喜,无论是何时何地都感觉非常快乐,这就是「菩提觉法乐」。
「涅槃」在佛法的解释是「涅者不生,槃者不灭,不生不灭,故曰涅槃」,我们的烦恼不生,本具的自性本不生灭,达到最高境界,寂静无为、寂然不动、具足「常、乐、我、净」四德,就是涅槃。经过觉察、觉照、觉悟不断用功,把烦恼漏尽,这个心就是寂然不动;最后觉悟到诸法空相、没有一法可得;觉悟到诸法毕竟空寂,涅槃就现前了。
涅槃不是死亡,大家要了解。一般人看到人往生了,说他入涅槃了,这是赞叹、恭维的话。我们这个心达到不动不摇,身心寂静,就是涅槃。所以不是死了以后才是涅槃,而是要靠我们现在修行去证得,要在没有死前去证涅槃、证菩提,如果这个清净心现在没办法现前,死了以后也不可能现前。
众生不知道有菩提、有涅槃,对自己的色身起了执着,对四大五蕴假合的身心产生颠倒,执着有个「我」,就称为我执。因此,始终是在四大五蕴上面讨生活、起分别,认假为真,这就是众生的颠倒。现在了解这些道理了,知道自心当中本具菩提、涅槃,这个才是真我,就要直下承担,在这念心上用功。
菩提和涅槃是自受用,我们证到菩提涅槃,自己得到真实的受用了,没有生死可了,就解脱生死。所以修行对于菩提、涅槃之理一定要知道。菩提就是觉、就是灵知灵觉,知道是非善恶、能够作主的心就是。如同王阳明所说的「致良知」,认为良知即天理,存在于我们的本体、本性中。所谓「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我们知道是善,绝对要去做;知道是恶,绝对不去做。知善知恶,这个就是良知的作用,就是佛法所说的觉性起用。由于良知的内照、反省,照破了烦恼、我执,最后就能契悟到涅槃的境界。
菩提就是佛智、清楚明白的智慧,这是心之用;涅槃是如如不动的智慧,不动就是体。涅槃是体,菩提是用,用不离体,体不碍用;菩提不离涅槃,涅槃也不碍菩提。我们觉悟了,知道涅槃不碍菩提,菩提不离涅槃,那就是一个;如果不了解,菩提是菩提,涅槃是涅槃,始终就是两个。例如小乘的圣者,只是证到偏空涅槃,并没有发菩提心。如果我们不知道这个道理,以为佛所说的菩提和四果罗汉所证的境界一样,这样就错误了。佛教中有些人就是这样解释,认为「菩提、涅槃都是阿罗汉所证境界」,这是错误的。小乘圣者所证的涅槃是偏空涅槃,只是证到偏空之理,并没有菩提心存在,这一点大家要知道。
假使有菩提、又有涅槃,契入佛智,那就是实相、就是中道、就是大般涅槃。等于六祖大师所说:「无上大涅槃,圆明常寂照。」无上大涅槃就包含了涅槃和菩提,一个是体,一个是用,这两者是一个,也不是一个。在作用的时候,从体起用、有体有用,就不是一个;不作用的时候,归于心之体,菩提、涅槃就是一个。修行一定要把这两个重点掌握住,才能使自己得到受用。
菩提就是觉性。我们修行就是要发菩提心,菩提心可分为几个层次:「发心菩提」、「伏心菩提」、「明心菩提」、「出到菩提」、「究竟菩提」。
第一是「发心菩提」。发心想要上求菩提、下化众生,想证菩提、成就无上佛果,就是「发心菩提」。发了心以后,还要知道如何降伏自己的心,因此薰修种种法门,返照自心,把自己的贪、瞋、痴、慢、疑这些烦恼降伏下去,这就是第二个阶段「伏心菩提」。把烦恼伏下去以后,我们这个心慢慢宁静、清净了,忽然一下开悟了,明白「明心见性,见性成佛」的道理,了知诸法实相毕竟清净,悟到这念心原来是本具的,法尔如是,就称为「明心菩提」。虽然达到明心菩提,但心中还是有无明烦恼,要达到「究竟菩提」,还有一段路要走,还要一段时节因缘的努力,所以不要得少为足,要继续再用功、返照自心,烦恼分分断,真如法身分分证,进而出离三界,到萨婆若,称为「出到菩提」。最后烦恼漏尽,就是「究竟菩提」、无上菩提。
修行「如澄浊水」,就像是在澄清一杯浑浊的水。我们的心水里面有很多波浪、泥沙,要想澄清这杯浑浊的心水,首先要离开是非境界、离开风浪;接着要安住、不动,让浑水中的泥沙沉淀下去,清水自然现前;最后随着定力功深,把泥沙化掉,清水现前了,泥沙和波浪统统变成清水,就能达到「究竟菩提」。
《金刚经》云:「应如是降伏其心」,修行就是要降伏自己的心,假使连自己的心都不知道,想要证到菩提也不容易!知道降伏自己的妄想、烦恼,就称为「伏心菩提」。由「伏心菩提」找到一条路,知道修行的道路了,继续用功,慢慢由「伏心菩提」到达「明心菩提」,由「明心菩提」到达「出到菩提」;这当中烦恼分分断、真如分分现,就是分证菩提心,三贤十地都是分证。到达十地满心、等觉,最后到达妙觉,就是「究竟菩提」,这些都不离我们这念心。
所以我们修行要了解这念心,这就是一条直路。要想成菩萨、成佛,就是要契悟菩提和涅槃,其余都是佛所说的方便法门,例如感应法门、往生净土……这些都是佛为了度众生的方便说法,为了使众生安心、不退,广开八万四千法门,最终的目的都是要契入菩提涅槃。我们修行如果不知道菩提和涅槃,所修的也只是为来世种一个善根,因为今生并不知道有这一条菩提路、涅槃路,修行还没有走上这条路,那就要等到来世慢慢再修。
菩提就是觉性,涅槃就是空性。所谓「菩提觉法乐,涅槃寂静乐」,一个是智慧佛,一个是如如佛;智慧佛就是菩提心,如如佛就是涅槃性,没有一法能够超过菩提和涅槃的境界,这个就是真实的佛法。如果有任何一个法门超过菩提和涅槃,都是佛接引众生的方便。菩提和涅槃究竟在哪里?「大众听法这个心」就是,要在这里去契入,离开这念心去找菩提、找涅槃,也了不可得;在这念心去契入,就是顿悟自心,直了成佛。向下文长,复待来日!
佛及菩提皆在何处?譬如有人以手提虚空得否?虚空但有名,亦无相貌;取不得、舍不得,是捉空不得。除此心外,见佛终不得也。
佛是自心作得,因何离此心外觅佛?前佛后佛只言其心,心即是佛,佛即是心;心外无佛,佛外无心。若言心外有佛,佛在何处?心外既无佛,何起佛见?递相诳惑,不能了本心,被它无情物摄,无自由。若也不信,自诳无益。佛无过患,众生颠倒,不觉不知自心是佛。若知自心是佛,不应心外觅佛。佛不度佛,将心觅佛不识佛。但是外觅佛者,尽是不识自心是佛。
亦不得将佛礼佛,不得将心念佛。佛不诵经,佛不持戒,佛不犯戒,佛无持犯,亦不造善恶。若欲觅佛,须是见性,见性即是佛。若不见性,念佛、诵经、持斋、持戒,亦无益处。念佛得因果,诵经得聪明,持戒得生天,布施得福报,觅佛终不得也。若自己不明了,须参善知识,了却生死根本。若不见性,即不名善知识。若不如此,纵说得十二部经,亦不免生死轮回,三界受苦,无出期时。
昔有善星比丘,诵得十二部经,犹自不免轮回,缘为不见性。善星既如此,今时人讲得三、五本经论以为佛法者,愚人也。若不识得自心,诵得闲文书,都无用处。
上次讲到「若言心外有佛及菩提可得,无有是处。」心即是佛。把这念烦恼心转过来就是菩提心;如果离开这个心,想要再去找一个菩提、找一个佛,根本没有着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心外去求道、去求佛,始终是见不到道、见不到佛的。
「佛及菩提皆在何处?譬如有人以手提虚空得否?虚空但有名,亦无相貌;取不得、舍不得,是捉空不得。除此心外,见佛终不得也。」
「佛及菩提皆在何处?」这里承上启下,接着前面所说的道理,进一步再来发挥说明,既然想要求道、求菩提,就要研究佛及菩提究竟在哪里?以下就是以一种议论、辩论的方式来讲述这些道理。「譬如有人以手提虚空得否?」这个佛、这个菩提心是空性,和虚空一样广大无有边际;我们用手能把虚空提起来吗?能够摸得着、拿得到吗?当然是摸不到!当然是提不起来!「虚空但有名,亦无相貌。」虽然摸不到,还是有一个「虚空」的名称存在;有了这个假名,「亦无相貌」,却没有一个形相可得。佛及菩提也是假名,和这个虚空一样都是空性,用手摸也摸不到,没有一个形相可得。「取不得、舍不得,是捉空不得。」虚空它是空性,没有形相、相貌,如何去取?我们整个人就在虚空当中,能够说我不见虚空、不要虚空吗?这样一观察,就知道要把虚空舍掉也是不可能的事,所以虚空取也不可得、舍也不可得。「是捉空不得」,因为虚空是空性,怎么去捉?怎么去摸?所以捉也不可得、摸也摸不到。我们这念心也是空性,没有相貌,没有男相、女相;没有东方、西方;没有上方、下方;没有美、丑……同样是不可得。
「除此心外,见佛终不得也。」这里就是一个总结。「此心」,就是大众听法这个心,我们要在这个地方来安住,来认取自己、认识自己。假使胆量很小,认为自己很渺小,始终不敢承担自己的佛性,却说「我将来一定成佛」,这样要如何成佛呢?成佛,不是只有修成三十二相才能成佛。释迦牟尼佛「三祇修福慧,百劫修相好」,具足有三十二相,现在到哪里去了?因为这个相好是修出来的相,有成必有灭,所以会坏掉。因为三大阿僧祇劫修福德、修智慧,最后示现八相成道,这个应化身也是修出来的,有成就必有坏。只有大众听法这个心、这个灵知灵觉的心是人人本具的法身,不是修出来的,假使不知道在这个地方安住、在这个地方来承担,「见佛终不得也」,要想见佛,绝对是不可能的。
「佛是自心作得,因何离此心外觅佛?前佛后佛只言其心,心即是佛,佛即是心;心外无佛,佛外无心。」这一段主要的目的,就是告诉我们要认识自心,所以下面举了很多例子来解释。
「若言心外有佛,佛在何处?」佛究竟在哪里?假使离开我们这个心,离开大众听法这个灵知灵觉的心,到外面去找,始终找不到一个真正的佛,实在是如此。
「心外既无佛,何起佛见?」我们明明知道「心即是佛」,能想、能说这个心本来就是佛,却还在心中起了一个佛的见解,那就是佛上加佛,重床迭架、头上安头。「递相诳惑,不能了本心,被它无情物摄,无自由」,起了这样的见解,彼此之间辗转欺骗,自己不能了达本心是佛,不敢直下承担,却被外面所有境界吸引、摄取,跑去追逐外境。眼睛被色所迷、耳朵被声所迷、舌头被味所迷、身根被触所迷……外在的色声香味触都属于无情物,我们自己不知道在这个心上安住,却放任这个心摄归在这些物质上,被种种色声香味触法的尘境迷摄,六根都不清净,六根都得不到解脱,这个心就被系缚无法自由,不能得自在。「若也不信,自诳无益。」如果对这些道理不相信,就是自己欺诳自己,一点益处都没有。
「佛无过患,众生颠倒,不觉不知自心是佛。」佛有什么过患呢?佛没有过患!我们这念心灵知灵觉,本来就一切现成,只是每个人自心颠倒,不相信能听这念心就是佛,不知道要在这里找一个入处,却不断起心动念,生贪心、瞋心、痴心,患得患失,这不是颠倒是什么?「若知自心是佛,不应心外觅佛。」知道这念心就是佛,就不应该再往东西南北去找,向外去找,是找不到的!
「佛不度佛」,这念心本来就是佛,假使再找一个佛来度自己,那也只是一个方便。如同六祖大师在五祖那里得法后讲:「迷时师度,悟了自度。」以前在迷的时候要请师父指点我,现在我已经开悟了,找到佛了、找到心了、找到道了,就要自己度自己!「佛不度佛」,如果有,那就有能度、所度,有能有所,这个心又落入相对,念念都属于生灭了。「将心觅佛不识佛」,这念心向外去求佛、找佛,有能、有所,就是生灭;求佛的心一起,又生一念,所谓一念不觉生三细,佛又成了生灭了。「但是外觅佛者,尽是不识自心是佛。」只要是向外寻觅找佛的,就是因为不知道自心是佛,不识能找的这个心就是佛,所以才会到外面东求、西求,去其他地方找佛。
「亦不得将佛礼佛,不得将心念佛。佛不诵经,佛不持戒,佛不犯戒,佛无持犯,亦不造善恶。」这念心是本具的,以持戒来讲,就要达到无持无犯,回归这念心。因为有能持、所持还是一个生灭、还是一个方便,所以也不持戒、也不犯戒,就是要安住在本具这个清净心上。众生一下子做不到无持无犯,佛就开方便,告诉大众要受戒、也要持戒;有受戒、持戒,就有能、有所,所以最后要持而无持,持了戒要归于没有能所,没有能持这个心、所持的这个戒。诵经也是如此,众生的心不诵经就是妄想、昏沉,所以还是要诵经,诵了经要念而无念,归于没有能念、所念这个心。
佛教的道理一个是渐修、一个是顿悟。渐修是方便,从有念开始;顿悟是究竟,从无念下手。这个地方所说的是顿悟的道理、是绝对的境界,只讲见性,不讲其他,目的就是告诉大众如何契悟这个心性。目的明白了,就可以用种种渐修的方法来对治,最后由有念归于无念,万法归一,这样就没有过失。以念佛为例,明白心即是佛,心当中一有妄想,就可以用念佛来对治妄想,念念从心起,念念不离心,念念归自心,念而无念,无念而念,最后还是归于我们本心,这样来念佛就能归于究竟。如果不知道这些道理,执着所修的法门,念佛就执着这个佛号、持咒就执着这个咒、诵经就执着这个经……有了法执,就会产生过失。
佛说八万四千法门,不论是持戒、布施、听经闻法、打坐、持咒、修善断恶、建道场……都是方便。既然是方便,我们为什么还要做?就是要透过这些方便来达到究竟,所以要修无修修,修这些方便,修了等于没有修,做了等于没有做,始终安住实相,是这个意思。实相是什么?能听法这个心、能念佛这个心达到无念的境界,这是一个绝对的境界,这就是究竟。所以「佛不诵经,佛不持戒,佛不犯戒,佛无持犯」,真佛不持戒、不犯戒;真佛也不诵经。因为这念心就是佛,本自具足一切功德。佛所说的三藏十二部经典,乃至一切语言动作,都是从当前这念心产生出来的,真佛本身就是经,不需要再去诵经。我们现在还没有达到究竟,也可以诵经,这就是方便;诵而无诵,归于无念的心、归于究竟,这样就没有过失。
「亦不造善恶」,这就相当于达磨祖师法语中提到:「亦不睹恶而生嫌,亦不观善而勤措。亦不舍智而近愚,亦不抛迷而就悟。达大道兮过量,通佛心兮出度。不与凡圣同躔,超然名之曰祖。」这一段将心性的道理说得很清楚,与《六祖坛经》所说「不思善,不思恶」是同样的道理,都是说明这念心要与无为法、与大道相应。不思善、不思恶,并不是说不要善、不要恶,而是指善恶未生之时的这念心,才是心的本体。我们起心动念,无论是善、是恶,都是心水当中所起的波浪,一个念头就是一个波浪,一个波浪就是一个生灭;无善无恶这念心,才是不生不灭的本体,所以要「亦不造善恶」。
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还要做善事呢?因为众生的业障习气很重,如果不修善,不在善法中精进,可能就会造恶去了,所以必须修种种加行;进一步,做了善事心不执着,做而无做,不但是不着善,恶也绝对不着,这样就是在转识成智。如同《金刚经》云:「如筏喻者,法尚应舍,何况非法。」法只是一个方便,就像度过河流需要船一样;既然已经过河了,难道还要把船扛着走吗?都过河了,就不需要船了,所以上岸就不需舟了。修行也是如此,一切法门到最后都要归于这念心,真佛就是我们这念不动、不摇、不生、不灭的心,这才是最究竟的。
「若欲觅佛,须是见性。」见性才是最真实的。「性」,就是本心本性、是空性、是觉性、是佛性,也就是菩提性、涅槃性;这些都必须亲自去契悟,而不是只在道理上去了解。「见性即是佛」,禅宗祖师说:「明心见性,见性成佛」,见性就能成佛,这个佛是指法身佛,而不是化身佛、也不是报身佛,法身佛是本具的,所以「见性即是佛」。
「若不见性,念佛、诵经、持斋、持戒,亦无益处。」以佛法最高的境界来讲,假使我们没有见性,没有见到本心本性,念佛、诵经、持斋、持戒,也没有益处。所以古人说,如果不认识这念心,就是「念念佛灭度」,念佛,佛就成了生灭。念「南无阿弥陀佛」,第二句再念「南无阿弥陀佛」,前面念的这句佛号已经过去了,这不是生灭是什么?后面再念又是生,前面一句佛号又灭了,如此始终是生生灭灭。因此,未见性来念佛、诵经、持斋、持戒,于法身慧命就没有益处。
「念佛得因果,诵经得聪明,持戒得生天,布施得福报」,虽然如此,念佛还是能得因果。佛法讲因果,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诵经、持戒、布施也都能成就福报。念佛是善法,念佛时心不散乱、意不颠倒,所谓「念佛一句福增无量,礼佛一拜罪灭恒沙」,这就是因缘果报产生出来的福德。而要成佛,就要见性是佛。假使是用念佛来成佛,就要念而无念,念了以后归于无念、归于正念,就是成佛的境界了。这里说「念佛得因果」,是指种念佛的因,就能得一个好的果报。「诵经得聪明」也是一个好的果报。「持戒得生天」持戒能得生天的福,持戒清净,将来可以生到天上去,也是一个很好的果报;把比丘戒持好了,每一条都不犯,还可以生到五不还天去,这是天福最高的境界了,但这些都还只是生天的福报。「布施得福报」,布施能得无量的福报,也是很好的果报。
但是修这些善法,要想「觅佛终不得也」。这里「觅佛」,是指找到清净法身佛。也就是说执持方便法门要想见到自己的本心本性、见到自己的清净法身佛,「终不得也」,毕竟是不可能成就的!
佛有三身,法身佛、报身佛、化身佛。这三身,是以法身为主体,有法身才有报身、化身。佛法说生净土,所谓「花开见佛悟无生」,「花」是譬喻我们这一念心,忽然一下心开了、心悟了,见到本具的佛性,就是「花开见佛」。明白这个道理就了解,悟了这念心来念佛,就是念念佛出世;如果没有见性、没有悟到这念心,念念都成了生灭,就是念念佛灭度。诵经、持斋、持戒也是如此,都是悟这念心的前方便、都是出世间的善法,所成就的就是出世间的清净功德;但要依此成佛、成就自己的法身慧命,是不可得的。所以不论念佛、诵经、持斋、持戒,进一步都要达到念而无念、诵而无诵、持而无持。念佛,要知道自心当中有一尊自性佛;诵经,心当中要有一部无字经;持戒要持而无持,持而不着相,不着相,就是实相。这念心当下即是,动念乖真,这就是佛法的根本。如果不了解心即是佛,虽然修了这些善法,得了这些因果,福报享受完了,还是一场梦,作了一场好梦,梦醒了就没有了,对法身慧命一点帮助都没有!
「若自己不明了,须参善知识,了却生死根本。若不见性,即不名善知识。」「须」就是必须。「善知识」是得了正念、具足佛知佛见的人;若不见性就不名为善知识。修行人如果自己对心性的道理不能明了,就必须去参访、参究善知识。「了却生死根本」,生死的根本是什么呢?就是贪欲!只要心中有贪爱、欲爱,就一定有生死。遇到了善知识,就能指引我们找到了却生死根本的方法。
假使只是念佛、诵经、持斋、持戒……修一些方便就觉得满足了,认为这些就是佛法、就是出家的目的,这样是没办法出离生死的。我们修行,先修这些前方便,称为「资粮位」,就如同行路旅程中要有资粮一样。净土宗讲「信愿行」三资粮,我们修任何宗派,也都必须要圆满信愿行三资粮。例如我们要到美国,旅途中必须备有资粮才能去得了,第一个要买飞机票,第二个要办出入境签证,第三个还要准备路上所需的钱财,这就是要到美国的三个资粮,如果这三个都没有,就没办法到达美国。我们现在广修福德,就是在累积资粮;知道这些只是前方便,最终的目的还是要见性成佛,修了这些福德,心中不要执着,这样才不会有过失。
「若不如此,纵说得十二部经,亦不免生死轮回,三界受苦,无出期时。」假使不在自性当中去承担,自己未见性,不了解心在何处,「纵说得十二部经」,十二部经,是指佛所说的所有教法,用体裁和内容来分,有契经、应颂、记别、讽颂、自说、因缘、譬喻、本事、本生、方广、希法、论议这十二种类型。纵然能讲说佛的所有教法,如果不见自性,还是「不免生死轮回」,始终在人间、天上轮回不息,人天福报用尽了,又在三界中受轮回之苦,始终是因果循环无有出期。
讲到这里,恐怕大众还不相信,接下来就举一个善星比丘的例子,证明除了了解经教文字、持戒、修福报以外,修行一定要见性,要明心见性。
「昔有善星比丘,诵得十二部经,犹自不免轮回,缘为不见性。」善星比丘,是佛没出家前的儿子。善星比丘后来也出家了,他出了家却不受佛的教法,佛讲东,他就讲西;佛讲南,他就讲北;佛讲是,他就讲非,知见不正确,虽然读诵十二部经,证得四禅功德,却认为这就是涅槃;之后亲近恶友、退失了四禅,便以为没有涅槃之法,起了拨无因果的邪见,对佛起了恶心,最后不但不能了生死,还堕入地狱。
我们看,善星比丘虽然能说会道、讲得十二部经,还是不免生死轮回,「缘为不见性」,这当中的缘由、原因就是没有见性。心中还有很多烦恼,自己的心都定不下来,纵使能够讲说佛法、让人知道佛法,自己却做不到,就如「说食数宝」一样,始终得不到佛法的利益,最后还是要随业流转。能讲经属于言说,若是说到做不到,是名不到道;所以必须能说、能做,口而诵、心而惟、身而行,言行一致才能与这念心有所相应。
「善星既如此,今时人讲得三、五本经论以为佛法者,愚人也。」善星比丘是佛的儿子、佛的血亲,而且能讲十二部经;为什么会堕入恶道?就是因为说到做不到,又起了邪见,所以不但不能出离三界,还枉受生死轮回、堕入恶道。现在的人既不是佛的血亲,也无法讲十二部经,至多讲几部经,和善星比丘比起来还相差很远,却以为能讲经就是佛法,研究了几部经典,就认为自己懂得佛法、是在弘扬佛法,「愚人也」,实在是很愚痴、实在是没有智慧。
「若不识得自心,诵得闲文书,都无用处。」讲经、诵经,这些都是文字上的道理,真正的佛是能讲、能诵的这念心,要在这念心去安住、去认识。「若不识得自心」,假使没有契悟到大众听法这念心就是佛,诵经、持咒……所有一切都只是生灭法,生灭善法就属于福德果报。了解这些道理,就明白要契入佛法就必须要见性、要靠自己。法法平等,每一个法门都可以契入;如果不明白,执着法门成了法执,就算有很多管道,又如何能契入呢?所以修行必须要见性。
如果我们还没有明心见性,一样可以诵经、持戒、念佛、修善法,这些都可以增长福报,未来就去受善报;假使我们见性了,说法、诵经、持戒、念佛……那就更殊胜了,所谓「一乘任运,万德庄严者,诸佛之法界也。」能够悟到此心,悟了以后圆修一切善法,这样就真正把佛法落实在世间、落实在人间了。善星比丘虽然能说会道,但一方面没有见性;二方面有邪见;三方面跟佛唱反调,对佛起了恶心,因此最后不但不能成菩提,还堕入阿鼻地狱。我们想想看,善星比丘是佛的儿子,佛都没有办法加持他,让他免于生死流转、免堕恶道。由此可知修行是在个人,我们除了听经、闻法、持戒、修善、断恶以外,还要契悟自心,这是最重要的。
前面一段已经讲了见性的重要,现在再透过这些举例重复说明,使我们更增强信心,目的是在这里。我们每个人都要了解,这里所说的道理是站在最高、最究竟,清净法身佛的境界来讲的。假如依文解义、错解了道理,认为既然说「佛不诵经、佛不持戒」;那我们就不要念佛、不要诵经、不要持斋、不要持戒……观念错误了,就糟糕了!
虽然明白「心即是佛」,明白我们的心和佛的心没有差别,可是凡夫的心,还达不到佛一样的境界,心当中妄想、无明一大堆,告诉自己不要打瞌睡,马上就打瞌睡了,告诉自己不要打妄想,偏偏就打妄想;如果不修善法,心没有依靠,就会造恶业、退失道心。所以要修方便法,要诵经、持斋、持戒,念佛、念法、念僧、念戒、念施、念死,乃至修一切善法,目的就是让这个心有依靠,先依靠到善法上,进一步了解这些都只是方便,等到善法成就了,这念心转过来了,最后善法也不执着,这样来修行学佛就很圆融。
所谓「顿悟自心,直了成佛」,这个地方所讲的道理是顿法,大家要了解。说佛不诵经、佛不持戒、佛不念佛,是恐怕我们执着方便,无法进一步到达究竟。真正悟了这念心,念也是佛,不念也是佛;因为佛性是本具的,念而无念,这就是佛。念佛时,这念心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一念就通达法界,我们的心广大无有边际,在心性中念一句佛号、提起一个念头来,念了又归还心之体,所以法界都是佛。能念这个心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要念就念,不念就不念,念而无念,无念而念,所以有念也是佛,无念也是佛。不念佛时,行住坐卧这个心就安住正念,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如如不动、了了常知、寂照一如,如同永嘉大师所说:「行亦禅,坐亦禅,语默动静体安然。」所以方便与究竟这两者一定要融通!
以持戒来讲,持戒有戒体、戒法、戒行、戒相,这念本具的心就是戒体,要悟到戒体才是最重要的;依戒法持了戒、落实戒行,进一步要做到持而无持,目的就是要归于戒体。这里讲「佛不持戒」,因为悟了这念心,已经得戒体了,一切都圆满了,是大圆满的境界,如果再起一个持戒的念头,又成了生灭。明白这些都是方便法门,进一步要由方便契入到究竟;什么是究竟呢?明心见性,见性就是究竟!
这个地方反复在讲这个心、讲这个佛,目的就是在强调「心即是佛」、「见性即是佛」。悟了这念心,里面具足一切善法、功德,什么都有,所以说真佛不念佛、不诵经、不持戒,因为这念心原本就是佛,本自具足三藏十二部经典,悟了这念心,里面具足戒定慧、六波罗蜜,具足一切功德,是一个大圆满的境界。向下文长,复待来日!
若要觅佛,直须见性,性即是佛。佛即是自在人,无事无作人。若不见性,终日茫茫,向外驰求,觅佛元来不得。虽无一物可得,若求会亦须参善知识,切须苦求,令心会解。生死事大,不得空过,自诳无益。
这一段就是告诉大众「若要觅佛,直须见性」,「觅」就是寻找。想要去寻找佛,究竟佛在什么地方?是在佛像中吗?是在金佛、木佛、还是石佛当中?或者是在西天、兜率天?还是在东方、西方、南方、北方?……佛到底在哪里?古人说:「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只在汝心头,人人有个灵山塔,好去灵山塔下修。」在佛法中,无论出家、在家,都想成佛、想上求佛道。要想觅佛,就必须见性,不要到外面去找。佛就是道,修行想要成道,就必须找一个入处,这个入处在哪里?就是要见到自己的本心本性。
「性即是佛」,性就是觉性、性就是空性。人人都有这个本心,本心即是佛性,明白了佛性中有觉性、空性,就能契悟本心。
佛有觉性,众生也有觉性,只是众生这念心不知不觉,从早到晚都在追逐名利财色,起贪瞋痴、造杀盗淫,这念觉性迷失了,这个心就变得浑浊,像一潭浑水一样,虽然有佛性,却不能产生佛的作用。
佛性有什么作用?这念心虽然人人都有,但是迷悟不同,必须要觉悟,才能产生佛的作用。觉悟有深、有浅,佛是觉悟的圣者,佛的性,能知过去、能知现在,这念心竟像一潭止水一样,不起一个波浪;竟像一面明镜一样,不落一点尘垢。众生的性则是从早到晚念念迁流,六根对六尘都是波浪,有了波浪,这念心就落入尘垢,如宝镜蒙尘,镜子有灰尘一样,这样佛性就变成了众生性,起贪瞋痴、造杀盗淫,就属于众生。如果再继续造恶业,众生性又变成兽性,已经是禽兽的性,这个觉性完全迷失了,这念心什么都不知道了,只知道吃、只知道睡,觉性迷失了就是兽性。
知道人人都有觉性、都有佛性,从现在开始修善断恶,持戒、诵经、持咒……修一切善无善不修、断一切恶无恶不断、度一切众生无众生不度,依心起修、依性起修,这念心慢慢清净了,清净了以后就有些感应出来,就由众生性慢慢转变成佛性;再继续用功,佛性又慢慢澄清、提升,有了感应心中也不执着,继续在这念心上用功,这个心性就变成了圣性。所谓「圣性无不通」,圣有声闻圣者、缘觉圣者、菩萨圣者,如来则是大觉圆满,是圣中之圣,这就是圣性的差别。达到如来、达到最高境界,就能圆满我们的佛性、菩提性。所以说「直须见性」,就该见性,见了性,修行这条路就找到了。如果没有见性,不知道佛在哪里、道在哪里?想要修行,始终南辕北辙,就会愈走愈远。
见性,是指见到佛性。佛性,一个是觉性,一个是空性;佛性具足了觉性,觉性又是空性。大众听法这个心,看看是谁在听法?能够找得出来吗?找不出来的!六根究竟是哪一个在听?是眼睛在听?还是耳朵在听?六根中每一根都在听,难道是有六个人在听吗?
这念心确确实实是找不到、是空性,而不是空空洞洞的空,这样并没有用;虽然找不到,却不是什么都没有,这念心是真空,空性当中又能够生妙有,六根见闻觉知都是这念心性的作用。我们能写字、听经、做事,写一篇文章出来,又能写得洋洋大观,里面什么道理都有。证明这念心,空当中具足妙有;虽然是妙有却找不到,所以是真空。真空当中具足妙有,妙有当中具足真空。「直须见性」,明白当下这念心是真空妙有,就是见到我们的佛性、见到我们的觉性了。
了解这些道理,就明白佛性没有形相,所以真佛没有形相。佛有三身,法身佛、报身佛、化身佛,我们现在所说的是法身佛。要想成佛,就是以法身佛为根本、以心为根本,这是最究竟的。明白「性即是佛」,修行就很简单,时时刻刻安住正念、安住觉性,这样真佛时时刻刻都存在;这念觉性不在了,正念没有了,佛就不存在了。
「佛即是自在人,无事无作人。」我们再进一步研究,佛是什么呢?我们现在是因地上的人,尚未漏尽烦恼,所以不自在;佛是果位上的人、已经得自在的人,所以称为「自在人」。什么是自在?身自在、心自在,六根对六尘也能自在,不受生死轮回这也是自在,正如《金刚经》所说「无住生心」,烦恼都已经成菩提了,就是自在。
一般人静极思动、动极思静。坐久了就想动,动久了就想坐,看到外面五花八门、五光十色就起贪爱,这就是不得自在。佛的心当中一片空寂,时时刻刻如如不动、了了常知,心不散乱、意不颠倒,这就是心得自在。一般人都要经历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有了病叫天叫地,这是病苦;临终时两脚一伸,就是死苦,所以身不得自在。佛得了三昧,悟了本性,本性即是真如三昧,证到了空性、法性,没有生老病死苦,所以身也得自在。这些都是要等证到三昧,才能解脱。我们契悟了心性,时时刻刻保持这个心性站得住、站得长,有了工夫了,就能得自在;再用功,工夫加深,就能成就六根清净,乃至到达六根互用,耳朵可以见、眼睛可以听……这样六根便得自在。进一步就是生死自在,觉得与这个世界中的众生没有缘了,马上就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了,这就是生死自在。
我们看达磨祖师也是如此,这部《血脉论》就是达磨祖师写的。达磨祖师在禹门千圣寺坐化,大家都以为达磨祖师已经入涅槃了,便把祖师葬在熊耳山上。三年之后,有一位使者宋云由西域回到中国,却说他在葱岭遇到过达磨祖师,还和他讲过话,祖师挑着一根棍子、挂着一只草鞋,说要回印度了。大家觉得很奇怪:「达磨祖师已经入涅槃,葬在熊耳山了,是不可能还回印度的。」于是大众到熊耳山把祖师的坟墓翻开,把棺材打开一看,里面空空的没有人,只剩下一只草鞋在里面。大家要了解,这就是生死自在!要做到,就必须要见性,要依性起修、全修在性,所修一切功德统统销归自性,这样来修行,工夫深了就能生死自在。此外还有神通自在,佛有大化、小化、随类化、千百亿化身……这些都是神通妙用。所以佛就是自在人。我们修行虽然离不开地水火风四大假合之身,只要不执着,四大就变成了清净四大,这样来修行用功,证到真空、证到实相,就能得自在,就是果位上自在的人。
「无事无作人」,「无作」就是不造作。众生心当中有很多事、很多造作,所以是有事人、有作人,和佛正好相反。这念心不断想过去、想现在、想未来,始终是没有完、没有了,这就是有作。有事情在心当中牵肠挂肚,心中就是取舍、是非、得失、恩怨……始终是没有完、没有了,这就是有事。佛的境界,「所作皆办」,所有的功德统统都圆满了,不需要再去造作、去作意;一切功德都圆满了,身心都得大自在。佛的心如虚空,这念心竟像一面镜子一样,没有妄想、了了分明、常寂常照,所以是无事人、是无作人。
「若不见性,终日茫茫,向外驰求,觅佛元来不得。」见性就是悟到这念心性,假使不知道心是佛,没有见到本心本性,又如何知道什么叫做见性?
心性究竟在哪里?大众听法这个心就是。能听的这念心很重要,「到底是谁在听法?」就是在这个地方找一个入处。修行首先就是要见性,见了性就属于见道位。见了道还要修道,已经找到能听的这个心,就要经常把这个心保持住,不攀缘、不颠倒,时时刻刻都能作主,时时刻刻保养圣胎,这就是修道。有些人以为既然平常心就是道,就不用努力了,这是不正确的;平常心当然是道,但要保持作主才有平常心,这就属于修道位。《华严经》讲:「不起凡夫染污心,必成寂静菩提果。」见到佛性了,就明白修行不离我们当下能听、能见、能闻这个心,人人都有这念心,但要不染污才能得自在。什么是不染污?眼见色,眼根不染污;见好不起贪心,见坏也不起瞋心,这就是不染污。耳闻声,耳根不染污;人家赞叹也不欢喜,人家毁谤也不烦恼,这就是耳根不染污。其他诸根,对于名利财色、对于种种尘境,也一样要不染污。
中国历史上有位许由,是一位贤者。过去的帝王,把王位让给很有贤能的人,称为「禅让政治」。当时帝尧听说许由很贤能,就准备找许由来当皇帝,许由一听到这个消息,便说:「糟糕了,我的耳根不清净,被皇帝这个名把耳根染污掉了!」便赶快到河边把耳朵洗一洗,这就是「许由洗耳」的典故。所以世间上的贤者、隐者,都不贪名利。
想要成无上道也是一样,已经见性了,就要保养这念心性不染污,如龙养珠,如鸡孵卵。见性就属于见道位,已经明白大众听法这个心「就是」,虽然「就是」,但心里面还是有昏沉、烦恼、是非、得失,有种种杂毒锈秽,所以要修道;假使见了性却不修也没有用,还是一个大凡夫。所谓「修」,不是修一个道出来,而是「生处转熟,熟处转生」,要转识成智。
「生处转熟」,过去没有接触过的、生疏的,要转成熟悉。像打坐就是「生」,一打坐,腿子又痛、又酸、又麻,实在是很难过,坐在这里不是在坐禅,就像是在坐牢一样。现在要转熟,就是要慢慢练习,天天坐,日积月累、日久功深,坐了一段时间,坐到腿子不酸、不麻、不痛了,心就定下来了,这个就是熟。心一定,感受到这个心就像虚空一样广大,所谓「净极光通达,寂照含虚空」,这就是生处转熟了。我们以前容易懈怠,喜欢贪吃、贪睡,现在要精进,精进心对我们来讲就是「生」;慢慢养成精进的习惯,时时刻刻都知道精进,这也是生处转熟。
「熟处转生」,把过去熟的东西转成生疏。什么是熟的东西?贪、瞋、痴,名、利、财、色……这些熟悉的东西,慢慢慢慢要远离、看破、放下,这就是熟的地方要转生。
修行一个是见性,属于见道位;一个是修道,属于修道位。道是现成的,不是修出来的,修道没有别的,就是把我们的习气修掉、把我们的恶业修掉,所谓「依根解结」,依六根去解六结,道就成就了。如果不知道这些道理,以为道是修出来的,那就错误了。道如果是修出来的,就有成,有成就有坏。我们这个世界上,凡是有形有相的东西,最后统统都会坏掉,只是存在时间的长短不同而已。不但人是如此,整个世界也是如此,三千大千世界,这个宇宙、空间、时间,到最后还是要老化、坏灭。为什么?因为无常!世界无常、人也是无常。而心性本具,亘古亘今,通过去、通现在,所以道是现成的,我们见性了,这念心性盖天盖地,即便这个世界毁灭掉了,这念心还是存在。
「若不见性,终日茫茫,向外驰求,觅佛元来不得」,假使不知道自己的本心本性,每天从早忙到晚,从元月忙到十二月,在忙什么呢?我们出了家了,假使还一直向外去东求、西找,今天修禅、明天修净、后天学密,再后天去研究教理;又或者现在学佛教、又去学道教、再去信耶稣教……这个心始终向外驰求,没有完、没有了,这就是「茫」。世间上的人为了名利而忙,因为名利而终日茫茫,将来就是随业流转。我们修行,如果没有见性、不知道在心当中去用功,不知道这个心性,向外驰求,寻佛也是不可得的。假使有一尊佛正在说法,你去见这尊佛,虽然见到了佛,但佛是佛,你还是你;向外去找佛、求佛,无论到哪里去求,都是找不到的。如果见性了、已经明白这念心性,那就不一样了,明白了这念心性,知道有这个心存在,心静、心定,马上就产生禅悦为食的感受,心安住下来,就超越了时间、空间。
一般的人求神明,却不知道神明在哪里,如果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神明就在我们当下这一念心中。一般人想求生天上、生天堂,天堂在哪里?我们这念心清净就是天堂,这念心不清净,要找天堂也找不到。修净土的人,东西南北去找净土,净土在哪里?净土就在我们这念心当中,心清净了,佛土就清净,心不清净,东西南北都没有净土。出了家要上求佛道,想要去找佛、见佛也是一样的,「若不见性,终日茫茫,向外驰求」,始终是找不到真正的佛,所以「觅佛元来不得」,心外觅佛原来是不可得的。
「虽无一物可得」,没有任何东西可得。因为有得必有失,就算得到了也是一个影子、一个尘点。「若求会亦须参善知识」,如果要领悟我们这念心、见到这念本心本性,就必须去参访真正的善知识,看看自己所见、所了解的,是不是和善知识所讲的是一样的?假使不去求善知识指点,这个心究竟在哪里?我们还是不容易了解。
什么是善知识?世界上有很多人自我标榜,说他是佛祖、是弥勒转世、罗汉转世、观音转世、金粟如来转世,说他会看因果……好像真是如来佛住世一样,这种人是大妄语,不是善知识。真正的善知识,是教导人们惭愧悔过、修善断恶、明心见性。古人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们看禅宗行者参访善知识,问什么呢?就是问这念心,这念心开悟了,这个不可思不可议的境界,只有你知道、我知道,其他人都没有办法知道。真正的善知识已经悟了这念心,就能够「问在答处,答在问处」。所谓「问在答处,答在问处」,稍微犹豫了一下,那就不是了,犹豫就是可思,稍微想一下,落入思惟的境界,这一念心已经落于语言文字了,这个就不是了。
「切须苦求,令心会解」,如果有一点点怀疑,不知道我们这个心就是佛,乃至于怀疑既然这念心是佛,为什么我这个心没有佛祖这么大的智慧、这么大的神通?心中还有这样一点点怀疑,都不是的。所以「切须苦求」,请善知识印证,「令心会解」,一直要到我们这念心确实没有一点怀疑了,对于什么是菩提心、涅槃心、清净心、真空心、妙有心、佛性、觉性,确确实实没有一点疑惑了;对于什么是俗谛、真谛、中道第一义谛,这些都完全了解了,那么这一生修行、成佛、了生死,就有希望了。
「生死事大,不得空过,自诳无益。」所谓「生死事大」,学佛的人,不论是禅宗、净土宗,乃至任何宗派,都在讲要了生死。到底什么是「生死」?一般人认为,每个人这一生从母亲肚子里生下来,就是「生」;两个腿子一伸、一口气不来,这个就是「死」。虽然这也是生死,但是这种生死没办法了!我们想一想,人从母亲肚子里生出来,最后一定会死亡,生都生了、死都死了,果报已经现前,怎么能了生死?
究竟什么是生死呢?生死是指我们这个生灭心,我们的念头,念念生灭、迁流就是生死。明白这个生灭心,透过修行,由生灭心最后达到没有生灭心了,这个生死就了了。
什么叫做生灭心?例如我们早上听到板声,要起床了、要赶快,起床这个念头一起,这不是一个心吗?这就是一个生灭心。起床以后马上穿衣服,穿衣服又是一个生灭心,这时起床这个念头早就过去了,过去了、就灭掉了。穿衣服的心生起:「我现在在穿衣服」,这个执着我在穿衣服的我执就现前了;穿好了衣服,又穿袜子、鞋子,我在穿衣服这个念头就灭掉了。穿好袜子、鞋子,又去漱口、洗脸,漱口、洗脸这个心生起来了,穿袜子、鞋子这个心又灭掉了。漱口、洗脸接着要去上早殿,去诵经、持咒、打坐;漱口、洗脸这个心又灭掉了……从早到晚,这个心念念不停,不断生灭,始终是迁流不息,这就是「生死」。好的念头是在作好梦,坏的念头是在作恶梦,不论好梦、恶梦都是一个梦、是生灭的境界,这就是生死。生死就是生灭,这念心要达到没有生灭的境界,才没有生死。我们把生灭心了了,这个生死就没有了。
相同地,心当中贪、瞋、痴、慢、疑、邪见,始终没有完、没有了,有这些烦恼在里面,也是生灭的心念;要把这些烦恼了了,烦恼都没有了,才能超脱生死。举例来说:现在肚子饿了,看到前面有一盘点心,想吃这盘点心,想吃的这个心就是一个念头生起;心中起了贪吃的念头,想吃又吃不到,心理便会影响生理,这时候面相就改变了,口水也流出来了,拿镜子一照,就变成饿鬼相了。贪吃的心念一动,马上饿鬼的形相就出来了。
我们晚上作梦也是如此,假使梦到吃东西,就表示我们的心意识还有贪吃的种子,如果不知道转,将来就会成饿鬼。要怎么去转呢?发现自己起了贪吃的心,这就是一个种子,如果不转,将来就会堕落,所以贪吃的心一起,知道了!马上就把贪吃的心转过来。假使是念佛的人,念「阿弥陀佛」,就是念贪吃的那一念心,用念佛把贪吃的心转过来,一下就从饿鬼道转回来了,这个就是转。如果我们不用念佛的方法,用参禅的方法也可以,回光返照,看看谁在起贪心:「谁?」问它一下,把贪心的种子破掉了,就从饿鬼道出离了。如果不知道念佛、参禅,持咒也一样可以,例如持六字大明咒「唵嘛呢叭吽」,就把贪吃这个心,一下子用咒破掉了。又或者,马上发一个惭愧心:「我现在是修行人,怎么看到这个东西作不了主?真是糊涂!」责备一下自己,再也不要贪吃了,就离开饿鬼道了,这样来用功就是在了生死。
这里不讲参禅、不讲念佛、不讲惭愧,那要怎么去了呢?就是要见性!时时刻刻我们这个心要安住在觉性、安住在本性上,如同永嘉大师所说:「惺惺寂寂是」、「寂寂惺惺是」,这个心时时刻刻要保持清清楚楚、了了分明、如如不动,等于儒家所说「清明在躬」,这样就能了生死。知道生死要如何去了了,这样来用功就是在了生死。所以不要等闲视之,生死事大,不得空过。如果今生不了生死,就要随业流转,天上、人间、地狱、畜生、饿鬼……轮回不息。
「自诳无益」,「自诳」就是自己欺骗自己。不要自己装门面,装成是个大善知识、装成已经开悟了,不但欺骗人家也欺骗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在法律上,骗别人是犯法的,但是骗自己法律是管不了你,所以我们人多半都会自己骗自己;如果真正做到不骗自己了,那就是贤者、就是圣者。佛法就是告诉我们,不要自己骗自己,这个一定可以检讨反省得出来。我们打坐的时候,坐在这里就要确确实实打坐,要在这念心上用功,不要妄想、昏沉,要能作主,这样就是不自欺诳;我们诵经的时候,口而诵、心而惟、身而行,诵经的这念心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始终保持能诵这念心的存在,这样就是不自欺诳。我们做事的时候,人在哪里、心就在哪里,每件事情都认真去做,即做即了,最后归于没有能做、所做这念心,始终是安住正念,毋自欺诳,自己不要骗自己,这样就是如来住世。生死事大,无常迅速,不要空过一生。我们打妄想了,自己也要知道,如果打了妄想,自己还是不知道,这样就是自己欺诳了自己,那就要空过一生了。
《法华经》讲「诸佛世尊唯以一大事因缘故出现于世」,诸佛出现在世间上,就是为了指引众生出迷津,以一大事因缘出世,什么大事因缘?就是生死大事。明白了这些道理,时时刻刻都要脚跟点地,做什么事情都要真,这样来落实,这一生修行一定有所成就。
纵有珍馐如山,眷属如恒河沙,开眼即见,合眼还见么?故知有为之法,如梦幻等。若不急寻师,空过一生。然即佛性自有,若不因师,终不明了。不因师悟者,万中希有。若自己以缘会合,得圣人意,即不用参善知识。此即是生而知之,胜学也。若未悟解,须勤苦参学,因教方得悟。若自明了(注),不学亦得。不同迷人,不能分别皂白,妄言宣佛敕,谤佛忌法。如斯等类,说法如雨,尽是魔说,即非佛说。师是魔王,弟子是魔民,迷人任他指挥,不觉堕生死海。但是不见性人,妄称是佛,此等众生,是大罪人,诳他一切众生,令入魔界。若不见性,说得十二部经教,尽是魔说。魔家眷属,不是佛家弟子。既不辨皂白,凭何免生死?
若见性即是佛,不见性即是众生。若离众生性,别有佛性可得者,佛今在何处?即众生性,即是佛性也。性外无佛,佛即是性;除此性外,无佛可得,佛外无性可得。
问曰:若不见性,念佛、诵经、布施、持戒、精进,广兴福利,得成佛否?答曰:不得。又问:因何不得?答曰:有少法可得,是有为法,是因果,是受报,是轮回法,不免生死,何时得成佛道?
「纵有珍馐如山,眷属如恒河沙」,纵使我们有「珍馐如山」,「珍馐」指吃的是最好的饮食、拥有最好的食物,「如山」是形容吃不完、用不尽。「眷属如恒河沙」,世间有世间的眷属,出世间有出世间的眷属。世间的眷属就是所谓夫妻、儿女,乃至五世同堂;即便有美满的眷属,这些眷属如恒河沙这么多,像转轮圣王有一千个儿子,还有多如恒河沙的财宝,「开眼即见,合眼还见么?」所有一切都是无常的,不论是金山、银山,乃至世间一切名利财富,就像是在作梦一样,梦境中,一切名利财色就像是镜花水月,虽然是有,等于没有。活着的时候,还有命,可以吃、可以穿,可以看到这些儿女成群。就算钱财堆积如山,忽然生了病,一口气不来,什么都没有;就算建立了很多大事业,无论是名、是利、是权,都很威风,银行里有很多黄金、美钞,乃至有名车、洋房、土地,等到我们死的时候,一毛也带不走、一个也带不走,什么都没有。不仅如此,可能还会给自己带来很多痛苦,自己有这么多东西,死了以后统统都要给别人,如果自己的儿女不错,好像事业还能够交个棒;假使儿女不好,自己都还没往生,做儿女的就准备要分财产。我们看报纸经常刊登,某某董事长快要死了,还没断气,儿女就要争财产、打官司,还没合眼就有这个现象。
在出世法中也是如此,活着时可以看到自己的弟子这么多、师兄弟这么多,又住这么好一个大道场……可是这些「合眼还见么?」什么是合眼?等到一口气不来,眼睛一闭,两个腿子一伸,究竟要到哪里去?自己也不知道,还能见到什么?所以说「合眼还见么?」眼睛一闭,什么都没有了,有的是什么?就是这一生造下来的业障,这些善业、恶业,临终的时候统统会现前。
「故知有为之法,如梦幻等」,因此我们就明白,世间上所有名利财色、富贵荣耀,乃至妻子儿女所有眷属,都属于有为法,「如梦幻等」,好像在作梦一样,虚妄不实。我们一般人只知道,晚上所作的梦境是虚妄的;而佛菩萨不但知道晚上是梦,也知道白天是梦,实在是如此的。晚上的梦从哪里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的梦境,随着白天的起心动念而来,看我们白天常起什么心念,晚上就会作相关的梦。假使想买部宾士车,天天想念,想着要买这宾士车很不容易,一下子要几百万……不断想念,起心动念都跟车子有关,到了晚上就梦到在宾士车上,作车子的梦。假使想要参加选举,念头都在想着,要怎么样选才能达到目的,到了晚上作梦,还是梦到在选举。所以晚上的梦境是从白天而来,而白天的梦,是我们面对财色名食睡的境界,不断起心动念而来,起一个念头就是一个生灭,念头不断生生灭灭,虚妄不实,这不是梦是什么?所以白天也是个梦境,晚上也是个梦境。「故知有为之法,如梦幻等」,「幻」就是虚幻不实。就像玩把戏、玩魔术一样,魔术是一种幻境、是障眼法,表面上看是有,其实根本就没有这个东西。这样来观察,就知道我们人的一生,确确实实就像在作梦一样,真正是梦幻泡影。
「若不急寻师,空过一生。」我们明白了这些道理,就要赶快去寻求明师,求明师指点心在哪里?佛在哪里?如何契悟当下这念心?假使不知道这些道理,就空过了这一生,最后什么都没有。
「然即佛性自有,若不因师,终不明了。」佛性是本自具足,不是从外得来,也不是别人给我们的。如果佛性不是本自具足,而是上帝给我们的,那么上帝就可以把佛性收回去;如果是佛菩萨给我们的,那么佛菩萨就可以把我们的佛性收回去;如果是阎王小鬼给我们的,那么阎王小鬼就可以把我们的佛性收回去,由此观察就能了解,佛性确实是本自具足。虽然佛性本具,人人都能成佛、都能成菩萨,如果不找明师来指导,始终还是不了解我们自心当中有一个佛性。
我们的色身是从父母所生,法身慧命是由于师长的指点,这样我们才能觉悟自心。六祖大师讲:「迷时师度,悟了自度」,在迷的时候必须要师父来指点;以前是师父度我、指点我,现在我已经知道佛性究竟在哪里了,已经了解了,就要自度。为什么要自度呢?因为心当中的无明、烦恼、执着,谁也不能为我解套,必须自己为自己解套。以前法眼禅师曾问大众:「虎项下金铃,何人解得?」法灯泰钦禅师回答:「系者解得。」我们看老虎脖子上有铜铃,老虎很凶猛,什么人可以将老虎脖子上的铜铃取下来呢?「解铃必须系铃人」,这就是比喻我们自己造的恶业,必须自己来化解。知道佛性要靠师长来指点,使我们明白心即是佛,明白每个人都有佛性、觉性;觉性在烦恼当中、在无明当中、在四大当中,要照破四大、豁破无明烦恼就要靠自己。
「不因师悟者,万中希有。」假使有人生下来就知道有佛性,不需要师父指点就能了悟、就能明白佛性在哪里,这真是「万中希有」,一万个人当中也很难找到一个,实在是很少很少的。除非是过去已经修过,现在时节因缘到了,就觉悟了。缘觉就是如此,缘觉圣者有两种,一种是独觉,一种是缘觉。独觉生于无佛之世,不须要佛来指点、不须要明师来指点,看到外面飞花落叶,「春观百花开,秋见黄叶落」,忽然一下就悟了;即便是如此,还是因为过去有明师指点,今生因缘成熟,才能成就。缘觉则生值佛世,因听闻十二因缘而契悟无生、证缘觉果。六祖大师也是如此,六祖大师听了《金刚经》悟到这念心、悟到空性,还是要到五祖那里去参究,经过五祖指点才真正的大彻大悟。所以不因师而悟者「万中希有」,实在很难找到。除非像释迦牟尼佛累劫修行,三祇修福慧、百劫修相好,过去已经修过,今生就能自己悟道,契入心性、成就佛道。
「若自己以缘会合,得圣人意,即不用参善知识。此即是生而知之,胜学也。」如果我们自己「以缘会合,得圣人意」,「缘」就是因缘,什么因缘呢?看到花开、花谢种种因缘,忽然一下明白了,得了圣人意,圣人意就是祖师意,也就是悟到大众听法这念心。忽然因缘会合,一下会到祖师意了,明白心即是佛这个道理,不再向外去驰求了,这样「即不用参善知识」,像这类人就是「生而知之,胜学也」,不用明师指点即能了悟。
人有上根、中根、下根,有「生而知之」、「学而知之」、「困而学之」这三个种类。「生而知之」是他过去已经学过,现在自然就能明白了,不须要师父来指导、来教就知道,例如白居易一生下来就认识「之」、「无」二字,就是「生而知之」。「学而知之」就是要靠现在去努力学习之后,才明白。「困而学之」就是学都学不会,现在遇到困难了,那就必须要有恒心来学习,「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人家学一次、十次能学会,我学一百次、一千次也能学会,始终要保持恒心,勤能补拙,就是「困而学之」。「生而知之,胜学也」,「生而知之」那当然是超过「学而知之」了。
「若未悟解,须勤苦参学,因教方得悟。」假使我们还不了解这念心性,就必须要「勤苦参学」。在丛林中有所谓「冬参夏学」,冬天参禅、夏天听经,必须要勤苦精进,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像现在有些修行人,好逸恶劳,修的是太子行,道业就不容易有成就。佛法中提到「不是一番寒彻骨,争得梅花扑鼻香。」不要说一般人,我们看释迦牟尼佛也是如此,经过六年苦行,一天吃一麻一米,没有悟到这个心,就更勤苦、要去了悟;悟了这念心以后,心安住中道、安住实相,就能苦乐两忘,苦也不可得,乐也不可得。我们还没有达到这个境界,就必须要想办法契悟到这个心、契悟中道、契悟实相。「因教方得悟」,透过不断听经、闻法、亲近佛的教法,上半夜、中半夜、下半夜都要精进,这样来薰修,一定可以契悟本心本性。假使没有契悟这个心,不去修学,就什么都得不到,也没有办法开悟。
「若自明了,不学亦得。」如果自己能够明了,就像先知先觉的圣者,不须要别人的教授,睹物思境,就能契悟本心,这样不学亦得。
「不同迷人,不能分别皂白」,「皂」就是黑色,比喻邪法;「白」就是白色,比喻正法。「皂白」就是正、邪。「不同迷人,不能分别皂白」,不像迷惑颠倒的人,对于什么是正法?什么是邪法?并不知道,也不能分辨。「妄言宣佛敕,谤佛忌法」,既然正邪都分不清楚,随便胡说,怎么能够宣传佛教?不但不能宣传佛教,还会「谤佛忌法」,「忌」就是憎恶、妒恨,所谓「忌法」,就是因憎恨、讨厌这个法,反而去毁谤佛法,对佛产生了妒忌。
「如斯等类,说法如雨」,现在有些人说他所讲的是正法、说他已经开悟了、说他是大禅师、说他是善知识、说他是菩萨转世……这类人即使他们讲的道理好像下雨这么多。「尽是魔说,即非佛说」,就像是魔在讲法,这些邪说,不是真正佛所讲的道理。现在社会上这种人不少,如果我们亲近这类人,拜这类的人做师父,「师是魔王,弟子是魔民」,将来一定堕入魔道。俗话说:「懵懂传懵懂,一传两不懂;师父下地狱,徒弟往里拱。」对于佛法的道理,师父也不了解,徒弟也不了解,一盲引众盲,作为弟子就变成了魔民。为什么?因为不了解心性,所说不是真正的佛法,就是这样的果报。「迷人任他指挥,不觉堕生死海。」迷惑颠倒的人,拜了这种师父,听从他的指挥,就会堕入生死大海。社会上有些人自称是大师,称自己是开悟的人,讲出来的佛法不伦不类,可是还是有很多信徒跟着他,这就是「迷人任他指挥」,要你向东就往东,喊你向西就往西,已经迷失了本心,堕入生死海中,变成魔子魔孙了,自己还不知道。「但是不见性人,妄称是佛」,凡是这些人不知有自性,不知道本心本性在哪里,这念心已经迷失了,却「妄称是佛」,「妄」就是欺骗不实,欺骗众生,说自己是佛,这样就犯大妄语。乃至「未得谓得,未证言证」,没有得到禅定,说自己已经得了禅定;没有证到阿罗汉,说自己已证阿罗汉;没有开悟,说自己已经开悟;没有成道,说自己已经成道……「此等众生,是大罪人」,这样犯了滔天大罪,将来就会堕入恶道。「诳他一切众生,令入魔界。」不但自己受害,而且欺诳其他众生,都堕入魔的法界。
「若不见性,说得十二部经教,尽是魔说。魔家眷属,不是佛家弟子。」我们修行、讲经说法,必须要见到自性、见到自己的本性,这样去弘法、去度众生,就不会有错误。否则对心性的道理不能完全明白,最多也只能讲一些事上的道理。古人说:「依文解义,三世佛冤;离经一字,即同魔说。」什么道理?就是因为没有见性,只是从字面上解释佛法,这样就容易产生错误。如果见性了,横说竖说,说事说理,说空说有,都不会有错误,因为见性的人,始终不离当念、不离本心,说「有」,不执着有;说「空」,不堕入断灭空;知道佛所有的言教都是方便,知事、知理,当然是不会堕落。
假使不知道见性,说法时「执一非他」,执着一个法门,就毁谤其他的法门,执着自己修净、修禅、或修密,就毁谤其他宗派,例如有些修密宗的就认为要即身成佛,其他都不正确;修净土的说要仗佛力,其他都不可靠……有这些观念,主要都是因为不见性,所以执一非他。
如果见性,就是法法平等。念佛、修密、参禅、诵经、持咒、修一切善法都是佛法;乃至行住坐卧、举手动足、穿衣吃饭也都是佛法。如果不见性,即便说得了十二部经都不是真正的佛法,正如刚才所说「依文解义,三世佛冤」,因为产生了执着,所以断章取义,把佛的言教都说错了,「尽是魔说」,好像魔在说一样,将来果报就是魔的眷属,不是佛的弟子。
「既不辨皂白,凭何免生死?」既然不能分辨皂白,连善恶都不知道,是非正邪也不知道,世间法、出世间法也无法区分,人就是在懵懂当中过日子,糊里糊涂虚度一生,这样怎么可能免生死?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一段就是告诉我们见性的重要、心性的重要。佛法一个是因果,一个是心性。因果属于事,心性属于理,事和理要无碍,事和理要圆融,这个就是真正佛的知见,这样子就是正,否则就会堕入魔道。
「若见性即是佛,不见性即是众生。若离众生性,别有佛性可得者,佛今在何处?即众生性,即是佛性也。」这段在说明佛性是在众生性当中,如同金在矿中、钢在铁当中、面粉在麦当中,是一样的道理。离开了麦子哪里去找面粉?找不出来的。虽然如此,可是麦没有经过一番加工,这面粉就不会出来;矿里面有金,没有经过一番冶炼,就没有办法得到纯金;同样地,众生性里面有佛性,没有经过一番返照般若,保任、启发,佛性就没有办法显现出来。
「若见性即是佛,不见性即是众生」,如果不了解我们这念心是佛,不知道肯定自己的佛性,没有信心、也不敢去承担,不知道自性是佛、不知道要起觉照,也不可能有觉照。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喝玩乐,放纵自己的烦恼,随着境界喜怒哀乐,认为这就是自在,始终没有明白这念心是佛,那就是众生。
「若离众生性,别有佛性可得者,佛今在何处?即众生性,即是佛性也。」恐怕大众容易忽略见性的重要,进一步再说明,离开我们这念心另外去找一个佛性,那就是离道别寻道;离开众生心另外去求一个菩提心、一个清净心,这样离道始终很远,无法见道。
心、佛、众生,三无差别,同样是佛性,这念心迷了就是众生,觉悟了就是菩提。《华严经》里讲得很清楚:「不起凡夫染污心,必成寂静菩提果。」众生心就是佛心,但重点就是要不染污;贪瞋痴里面就有佛性,我从现在开始不起贪瞋痴,佛性就会现前,这个就是觉悟。所以「即众生性,即是佛性也。」不要另外去找一个佛性,离开众生性去找一个佛性,是找不到的!
「性外无佛,佛即是性」,佛就是我们的觉性、本性、空性,所以性即是佛,佛即是性。「除此性外,无佛可得,佛外无性可得。」除了本心本性以外,要另外再去找佛,是绝对找不到的;离开大众听法这个心,想要另外去找个道、找个佛,是绝对不可能的。这念心已经迷失了,连是非善恶都不知道了,哪里还找得到佛?所以「除此性外,无佛可得」,本心本性就是,清楚明白这念心就是佛,要相信除了大众听法这念心以外,是找不到佛的;离开清楚明白这念心、离开灵知灵觉这个心,实在没有性、也没有佛可得。
「问曰:若不见性,念佛、诵经、布施、持戒、精进,广兴福利,得成佛否?」再问,假使没有悟到这念心性,没有见性,念佛、诵经、布施、持戒、精进、广兴福利,可不可以成佛?下面就答得很清楚,「答曰:不得。」你看菩萨修六波罗蜜也要经过三大阿僧祇劫,要福足、慧足,福德圆满了,最后还要般若圆满才能成佛;假使般若波罗蜜没有圆满,还是不可能成佛。
「又问:因何不得?」为什么不可能成佛呢?因为念佛、诵经、布施、持戒、精进、广兴福利,这些都属于福报,都是生灭法,福报享完了,就没有了,又要重新开始修福。
这里进一步再回答,「答曰:有少法可得,是有为法,是因果,是受报,是轮回法,不免生死,何时得成佛道?」所谓「实际理地一法不立」,我们这念心不能存在「有少法可得」,只要有一些些,都不对。前面所说的念佛、诵经、布施、持戒、精进、广兴福利……都属于有为法,做了善事,只要心中执着有所得,将来就会受报。善受善报,恶受恶报,受了报,果报是生灭的,灭了就没有了。所以这里告诉我们「有少法可得,是有为法」,只要有一点点可得,都属于有为法,有为法就有生有灭、有成有坏、有得有失。
「是因果,是受报,是轮回法」,有因一定有果,因缘成熟就要受报,不论受善报、受恶报,果报受完了就没有了;有时候善报,有时候恶报,轮转不停,都是轮回法。即便受最大的善报、生到天上,天福享尽了,最后还有余报,余报享完了,看看种的是什么因,如果有出世法的因,最后发心出家修行,才能了生死。所以假使没有见性,心中还执着有所得,念佛、诵经、布施、持戒、精进、广兴福利,就属于有为法;这些都是因果,有因果就要受报,受报就属于生灭、就属于轮回,「不免生死,何时得成佛道?」免不了生死,什么时候可以成佛?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成佛须是见性。若不见性,因果等语,是外道法。若是佛不习外道法。佛是无业人,无因果,但有少法可得,尽是谤佛,凭何得成。但有住着一心一能一解一见,佛都不许。佛无持犯,心性本空,亦非垢净。诸法无修无证,无因无果。佛不持戒,佛不修善,佛不造恶,佛不精进,佛不懈怠,佛是无作人。但有住着心,见佛即不许也。
佛不是佛,莫作佛解。若不见此义,一切时中,一切处处,皆是不了本心。若不见性,一切时中拟作无作想,是大罪人,是痴人,落无记空中;昏昏如醉人,不辨好恶。若拟修无作法,先须见性,然后息缘虑。若不见性得成佛道,无有是处。有人拨无因果,炽然作恶业,妄言本空,作恶无过;如此之人,堕无间黑暗地狱,永无出期。若是智人,不应作如是见解。
问曰:既若施为运动,一切时中皆是本心;色身无常之时,云何不见本心?答曰:本心常现前,汝自不见。
问曰:心既见在,何故不见?师曰:汝曾作梦否?答:曾作梦。问曰:汝作梦之时,是汝本身否?答:是本身。又问:汝言语施为运动与汝别不别?答曰:不别。师曰:既若不别,即此身是汝本法身;即此法身是汝本心。此心从无始旷大劫来,与如今不别;未曾有生死,不生不灭,不增不减,不垢不净,不好不恶,不来不去;亦无是非,亦无男女相,亦无僧俗老少,无圣无凡;亦无佛,亦无众生,亦无修证,亦无因果,亦无筋力,亦无相貌;犹如虚空,取不得、舍不得,山河石壁不能为碍;出没往来,自在神通;透五蕴山,渡生死河;一切业拘此法身不得。
「成佛须是见性。若不见性,因果等语,是外道法。」要成佛就要见性,佛性就是觉性、灵性。古德云:「依心起修,依性起修。」我们明白了心性来修善,一切法都是佛法,依着心性修行,就不会走远路;假使不知道见性,只知道修善,即使修了很多善法,还是无法成佛。外道也有在修善,但因为在心外去求一个道,所以称为「外道」,这不是在骂人,凡是不明白这念心,不知道道在何处,心外求法,对于所做种种善事产生了执着,都属于外道。这当中微妙的差别就在于这念心。
「若是佛不习外道法。佛是无业人,无因果,但有少法可得,尽是谤佛,凭何得成。」修道就是要在心性上来讲,正如禅宗祖师所说「指授即无,惟论见性」,只讲见性,不讲其他。既然是在道上来讲,除了这念心性以外,其余都属于渐修法门,都只是善法、加行。这里所说的是顿悟法门,只讲见性,不讲加行。「但有少法可得,尽是谤佛」,假使说佛有少法可得,乃至得了什么法,那就是毁谤佛。
佛这念心一法不立、无一法可得。我们看释迦牟尼佛得燃灯佛授记,得到法没有?并没有!「如来在然灯佛所,于法实无所得。」没有一法可得的这个心才是性。不可得的心就是佛,可得的心就属于生灭,有成、有坏就成了相对,由此可知说佛有少法可得,真正是在谤佛。既然如此,「凭何得成」,怎么可能成佛?
总而言之,当下这念心就是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能有丝毫住着。「但有住着一心一能一解一见,佛都不许」,「一心」,假使有执着所起的这一念就不是;「一能」,执着有能观这念心、所观这个境,例如想到我现在有这种能耐、有这种智慧、有种种功德……这个心就不在当下,这样也不是。「一解」,执着我现在能够了解很多佛法,这样也不对。佛法有俗谛、真谛、中道第一义谛,这些道理都是为了显示中道的方便,讲俗谛、讲真谛,目的是帮助大众了解这念心性;这念心连一念都不可得,哪里还有「一解」?「一见」,执着我见到了什么,这样也不是。佛是无见,无见之见即是正见,一旦有能见、所见,这些都不是。所以「一心一能一解一见」都不可得,这念心只要有一点点都不对、都不准存在;假使还有一些些都不是,因为有一就必有二,有二就必有三,这样就落入生灭、相对。
「佛无持犯」,佛没有持犯,这念心没有持戒、没有犯戒。「心性本空,亦非垢净」,心性本来就是空,说垢、说净都不对,因为这些都是随顺世间的方便说法。
「诸法无修无证,无因无果」,既然诸法毕竟空寂,哪里还有个修?有个证?既然是「无修无证」,为什么我们又要讲修?讲证?
大家要了解,有修有证是方便说法。修行要有修有证、要信解行证,透过这些方便契入究竟,这是为上根、中根、下根的人所讲的道理。这里是专门讲心性之理,讲无上乘、顿悟之理,所以说无修无证。
《佛说四十二章经》第十一章提到「施饭转胜」的道理:「……饭五戒者万,不如饭一须陀洹。饭百万须陀洹,不如饭一斯陀含。饭千万斯陀含,不如饭一阿那含。饭一亿阿那含,不如饭一阿罗汉。饭十亿阿罗汉,不如饭一辟支佛。饭百亿辟支佛,不如饭一三世诸佛。饭千亿三世诸佛,不如饭一无念无住无修无证之者。」这段经文前面所提都是有修有证,最后供养一位无修无证的人,才是功德不可思议,这是什么道理?无修无证,是指当下这念心是绝对的,尽虚空遍法界,过去、现在、未来都在这念心当中,供养这样一位契悟无上菩提的人,真正是功德不可思议。
「无因无果」,我们这念心性法尔如是,哪里还有个因?有个果?如果有因有果,就成了生灭法,果报享完就没有了,这个佛就不存在了。佛性本具,法尔如是,这个佛才是真佛。
明白了这些道理,就了解「佛不持戒,佛不修善,佛不造恶,佛不精进,佛不懈怠」,有修善、有造恶,就落入善恶两边,所以佛既不修善,也不造恶,如同《六祖坛经》讲:「不思善,不思恶」,这念心就是要不着两边。「佛不精进,佛不懈怠」,一般人认为修行要精进,每天诵了很多经、持了很多咒、拜了很多佛……这些都还是属于方便,进一步要一念不生才是真正的大精进;一念不生就没有精进相、没有懈怠相。佛的心法尔如是、寂照一如,这个心始终不动周圆,所以佛不精进,也不懈怠。「佛是无作人。但有住着心,见佛即不许也。」佛是一个无作人,「无作」就是什么都不住着、不执着,因为有住着就有能、有所;如果有一点点住着,就表示还没有悟到心性。
我们看《六祖坛经》当中,卧轮禅师和六祖惠能大师所说的偈子,就是两种心境;卧轮禅师的心境就是有着,惠能大师所说的心境就是无着。卧轮禅师偈云:「卧轮有伎俩,能断百思想,对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长。」卧轮禅师说自己有一种方法,可以把念头统统打死。有伎俩,有能观、所观;能断、所断,这就属于有着。「对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长」,无论看到什么,心都不动、不起,认为这样菩提自性就会时时刻刻增长、增进;事实上,六根对六尘,只是克制自己这念心不动,这念心像一潭死水,这只是一个定,没有慧,哪里找菩提心?
惠能大师偈云:「惠能没伎俩,不断百思想,对境心数起,菩提作么长。」「惠能没伎俩」,没伎俩就是一念不生,这念心安住中道实相,是绝对的心,所以没有伎俩,没有能所,没有能观之智、所观之境。「不断百思想」,有了妄想,妄想来给它来、去给它去,就是不理它,所谓「烦恼即菩提」,烦恼就是我、我就是烦恼,无明就是我、我就是无明,从现在起不起烦恼、无明,当下就是妙觉圆明的本具真心,这就是最上乘的佛法。譬如水与波,明白波即是水,想要找到水,只要把波浪停止下来就是水,不需要把波浪灭掉,另外去找水。「对境心数起」,看到外面种种境界,知善知恶但不执着,始终保持能知的这念心存在,这个心就是活的,不是死的。知善知恶又不执着善恶,就是善能分别诸法相,于第一义而不动。「菩提作么长」,菩提自性本来就是现成的,没有所谓的增长,如果有长就有消、有生就有灭,所以说「菩提作么长」。了解这些道理以后,就知道佛是什么呢?佛就是在一切时中,这念心念念分明,是一个无作人;这念心只要有所住着,见佛即不许也。
「佛不是佛,莫作佛解」,什么是佛?无念、无住、无为、无相,这念菩提涅槃心就是佛。假使已经成佛了,还有能成、所成,能观、所观,那佛就有所观的佛,重床叠架,这样的佛就不是真佛了。「莫作佛解」,有解,就是可思可议。一念不生,就是不可思不可议,这才是佛的境界。「若不见此义,一切时中,一切处处,皆是不了本心。」假使还不相信、不了解这些道理,于一切时中、一切处所,也不会见到自己的本心本性。
「若不见性,一切时中拟作无作想,是大罪人,是痴人,落无记空中;昏昏如醉人,不辨好恶。」「若不见性」,假使不知道这个道理,没有契悟、安住这念心性,「一切时中拟作无作想」,「拟」就是拟意、揣度,想着要把这个心安住在一个点不动,这也不对;把心安住在一个定点上,这是方便,并不是真正见性。
拟意作「无作想」,什么都不要想了,把心放在一个点上,心不去想、眼睛也不去见、耳朵也不去听,这样子修是不对的。只要动了想要作「无作想」的这念心,还是属于有想。「是大罪人,是痴人」,用这样的方法想要见性,就是错误、罪过,是愚痴之人。「落无记空中」,这个心落入无记中,空空洞洞,不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处处作主,这就是空亡无记。「昏昏如醉人,不辨好恶」,自己故意想出一个「无作」的境界,把心住到一个点,不见、不闻、不知,落入无记,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竟像醉人一样,连什么是善、是恶?什么是正、是邪?都不知道,这样始终无法见性。即便无想修成功了,入了无想定,将来生到无想天,享五百大劫寿命后还是要堕落。
「若拟修无作法,先须见性,然后息缘虑。」我们要修无上法门,达到无念、无住、无为,就必须先了达这念心性、明白这念心性,保持人在哪里,心在哪里,处处作主,了了分明,依着这样来息缘虑。「息」就是不攀缘。这念心不攀缘外面的境界,不想过去、现在、未来,保持一念不生,「狂心顿歇,歇即菩提」,能歇这个心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样才能真正达到无作。「若不见性得成佛道,无有是处。」禅宗祖师说:「明心见性,见性成佛。」这念心就是道、就是佛,要明白这念心才能成道、才能成佛。心外没有一法可得,假使没有见性,心中还执着有所得,想要成佛是不可能的事情。
「有人拨无因果,炽然作恶业,妄言本空,作恶无过」,假使误以为佛法讲的空,就是什么都没有,执着一切都是空的,认为什么都不存在、空无所有,执取一个空,把这个「有」否定掉,拨无因果,成了恶取空,就会产生邪见,认为:「我造了恶业没关系,把它空掉就好了,我偷人家的东西、拿人家的东西也没关系,边拿边空,把它空掉就好了!」这样的观念就非常可怕了,有了这样的观念,连诸佛也没办法度脱。「如此之人,堕无间黑暗地狱,永无出期」,没有见性,只是住着这念心,自认为什么都不想就是无为,结果什么是善、什么是恶都不知道,乃至拨无因果,这样的人就会堕入无间黑暗地狱,为什么?业没有消,智慧没有开,未得谓得,未证谓证,那不是黑暗地狱是什么?这样就会堕落永无出期。
「若是智人,不应作如是见解。」这念心性是本具的,不能有丝毫住着,当体即是、动念乖真,清清楚楚、了了分明,始终保持这念心,知道凡夫心就是佛心,这念心能够做到没有贪瞋痴、又能作主,知道修善不执着善,始终在这念心上安住,无住、无着、无为。像释迦牟尼佛说法说了四十九年,最后说他没有说一个法;度了无量无边的众生,最后说他没有度一个众生;这念心无住、无为又不碍心的作用,应物即能起全体大用,有这样的见解,才是智人、是有智慧的人。「若是智人,不应作如是见解」,所以有智慧的人绝对不会有「拟作无作想」这种见解;不会认为什么都不想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做善事不知道、做恶事也不知道,这样心始终就是迷迷糊糊的。
我们这念心有体有用,体用一如,要用就有;不用,这念心也了不可得;虽然不可得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活活泼泼,动也动得,静也静得,如同《楞严经》所说:「知见无见,斯即涅槃。」知见无见,灵知灵觉这个心始终要存在,能够这样就能见性。假使连知觉都没有了,哪里找佛性?因此,有智慧的人绝对不会有「拟作无作想」的见解,不会拟意把我们这个心住着到空的境界、住着到不知善恶、昏昏沉沉的境界上去。
「问曰:既若施为运动,一切时中皆是本心」,「施为」的「施」不是布施的施,在这里不作名词讲,要作动词讲;「施为」指的就是所有一切行为、动作。开悟的人,所有一切动作、运转、言说、心行,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佛法、都是佛心、本心的作用;还没有悟,所作所为都是生灭、执着,那就是众生的作用。一个是悟,一个是未悟,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真正是一念之隔,就有凡圣之别。我们看有人问祖师:「佛在哪里?」开悟的人两个眼睛一动,这个就是显大神通;手一举,乃至举个指头、翻个手掌、脚一蹬、一踢,这些都是佛法、都是在大转法轮,所以「施为运动,一切时中皆是本心」。
「色身无常之时,云何不见本心?」这个色身是无常,「无常」就是一切法时时刻刻在变化,无论是心念、言语、动作都在生灭,这就是无常。在无常变化中,「云何不见本心?」色身正在变化、生灭的时候,本心应该是没有生灭的,那么在变化之时,为什么不见本心?
根据这个问题,达磨大师接着「答曰:本心常现前,汝自不见。」这就是众生在迷,所以在无常中不见本心。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外面的境界有成住坏空、身有生老病死、心有生住异灭,一切都在无常变化,无常杀鬼时时刻刻在示现生灭、示现生老病死。我们本具的心性并没有去来、没有生灭,悟到没有生灭的这念心,「一念不生,万法无咎」,这就是我们的本心。开悟的人本心常现前,没有开悟的人,「日用而不自知」,才会认为在无常中不能见本心,所以这里说「汝自不见」,是你自己迷惑了,所以不知不觉、不见,自己不知道!
每个人都有心,都有觉性,「觉」就是我们灵知灵觉这念心,古德云:「在眼曰见,在耳曰闻,在鼻辨香,在口谈论,在手执捉,在足运奔」,能看、能听的这念心是本具的,这个本具的觉性虽无形相,却能在六根门头展现出来,所以悟到这念心,也不离眼、耳、鼻、舌、身、意诸性。
「问曰:心既见在,何故不见?」再问,既然这念心没有去、没有来,没有生、没有灭,也不离眼耳鼻舌身意,现在我的眼睛也能见、嘴巴也能说、身体都能动作,为什么我不能见到自己的本心?这念心究竟在哪里?
「师曰:汝曾作梦否?答:曾作梦。」「师曰」就是达磨祖师问,你过去有没有作过梦?回答:曾作过梦。实际上每个人都作过梦。「问曰:汝作梦之时,是汝本身否?答:是本身。」你在作梦的时候,是不是你的本身?回答:是我的本身。「又问:汝言语施为运动与汝别不别?答曰:不别。」作梦这个你,和现在正在讲话、动作这个你,是一个?还是两个?是同?是不同?有没有差别?回答:作梦这个人,和现在讲话、动作这个人,没有差别,都是同一个。
「师曰:既若不别,即此身是汝本法身;即此法身是汝本心。」既然没有差别,那么,这个四大假合之身也是你的法身,不要另外去找,这个就是法身、就是你的本心。
佛也有色身,众生也有色身;佛的色身是清净的四大,众生的色身,因为起惑造业,起贪瞋痴、造杀盗淫,是染污的四大。佛是清净的四大,众生是染污的四大,同样是四大,它的作用就不一样。如此就能明白,现在大众听法这个心,言语动作,乃至于地水火风四大都是你的本心、也是你的法身。
「此心从无始旷大劫来」,我们这念心从过去无始以来一直到现在。「无始」就是没有一个开始;「旷大劫」,劫有小劫、中劫、大劫,「旷」有久远之意,也就是没有边际、数不清,无量无边的劫。这念心从无量大劫以来,「与如今不别」,过去的这念心、现在的这念心,并没有差别。
「未曾有生死,不生不灭,不增不减,不垢不净,不好不恶,不来不去;亦无是非,亦无男女相,亦无僧俗老少,无圣无凡;亦无佛,亦无众生,亦无修证,亦无因果,亦无筋力,亦无相貌;犹如虚空,取不得、舍不得,山河石壁不能为碍;出没往来,自在神通;透五蕴山,渡生死河;一切业拘此法身不得。」大家要了解,这个就是专门讲这念心性,这个本具的法身,它是空性、是灵性、是觉性,把这个道理明白了,就能了解这一段所有的道理。我们在形相上虽然有比丘、比丘尼相,但大众听法这个心,能听的这念心,灵知灵觉,并没有比丘、比丘尼相,当然也没有男相、女相,也没有有相、无相;非有相、非无相;因相、果相,也没有修证之相,没有能、所。
那么这念心是什么?说是「佛」,也只是一个假名而已。这念心一法不立,一法不立就是佛。这念心没有凡、没有圣,起了烦恼就是凡,不起烦恼就是圣,是一体两面,如同水与波同一体性,水即是波,波即是水,波与水无二无别。这念心一念不生,不但凡夫心不可得,连圣人心也不可得,因为本来就是圣,哪里另外还有个什么圣心存在!
这念心既然没有形相,所以也没有僧相、俗相、老相、幼相,悟到了这念心,常乐我净,真正是个至宝,永远是年轻的;人老了,这个心也不会老,因为它没有相,哪里会老?即便我们现在是小孩子,自认为很小,但这念心并没有幼相,也没有老相。均提沙弥七岁能够证阿罗汉果;一百二十岁如果不修还是个幼稚小孩。白居易生下来就认识「之」、「无」二字,这就证明这念心确实是本具的,法尔如是,没有去、没有来,没有生、没有灭,这当中没有好、恶;垢、净;增、减,成道了也不增加一丝一毫,凡夫也不减少一丝一毫。明白了这个道理,就知道本来就没有生死,怎么去了生死?
这念心一念不生,达到绝对的境界,善业、恶业……什么业都不存在。要达到这个境界,就是要「透五蕴山」,「透」就是《心经》所说「照见五蕴皆空」,众生就是被五蕴所缚,执着五蕴为实有,不能自在,所以才会有生死。悟到这个心,法尔如是,本自具足,没有生死可了,没有佛道可成,没有涅槃可证,这个法就是最上乘法,诸佛传的就是这个心印。
此心微妙难见,此心不同色心,此心是人皆欲得见。于此光明中运手动足者,如恒河沙,及乎问着,总道不得,犹如木人相似,总是自己受用,因何不识?佛言一切众生,尽是迷人,因此作业,堕生死河,欲出还没,只为不见性。众生若不迷,因何问着其中事,无有一人得会者?自家运手动足因何不识?故知圣人语不错,迷人自不会晓。故知此难明,惟佛一人能会此法;余人天及众生等,尽不明了。若智慧明了,此心号名法性,亦名解脱。生死不拘,一切法拘它不得,是名大自在王如来;亦名不思议,亦名圣体,亦名长生不死,亦名大仙。名虽不同,体即是一。
圣人种种分别,皆不离自心。心量广大,应用无穷,应眼见色,应耳闻声,应鼻嗅香,应舌知味,乃至施为运动,皆是自心。一切时中但有语言道断,即是自心。故云如来色无尽,智慧亦复然。色无尽是自心,心识善能分别一切,乃至施为运用,皆是智慧。心无形相,智慧亦无尽。故云如来色无尽,智慧亦复然。四大色身,即是烦恼,色身即有生灭,法身常住无所住,如来法身常不变异故。
「此心微妙难见」,这念心非常细微、奇妙、神妙;一个是微,一个是妙,微细难见,妙不可测,在佛法来讲就称为真空妙有,空当中具足妙有,具足妙有又了不可得,这就是真空。「此心不同色心」,心脏、神经细胞都属于色心,而这些都不是这念心性、这个觉心。「此心是人皆欲得见」,每个人都希望见到这念心、这个不生不灭性;其实这念心什么人都可以得见,只因众生没有觉悟,因此不见。
「于此光明中运手动足者,如恒河沙,及乎问着,总道不得,犹如木人相似,总是自己受用,因何不识?」既然这念心人人都可以得见,那么到底在什么地方?「于此光明中」,「光明」是形容词,是指我们这念心智、心光。这个心时时刻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是光明、这个光就是智光,能够分别是非善恶、知道取舍、知道贪生怕死,每个人本自具足清明、宁静的这念心。就如同佛法所说「一切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智慧德相就是「光明」。儒家也说:「大学之道,在明明德。」每个人都有的本心、觉性,就是本具的光明性德。
既然人人都有这个佛性、觉性,那么觉性在哪里?「运手动足者」,听法这个就是、眨眼这个就是、举手这个就是、动脚这个就是!一切都是现成的,不要另外去找,就是这么简单。「如恒河沙」是个形容词,形容我们这念心的作用如恒河沙这么多、这么广大。从早到晚,六根对六尘所接触的事事物物,都是这念心的作用;想一想,这么多的妙用,是不是多如恒河沙?「及乎问着,总道不得」,可是现在问大家:「佛在哪里?心在哪里?」每个人却都不知道。「道不得」,这里「道」是指言说,而不是道路的道。「总道不得」,一句也说不出来,说不出心在哪里?佛在哪里?「犹如木人相似」,好像是个木头人一样,这就是在迷的人。
「总是自己受用,因何不识?」我们从早到晚都在受用这念心:冷了,就知道添衣;热了,就知道减少衣服;坐在这里不舒服,想办法拿个垫子;吃饭、穿衣、睡觉……这些都是自受用。傅大士说:「夜夜抱佛眠,朝朝还共起」,佛每天都跟着我们睡觉、跟着我们起床,我们睡觉了,佛就睡觉;我们起床了,佛就起床,这个就是觉性的作用。从早到晚这个心都在作用,「因何不识?」为什么我们自己却不知道呢?儒家说「百姓日用而不知」,一般人都是如此,这念心从早到晚、一年到头都跟着我们,自己一直都在受用这念心,自己却不认识自己,不识自己的本心、不识自己的佛性。
那么,这个佛究竟在哪里?「欲识佛去处,祇这语声是。」想要知道佛在哪里?师父说法这个声音,大众听法这个心就是,要在这个地方去找个落脚处。(待续)
「佛言一切众生,尽是迷人,因此作业,堕生死河,欲出还没,只为不见性。」众生就属于迷人,因迷而造恶业,造了恶业就轮回生死、轮回六道,受报出生之后又造业、堕落,堕落以后又受报出生……始终随业流转,在生死大海中头出头没。一般人只知道造恶业,就会随业流转生死,却不知道为什么会造恶业?为什么会随业流转?就是因为不见性,不识自己的本心本性。没有见性的人,贪着色声香味触法,六根对六尘,这个心跑到外面的境界去攀缘,随着外面的六尘境界去造业,就称为「出流」。现在知道人人都有佛性、都有这念心了,把我们的心从外面的境界转回来,眼耳鼻舌身意统统往内收,安住在自心,背尘合觉,这样就是「入流」。识得本心本性,就知道处处作主,回光返照,生处转熟,熟处转生,安住实相,保养圣胎,这样就绝对不会造恶业,又怎么会堕落生死?
「众生若不迷,因何问着其中事,无有一人得会者?自家运手动足因何不识?」「其中事」又称个中事,是指在五蕴身心当中这念心的事、这个生死大事。众生如果不是在迷,为何当问到谁在念佛?谁在穿衣?谁在吃饭?谁在喝茶?……问着这个「其中事」,「无有一人得会者」,「得会」就是体悟到这念心。一切都是现成的,只因众生在迷,所以没有人能体悟到这念心,真正是「百姓日用而不知」,儒家这么讲,确实讲得非常有道理;从这个地方来看,佛法跟儒家有些道理是相通的,不过佛法讲的层次更深、更究竟。
儒家主张「天人合一」的思想,一方面修行仁道,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一方面存天理,去人欲,以达天人合一的境界。所谓天理就是本性,去人欲就是去除贪瞋痴邪见,所以称为「内圣外王」。「内圣」,内备圣人之德,是指心要正、要定、要明;「外王」,外具王者之风,以慈悲心、智慧心安定社会、统治人民、建立国家。佛法说:「一乘任运,万德庄严,是诸佛法界」,时时刻刻不离本心就是「内圣」;以慈悲心修一切善法,成就世间上一切功德就是「外王」;成就世间上一切功德,又不执着一切功德,始终又是「内圣」。所以修行要识得本心,也就是了知自己的本心;如果众生不迷,这念心时时现前,就能得会本心。我们必须从这个地方来认识、来了生死,这是佛法的根本。
「故知圣人语不错,迷人自不会晓。故知此难明,惟佛一人能会此法;余人天及众生等,尽不明了。」就像「世尊拈花,迦叶微笑」的公案,佛在灵山会上,把花拈起来给大众看一看,在场的百万人天、一切众生皆不明了。「尽不明了」,都不明白释迦牟尼佛为什么要拈花?只有迦叶尊者悟了,所以破颜微笑。迦叶尊者微笑,就是知道佛为什么要拈花?晓得佛拈花的目的,就是要把这个心告诉大众。迦叶尊者明白了,所以破颜微笑的这个心,和释迦牟尼佛拈花这个心,没有差别。
「若智慧明了,此心号名法性,亦名解脱。」我们明白这念智慧心就是佛性的道理,「此心号名法性」,法性是空性,空寂、空灵,空当中还有灵性,这个就属于法性、佛性、觉性;「亦名解脱」,也可以称之为解脱。众生受四大、五蕴束缚而不得自在、不能得到解脱;如果能照见五蕴皆空,马上就能契入佛性、法性,马上就能得解脱。
「生死不拘,一切法拘它不得」,「拘」就是束缚、限制;就像被法院下了拘票,马上就要被拘提受审,不得自由。「生死不拘」,是指这念心如如不动,了了常知,哪里有生?哪里有死?既没有生死,所以「一切法拘它不得」,一切法动它不得、牵它不得,不论善法、恶法,这念心始终八风吹不动,外面所有境界,一切顺境、逆境,与这念心毫无关系。这念心不被色受想行识所拘,不管外面灯红酒绿,始终如如不动、了了常知,不被外面境界所转,不起贪爱、不生瞋恚,这就是「不拘」。「是名大自在王如来」,能够做到了,那就是大自在王佛、大自在王如来。心就是王,悟到这一念心性,十方世界都在这念心当中,就称为「法王」;法王就是如来,如来者,无所从来,无所从去,如如不动,这个就是心之体。真正见到了自性清净法身佛,这个心就得大自在,也可以称之为「大自在王如来」。
「亦名不思议,亦名圣体,亦名长生不死,亦名大仙。名虽不同,体即是一。」这念心我们称之为「如来」;「亦名不思议」,也可以称之为「不可思不可议」、「不思议境界」,这念心不能思,一思就是一个生灭;这个境界不能说,只要一说就成了生灭,这个地方什么都不立,言语道断,心行处灭,所以称之为「不思议」。「亦名圣体」,圣有圣体、圣相、圣用,圣体当中能生圣人之相、圣人之用,例如释迦牟尼佛说了种种经论,都是圣人心的作用;能作用的这个心,体性本来空寂,称之为「圣体」。「亦名长生不死」,证到涅槃,就与虚空同寿,生死自在,无始无终,哪里还有生死?「亦名大仙」,仙有几种,道教里面有地仙、天仙,得了四禅八定也称为仙,但是他们都不能称为大仙。在历史上,佛也称为「大觉金仙」,证明佛是仙中之仙、圣中之圣;大觉金仙就是「大仙」。
总而言之,这念心可以用很多不同的名相来称呼。站在体的角度来讲,如如不动就称之为「如来」。站在相用的角度来讲,可思可议是心之用;把道理说出来要靠智慧,这个智慧就是心之相。一念不生、了了分明这念心,不可思不可议,就称为「不思议」;本具心性没有生没有灭,就是「长生不死」;简别于凡仙,佛就称为「大仙」……所以「名虽不同,体即是一」,虽然心、法性、解脱、大自在王如来、不思议、圣体、长生不死、大仙名称不同,体还是一个,没有两个,端看从哪个角度来讲,就称什么名相。
「圣人种种分别,皆不离自心。心量广大,应用无穷,应眼见色,应耳闻声,应鼻嗅香,应舌知味,乃至施为运动,皆是自心。」我们这念心广大没有边际、运用不可穷尽,六根、六尘、六识、十二入、十八界,乃至过去、现在、未来,十方世界都在我们这个心当中。这念心运用在眼睛就能见色;运用在耳根就能闻声;运用在鼻根就能知道香、臭;运用在嘴巴、舌根就能知道酸甜苦辣,就能够言谈。「乃至施为运动」,乃至运用在身根、意根,所有一切动作统统包括在内,这些皆是心的作用,都是自心所现的体、相、用。
「一切时中但有语言道断,即是自心。」不论在任何时间、空间,所有一切言语、动作、施为,都是自心的作用。所以悟了,举手投足统统都是;没有悟,诵经也不是、念佛也不是、持咒也不是,为什么?因为都是生灭!以念佛来讲,念「阿弥陀佛」,这是生,佛号过去就灭了;再念一句「阿弥陀佛」,这又是生,前面那句「阿弥陀佛」就灭掉了。诵经也是如此,诵了以后这个经文就过去了,诵完就灭掉了;持咒也是如此,持完咒,就灭掉了,这些都属于生灭。要悟到这念心才是如来起用,悟到谁在诵经、谁在念佛、谁在听经的这个心,这个心没有生、没有灭,就是心之体;依体起用,体也不碍用,用不离体,体用一如,这是不是很自在?明白了这念心性,所有一切言语动作「即是自心」,都是我们自心的作用、都是我们心意识的显现。下面就针对这个道理进一步作种种解释。
「如来色无尽」,苏东坡有首诗提到:「溪声尽是广长舌,山色无非清净身。」溪声、山色、一言一行、一色一香,不外乎都是如来的清净法身,因为世界无穷尽,所以如来色身就无穷尽。「智慧亦复然」,如来的智慧也是如此的,十方世界都在如来这一念智慧心当中,智慧通过去、现在、未来,也是无穷尽。
一般人因为受限于时间、空间,所以智慧就有尽头、有障碍,学了多少东西,毕竟有个限度、有个底限,其他的东西如果不学就不知道,这个就是有尽。而如来因为没有我执、法执,所以没有底限;众生因为有我执,把地水火风、受想行识,归纳到这个「我」上头,这个就是有限。如来破了我执、法执,尽虚空遍法界都是如来的微妙法身,所以无有限量、无有穷尽。《大乘起信论》云:「色无碍自在,救世大悲者」,就是在赞叹如来。所谓「色无碍自在」,一般人的色身都是有碍、有所障碍;如来佛的色身,地水火风四大是清净、没有障碍;身体神通自在,不受山河大地的遮障,不受时间、空间的限制,所以称为「无碍」、称为「自在」。
「色无尽是自心,心识善能分别一切」,有些人讲我们学佛就是要不分别,这样的见解并不完全正确。不分别是体,分别是用,有体没有用也不圆满,所以要有体又有用,知而不着。「心识善能分别一切」,这念心能分别正邪善恶,知道这个是正法、还是邪法;是大乘、还是小乘;是有为法、还是无为法;知道对方的根性是上根、中根,还是下根?看看这个人属于军界、学界、警界,还是修道的人?这些都要会分别。所有一切法都要了解,能够分别一切,就是善能分别诸法相,分别了以后,不执着分别的作用,就归于心之体。佛经上说:「能善分别诸法相,于第一义而不动。」善能分别诸法相是心之用,于第一义而不动是心之体。
我们讲如来,有时候是从用上讲、有时候是从体上讲、有时候是从体用一如上讲,看看外面是什么因缘,就从这个因缘上来说。如同古人所说:「问在答处,答在问处。」譬如有个人现在根机有点成熟了、有一点点机缘了,就问他一下:「大德,你从什么地方来?」问这句话就有玄机。假使他还没有开悟,不明白其中隐含的禅机,也许就会回答:「我从台北来」、「我从台中来」、「我从某某地方来」……这样的回答,就与这个心不相应。如果明白心性的道理,就了解,问我:「从哪里来?」是在问我这个心从哪里来?这样一问一答,就能知道有没有悟道,是这个意思。问你:「听法这个心从哪里来?」这个心没有来也没有去,所以有的人回答:「从来处来,从去处去。」所谓「来处」,就是指念头生起之处;所谓「去处」,就是指这个念头灭掉的地方。我们见到自己的本心本性,这念心没有生、没有灭,就是没有来、没有去。或者有人会回答:「我从妙光堂来。」佛成道后在妙光堂七日放光、说法,这就是从本心当中起的作用,这就是心识的作用。众生与佛都不离这念心之体、都有心识,只是作用不一样。众生的心意识起贪瞋痴、造杀盗淫,就属于众生境界;我们现在不造杀盗淫、不起贪瞋痴,心中是慈悲喜舍四无量心,修一切善法,不执着一切善法,这样的心识作用就是善分别。
「乃至施为运用,皆是智慧」,这念灵知灵觉的心性,能生一切智慧、妙用;一切言说、动作,都是我们本具心性的作用。「心无形相,智慧亦无尽」,这念心不被形相所拘,不受时间、空间的限制,所以智慧也无有穷尽。「故云如来色无尽,智慧亦复然」,如来破了我执、法执,尽虚空、遍法界都是如来的妙法身,无有穷尽,如来的智慧也是无有穷尽。众生就不是这样了,「四大色身,即是烦恼,色身即有生灭」,众生执着四大为实我,这就是烦恼,这个色身就成了生灭。
「法身常住无所住」,大众听法的这个心,不想过去、不想现在、不想未来,了了分明,寂照一如,这个就是「常住」。虽然是常住,但还要「无所住」。所谓「应无所住」,这个住分成身住、口住、心住,看看身住在哪里?口住在哪里?心住在哪里?如果我们心想到过去,就住在过去;心想到善法,就住在善法上;心想到恶法,就住在恶法上,这个就是有所住。一有所住就是一个念头,就是生灭,就属于众生,还没有契悟到法身。
我们可以检讨看看,自己住在什么地方?一般人想到名利,这个心就住在名利上面;想到名车,心就住在名车上面;想美人,心就住在美人上面;想美钞,心就住在美钞上面,到了晚上还是念念不停,就作了梦,作名车梦、作美人梦、作黄金梦、作当官梦……这个就是有所住,这就是众生。所以这个心住在什么地方都不对,只要有所住、有所攀缘,心就成了生灭,就是生死、就是烦恼,就随业流转了。
小乘圣者不住四大、不住五蕴,而是住在戒、定、慧、解脱、解脱知见,称为五分法身,然而这个五分法身还是方便,到最后入真空了,五分法身也要不住。
这里所讲是常住法身,而不是五分法身。「法身常住无所住」,这念心如如不动,了了常知,这个就是「常住」;诸位听法这个心,不想过去、现在、未来,远离相对的境界,如《六祖坛经》所说:「不思善,不思恶」,大众听法这个心不思善、不思恶,没有能所,就在这里找个入处;找到这个入处,慢慢达到最究竟的境界,就是「法身常住无所住」。心要「无所住」,才能够达到法身常寂常住。
如果是渐修,就是暂时先有所住,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例如住在六波罗蜜、住在五戒、住在十善、住在四谛、住在十二因缘……这些都是方便。运用这些方便为管道,破执着、除妄心、显真心;当执着破了,妄心没有了,真心现前,就要「无所住」。所谓「过河不需舟」,过了河就不需船,渡过烦恼之河、生死之河,这些方便法也不要了;生死了了,心当中所有的法门统统都要放下,这就是「无所住」。同样地,念佛、念法、念僧、念戒、念施、念死……也是一种方便,先住在这些法门上返照自心,然后归于无念,最后达到「法身常住」。知道这些是方便,不住在方便法上,没有能住这念心,没有所住这个境界,就是「无所住」,达到无能无所,最后归于法身,就是常寂常住。所以「如来法身常不变异故」,就是这个道理,契悟到这个心如如不动,寂照一如,超越时间、空间,就知道法身始终是没有变异。知道这些道理了,就要依着这些道理去契悟心性。
佛法讲,凡夫有分段生死,二乘、菩萨有变易生死。所谓「分段生死」,分即分限,段即形段;六道众生,随着业力所感,果报身有长有短,命则有寿有夭。好比这一生活六十年、下一生活八十年、再下一生活一百年;这一生是人,说不定下一生是畜生;这一生是男众,说不定下一生是女众;这一生是出家众,说不定下一生是在家众……一个段落、一个段落地来受生,这一段落终了,下一段落又现前,这就是分段生死。
我们现在不造恶业、不起贪瞋痴了,就是在远离分段生死的因。没有这些因,进一步我们想要得不变易的果、不生不灭的果,就要以不生不灭心为因,在动静闲忙中保养这个心,静中养成,动中磨炼。
所谓「变易生死」是指大阿罗汉、辟支佛、大力菩萨等,虽不受分段生死轮回,但因悲愿力故,再以意生身来三界内修菩萨行,以至成佛。因此从前期到后期、从因到果的过程中,其寿命、形体皆可自由变化,无一定限制,故称变易生死。
从广义来讲,我们生理、心理从粗到细在变易,也是变易生死。以打坐为例,就能马上知道什么叫变易生死。我们在打坐的时候,生理、心理都是在变易,起初坐在这里,腿子又酸又痛又麻,慢慢习惯了,就变得不酸不痛不麻了,这是不是在变易?不酸不痛不麻了,表示打坐有点进入情况了,这时生理、心理又在变化,我们的地水火风、受想行识都在变易。以色身来讲会有八触境界现前,八触是由于我们欲界的四大慢慢净化为色界的四大,这也是在变易;我们这个心由粗慢慢变细微,这也是在变易,刚开始打坐,心当中觉得无聊、起烦恼,有时候又感觉到轻安,这是心意识在变易。
在八触这个过程当中,身上发烧、发热、乃至发痒……就会感觉很烦恼。慢慢工夫现前了,有点进步,八触过去了,这种烦恼就没有了。
静坐从初初开始到最后,会经历种种境界,生理、心理都在转变,就像在脱胎换骨。经过八触的变易后,马上就有了轻安,轻安也是在变易;继续再用功、再修行,慢慢慢慢经历九住心,达到定慧等持,破了执着、烦恼漏尽,最后入金刚定、破无始无明,到这里变易就统统没有了。在此之前的修行过程,生理、心理的变化,前期到后期心境的转化,由粗到细、由染污到清净,都是在变易,称为「变易生死」,这是从渐修的角度来说。
这里所说的是顿悟法门,契悟到「如来法身常不变异故」,始终是这念心,一念到底,所谓一念万年,万年一念,常住不变异,在净土宗来讲,就称之为「常寂光净土」;在禅宗来讲就是「本来面目」;在教理来讲就称之为「菩提涅槃」。
明白了这些道理,就知道「如来」是一个最高境界,这就是清净法身佛、就是指我们这念心性。契入了这念心性,修行就找到了路头。所谓「但得本,何愁末?」根本得到了,自性功德统统都能契入,统统都会现前。所谓「如来法身常不变异故」,虽然是「不变异」,但也要知道有随缘之用,用了以后又归于体,等于水即是波,波即是水,体用是一如的。没有达到这个境界,体是体、相是相、用是用,三个就是分开的。契悟了,体相用三大是一如的,清净法身佛、圆满报身佛、千百亿化身佛都是一个──清净法身佛,无始无终,就是「体」;圆满报身佛具足种种相好庄严,有始无终,就是「相」;成就千百亿化身佛,有始有终,就是「用」。要想契悟到如来三身,就必须先以法身为体,如这里所说「法身常住无所住」、「如来法身常不变异故」。向下文长,复待来日。
经云:众生应知,佛性本自有之。迦叶只是悟得本性,本性即是心,心即是性,性即此同诸佛心。前佛后佛只传此心,除此心外,无佛可得。颠倒众生不知自心是佛,向外驰求,终日忙忙;念佛礼佛,佛在何处?不应作如是等见,但知自心,心外更无别佛。经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又云:所在之处,即为有佛。自心是佛,不应将佛礼佛;但是有佛及菩萨相貌,忽尔见前,切不用礼敬。我心空寂,本无如是相貌,若取相即是魔,尽落邪道。
若是幻从心起,即不用礼。礼者不知,知者不礼,礼被魔摄。恐学人不知,故作是辨。诸佛如来本性体上,都无如是相貌,切须在意。但有异境界切不用采括,亦莫生怕怖,不要疑惑,我心本来清净,何处有如许相貌。乃至天龙夜叉鬼神帝释梵王等相,亦不用心生敬重,亦莫怕惧;我心本来空寂,一切相貌皆是妄见,但莫取相。若起佛见法见,及佛菩萨等相貌,而生敬重,自堕众生位中。若欲直会,但莫取一切相即得,更无别语。故经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都无定实,幻无定相,是无常法,但不取相,合它圣意。故经云:离一切相,即名诸佛。
问曰:因何不得礼佛菩萨等?答曰:天魔波旬阿修罗示见神通,皆作得菩萨相貌。种种变化,是外道,总不是佛。佛是自心,莫错礼拜。佛是西国语,此土云觉性。觉者灵觉,应机接物,扬眉瞬目,运手动足,皆是自己灵觉之性。性即是心,心即是佛,佛即是道,道即是禅。禅之一字,非凡圣所测。又云:见本性为禅。若不见本性,即非禅也。假使说得千经万论,若不见本性,只是凡夫,非是佛法。至道幽深,不可话会,典教凭何所及。但见本性,一字不识亦得。见性即是佛,圣体本来清净,无有杂秽。所有言说,皆是圣人从心起用。用体本来空,名言犹不及,十二部经凭何得及。
这一段就是告诉我们「心即是佛」,每个人都有这念心,悟得此心即能入道。「经云:众生应知,佛性本自有之。」人人都有佛性,本来具足,没有哪个没有。「迦叶只是悟得本性,本性即是心,心即是性,性即此同诸佛心。」迦叶尊者也是悟到这念心,「世尊拈花,迦叶微笑」,谁在拈花?谁在微笑?拈花是我们当前这念心的作用,微笑也是心的作用,虽然拈花和微笑动作不一样,但能作用的心是一样的;悟到这个心的作用,就是用,悟到不起作用这个心就是体。这念心有体、有用,有时候从体上讲、有时候从用上讲、有时候从体用不二这念心上来讲。所以悟也有深浅,有时悟到心之体、有时悟到心之用、有时悟到体用一如;有时悟到觉性、有时悟到空性、有时悟到烦恼即菩提、有时悟到生死即涅槃……「世尊拈花,迦叶微笑」,这个地方就是悟到心的作用。
这念心在不作用的时候要能保任,作用的时候要能作主、要清净、不要染污,用而不着用相,这样就是始终不离当念。所以「佛性本自有之。迦叶只是悟得本性,本性即是心,心即是性,性即此同诸佛心」,这念心和诸佛的心完全是一样的。
「前佛后佛只传此心,除此心外,无佛可得。颠倒众生不知自心是佛,向外驰求,终日忙忙;念佛礼佛,佛在何处?」有些人这里拜佛、那里念佛,听到打佛七要去参加,听到念佛也要去参加……「终日忙忙」,终日都是向外驰求,没有办法大休大歇。念佛、礼佛,究竟念的、礼的是哪一尊佛?是法身佛?报身佛?还是化身佛?这些都要知道。一般人礼佛,大都是借着礼拜佛像,使我们这念心不攀缘、不颠倒,增长我们的恭敬心,这是善根、是福报,也能消除自己的业障,但是这样做并不能见到佛。「佛在何处?」究竟佛在哪里?「不应作如是等见,但知自心,心外更无别佛。经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又云:所在之处,即为有佛。自心是佛,不应将佛礼佛。」当下这念心就是佛,不要东求西找。大众听法这个心就是,时时刻刻安住、不染污这个心就是!不要离开能听这个心,另外再去攀缘一个境界;假使这念心安不住、染污了,佛性就成了众生性了。
「但是有佛及菩萨相貌,忽尔见前,切不用礼敬。」假使有佛相、菩萨相,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切不用礼敬。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不要执着这个境界,看到佛菩萨来,他来给他来、去给他去,就算看到佛来摩顶也不欢喜,始终不迎、不送,就是保持当下这念心,这就是前面所说「自心是佛,不应将佛礼佛」。「我心空寂,本无如是相貌」,我们这个心本来就是寂然不动、真空妙有、广大无有边际,「本无如是相貌」,这念心无形无相,就像虚空一样,你看虚空当中找不出一个相貌,虚空也没有边际。这念心原本就没有边际、相貌,只要我们时时刻刻安住正念、圆明寂照、定慧等持,自性真佛就能显现。
假使看到面前出现佛的相貌,就认为佛来了,看到菩萨相,就认为菩萨来了,这样以为是真实的就着了这个相。不管是世间相、出世间相、亲相、冤相、老相、少相、僧相、俗相……打坐的时候看到这些相现前,便认为是真实的;乃至作梦的时候,执着梦中种种境界,便是对这些相有了执着。其实这些相都是我们缘虑心所现,不是真实的。如《金刚经》所说:「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就是讲无相,都是告诉我们要破除执着。
「若取相即是魔,尽落邪道」,为什么取相即是魔?一切境界,不外乎是心意识所产生出来的幻相,都是识心幻现,如梦如幻、如泡如影,当体就是真空;假使不知道这个道理,执着外在境界种种相貌,迷失了本心就变成魔。看到菩萨为自己摩顶,菩萨告诉自己一些是非善恶、一些感应,把这些境界当成真的,逢人便说,时间一久,作不了主了,便到处乱讲话,这就是魔。魔有烦恼魔、妄想魔、昏沉魔、病魔、五阴魔、死魔,乃至于天魔,凡是会障碍、破坏我们修道的,都是魔障。众生的身心是色受想行识五蕴假合,假使执着种种境界,心意识乱掉、不清净,成了相对的境界,这就是魔。「尽落邪道」,不管见到什么,只要把这些境界认为真实、执为实有,都会堕入邪道。
「若是幻从心起,即不用礼。」我们坐在这里,假使看到佛、看到菩萨……这些境界都是我们心意识所产生的幻觉、幻相,所以说不用去礼拜;假使还起来礼拜,那就颠倒了。拜佛的看到佛、拜耶稣的看到耶稣、拜妈祖的看到妈祖、拜土地公的看到土地公……然而那真的是妈祖?是土地公?是耶稣?是佛吗?并不是!这些相都是心意识的幻现。《金刚经》讲得非常清楚:「若以三十二相观如来者,转轮圣王即是如来。」又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总之,要离一切相,心当中一法不立、什么相都离就是真空,真空就能产生妙有,真空妙有就是佛。
「礼者不知,知者不礼,礼被魔摄」,我们明白这些道理了,见到这些相就是不理它、也不用去礼拜,保持我们当下这个心,没有能没有所,始终站得住站得长。反之,如果执着这些相为真,着相而礼,就是被魔所摄,就堕入魔道了。
「恐学人不知,故作是辨。诸佛如来本性体上,都无如是相貌,切须在意。」要想成无上觉、想成佛道,就要明白「自心是佛」。这念心没有形相,保持这念心清楚、明白,处处作主,这就是佛。所以佛不礼佛,佛不念佛,因为一个念头就是一个生灭,看到这个相、还去礼拜一下,就成了意识作用,执着心意识的境界,就把外面的这些质碍当成佛了。
「但有异境界切不用采括」,「异」就是差异、变异,凡是有种种不同的境界现前,不论是佛、菩萨、声闻、缘觉、畜生、饿鬼、地狱……乃至种种善恶境界,都不要采括、不要理它。「采括」就是接受、理睬。不采括就是对这些境界不接受、不理它。「亦莫生怕怖,不要疑惑」,看到坏的境界,乃至三头六臂、面目狰狞,也不要害怕、不要疑惑。为什么?因为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我心本来清净,何处有如许相貌。」我们的心原本就是清净,根本就没有这些境界,所谓「自心取自心,非幻成幻法」,这些都是我们的第六意识幻化出来的,虚妄不实,是我们自心幻现的境界。「乃至天龙夜叉鬼神帝释梵王等相,亦不用心生敬重,亦莫怕惧」,不但见到佛、菩萨是如此,乃至见到所有天、龙、夜叉、罗刹鬼、帝释天、梵王等一切相,都不要理它,不用心生敬重、也不用害怕,不忮不求,因为这念心一旦对外面的境界产生敬重、怕怖,这个心就成了生灭了。
「我心本来空寂,一切相貌皆是妄见,但莫取相。」所有一切相貌都是虚妄不实的,切记!切记!不要执着这个相。就像我们晚上作梦,如果白天还在想念这个梦境,还要分析这个梦是好梦、坏梦,认为最近可能要出什么事……执着这个梦境,就取了这个相。梦本来就是虚妄的,醒来以后什么都没有了,还管它那么多干什么?这个心安住实相、安住正念,才是最重要的。
「若起佛见法见,及佛菩萨等相貌,而生敬重,自堕众生位中。」如果起了佛见、法见,乃至见了佛菩萨的形相而生起恭敬心,虽然这是好的心意识,但这当中就有人、有我,与无上菩提还是相差甚远,自然还是在众生位当中。「若欲直会,但莫取一切相即得」,想要直接会如如佛、见如如佛,见到自己本来面目,只有一个方法:「但莫取一切相即得」,要直下承担,无论看到什么相都不要理它,「即得」,即能悟得本心、见得本来面目,这样一定可以见佛。「更无别语」,除此之外,不管说什么都是多余的。禅宗祖师说「言语道断」,「佛」不是用言说可以表现出来,因为言语是生灭法。佛在哪里?佛就是无言无说、就是诸位听法这念心,说出来就落言诠、就是生灭,一定要相信这个道理。
「故经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都无定实,幻无定相,是无常法,但不取相,合它圣意。」一切相都是幻化不实、没有定相。菩萨在六道中度化众生,有时是畜生、有时是人,有时变男众、有时变女众,有时变丑、有时变美……就像玩魔术一样,虚幻不实,没有一个绝对的形相。释迦牟尼佛有三十二相,现在去哪里了?我们都看不到了,所以一切相都是无常法。「但不取相,合它圣意」,这念心清清楚楚、了了分明、寂然不动就是圣意,不是另外还有一个圣意;不论见到任何相,就是不理它,始终要安住这念心,这样就能「合它圣意」。
「故经云:离一切相,即名诸佛。」佛经里面经常讲「离一切相,即名诸佛」。什么才是真正的佛?在《六祖坛经》中讲得很清楚:「真如自性是真佛」,这念心无形无相,既然真如自性才是真佛,那么外面所见一切佛的形相,都是虚妄不实的。《金刚经》亦云:「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若是看到外境中有形有相、三十二相那种佛,乃至于名字上的佛,这些都是虚妄不实的。什么佛才是真的?诸位听法这念心,不想过去、不想现在、不想未来,一念不生,清清楚楚、了了分明,没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是绝对的、人人本具,这个就是真佛。不是到外面去找一个佛,到外面去找,根尘相对,六根对六尘产生六识、成了十八界,这些都是虚妄的境界,所以要「离一切相,即名诸佛」。
「问曰:因何不得礼佛菩萨等?答曰:天魔波旬阿修罗示见神通,皆作得菩萨相貌。种种变化,是外道,总不是佛。佛是自心,莫错礼拜。佛是西国语,此土云觉性。觉者灵觉,应机接物,扬眉瞬目,运手动足,皆是自己灵觉之性。性即是心,心即是佛,佛即是道,道即是禅。禅之一字,非凡圣所测。又云:见本性为禅。若不见本性,即非禅也。」
佛就是觉悟的意思。这里所说的佛没有形相,不是三十二相、八十种好,不是丈六金身的化身佛,而是指每个人都有的佛性、觉性。这念本具心性无形无相,所以心不观心;自心是佛,所以不应将佛礼佛,佛再礼佛,那就是重床叠架,见不到本佛。「心即是道,心即是佛」,所以修行要先「明心」,要明白这念心;每个人都有灵知灵觉这念心,灵知灵觉在哪里?在眼曰见,在耳曰闻,在鼻辨香……就在我们的六根门头,这就是我们每个人本具的觉性,如果向外执求,就如日中找影,骑牛找牛,是绝对找不到的。
「禅之一字,非凡圣所测。又云:见本性为禅。若不见本性,即非禅也。」所谓「禅者,佛之心」,这念心本自具足定慧,悟到定慧不二这念心,就是佛心;所以「禅」是佛法中最高的真理,也是最高的心境。师父说法,诸位听法这念心,上至十方诸佛、下至蠢动含灵每个人都有,十方诸佛成道、成佛,这念心不增加一丝一毫;在众生也不减少一丝一毫,只是迷悟有别。悟到这个觉性,时时刻刻、动静闲忙不失,这个心具足定力、智慧、慈悲,就是禅、就是佛心;迷了,便成众生、这条路就相隔甚远。
「假使说得千经万论,若不见本性,只是凡夫,非是佛法。至道幽深,不可话会,典教凭何所及。但见本性,一字不识亦得。」
讲经说法的目的,都是要每个人省悟自己本具的这尊真佛,不要再到外面去寻求。禅宗祖师告诉我们,言语是标月之指,以手指月,是为了要契入这念心,千万不要执指为月,一旦执着在文字教法上,就始终不能明心见性;因此,有言有说,最后要归于无言无说、不可思、不可议这念心,这样就不会有过失。假使离开了本心,只是在文字上去琢磨、钻研,在外面去寻求,反而离道愈来愈远。这念心是本具的,心当中通达了、见到本性,就能契入无为法、契入实相境界。
「见性即是佛,圣体本来清净,无有杂秽。所有言说,皆是圣人从心起用。用体本来空,名言犹不及,十二部经凭何得及。」
「圣体本来清净,无有杂秽」,这念心本来清净,本无杂毒垢秽,一切杂毒垢秽都是我们的妄念习气,所以杂毒垢秽也是虚妄的。「所有言说,皆是圣人从心起用。」释迦牟尼佛说法四十九年,都是圣人心的作用。「用体本来空」,作用是从心的体性所产生出来的,「体」就是指这念心的本体,这念心的体性本来就是空性。我们这念心的本体就像虚空一样,虚空广大无有边际,不去不来、不出不入、不垢不净,过去、现在、未来包容其中,这就是空性。「名言犹不及,十二部经凭何得及。」名言就是名称言说;这念心体性本来空寂,不可思不可议,言语道断,心行处灭,所有一切名相、言说,都没有办法安立,既然名言都不能安立,十二部经自然也无从生根、无从安立。十二部经是佛所说的十二类经典:契经、应颂、记别、讽颂、自说、因缘、譬喻、本事、本生、方广、希法、论议。这十二部经还是从我们这念心而来的,当我们执着外面的十二部经,自己心中本具的十二部经就失掉了。
所以《金刚经》告诉我们要「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所谓「无住」,就是什么都不执着、不住着,如果有住,就会著有、着空;想到有就著有、想到空就着空;想到过去就着过去、想到现在就着现在……这些都是生灭、妄念,都与菩提心不相应。这念心要「无住」,要清楚明白、要作主、觉性要存在,这就是菩提心。禅宗祖师说:「惟论见性,不论禅定解脱。」见性以后,心性就是禅定、就是解脱,不用另外再去修禅定、再去求解脱。同样地,十二部经也不离这念心性,佛所说的三藏十二部经典,乃至一切语言动作,都是从当前这念心产生出来的,能见性就有神通,能见性就有十二部经、就是解脱。
这念心有体、有用,修行要在体上契悟、安住,还要由体起用,由体起用然后又摄用归体。所谓「实际理地一法不立」,「实际理地」就是大众听法的这一念心。这念心什么都不能要、不能执着,一旦有了执着,就是垃圾、就是一个梦,就不能得解脱;一法不立是从这念心性的体上讲,而不是从用上讲。所以还要由体起用、「佛事门中不舍一法」,建道场、度众生、藉种种善法因缘来利他;修一切善法、一切法门,然后摄用归体,归还原点、销归自性。
以前庞蕴居士开悟之后,就随缘度众。一天,走到一个讲堂,听到一位法师正在讲《金刚经》,讲到「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庞居士坐在下面,听到这位法师讲得头头是道,便想考验、考验这位法师,是不是真的悟到这念心了?是不是真的悟到「心即是佛」?于是问这位法师:「刚才我听到座主讲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既然是没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了,一切法毕竟空寂,那又是谁在讲经?谁在听经?」这就是「离一切相,即名诸佛」,离了相,那佛又在哪里?能答得出来就是契悟了。如果是开悟的人,马上就能答得出来,不需要经过思考,因为思考了半天也没有用的,这是实际理地上的问题,不用思考,一问马上就能答出来。古人说「轮刀上阵,亦得见之」,「轮刀上阵」就是两兵相接之时,即使轮刀上阵,这个心还是始终都存在,这就是真正开悟的人。悟,不是得了神通叫做悟,也不是做了很多学问叫做悟,而是悟到能起神通这个心、能做学问这个心,悟到这个心才是真正开悟。《楞严经》讲,悟了以后还要「乘悟并销」,这念心每个人都有,悟到当下听法这念心,要修无修修、销归自性,能悟这个心也要放下,时时刻刻保持能知这个心,随顺觉性就好了。假使悟了以后,还执着有「开悟」这个心,还是没有悟。
所以庞居士问座主:「既然无我相、无人相,什么相都没有了,诸法毕竟空寂,那又是谁在讲经、谁在听经呢?」这一问,就把这位法师问倒了,「奇怪啊!能说会道,究竟是谁在讲经?」禅宗是顿超法门,这个地方就是讲顿悟的问题。这位座主答不出来,就说:「这位大德!你会这么问,一定是知道答案的,请你给我下一个转语,帮我答一答。」
庞居士就说:「无我复无人,作么有疏亲?」既然没有我、没有人,就没有能、没有所;这念心性既然没有人我,当体即是,动念乖真,哪里有疏?哪里有亲?只要不起执着分别,当下这念心就是。「劝君休历座,不似直求真。」真心本来清净,要想东求西找,就错误了。你要想认识这念心,不需要下座,就是保持当下这念心,不要离开讲经这念心,也不要另外去寻师访道、找大善知识、求佛求法。这一念心「当下即是」、「动念乖真」,要求一个真心、求一个真如,都是妄想,只要不求,这念心自然现前。所以不要起一念想要向外求真的心,要直下承担!佛是不可求的,有求就是妄想,要不作佛求、不作法求、不作僧求、不作众生求,一念不生,万法无咎。「金刚般若性,外绝一纤尘。我闻并信受,总是假名陈。」大众能闻这个心就是,不要生一点点疑问、一点点疑惑,悟到这念心,就属于见道位。修行先要见道,见了道,然后才属于修道。从今以后继续在这个心上安住,在这个实相中安住,惺惺寂寂,寂寂惺惺,站得住、站得长,这就属于修道位了。
道本圆成,不用修证。道非声色,微妙难见。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不可向人说也。唯有如来能知,余人天等类,都不觉知。凡夫智不及,所以有执相。不了自心本来空寂,妄执相及一切法即堕外道。若知诸法从心生,不应有执,执即不知。若见本性,十二部经总是闲文字。千经万论只是明心,言下契会,教将何用?至理绝言;教是语词,实不是道。道本无言,言说是妄。若夜梦见楼阁宫殿象马之属,及树木丛林池亭如是等相,不得起一念乐着,尽是托生之处,切须在意。临终之时,不得取相,即得除障。疑心瞥起,即魔摄。法身本来清净无受,只缘迷故,不觉不知,因兹故妄受报。所以有乐着,不得自在。只今若悟得本来身心,即不染习。若从圣入凡,示见种种杂类,自为众生,故圣人逆顺皆得自在,一切业拘它不得。
「道本圆成,不用修证。」大众听法这个心就是道。这个心本来就圆满无缺,一切现成,每个人一生下来就知道笑、知道哭,知道痛、知道痒,从来也不用人教,就说明这个心是现成的、每个人都有,只看我们信不信得及而已。「不用修证」,这个心天然本具,不假修证。修,就是修除我们的习气;证,就是证本来就有的这念心,明白这些都是自己的,以前不知道现在才知道;知道了就是证,证到了还是自己的,所以无得无失。
「道非声色,微妙难见。」大众听法这个心没有声音、没有颜色,非男声、非女声、非风声、非车声,什么声都不对;非青黄赤白黑,什么颜色都不对。如《金刚经》云:「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道非声色,不能在音声上去找、不能在色上去找。有些人持咒,认为自己念这个咒才是梵音,其他人都念错了,拼命在这个地方去争,这样有什么用?持咒,是藉这个音声来摄心,而不是这个音声就是道。不仅声不是道,色也不是道。颜色会变化,所有颜色都靠不住,外面的青山现在是绿的,过一段时间就变黄了。经云:「壮色不停,犹如奔马」,年少的容貌美色不断在变化,好像马在奔驰这么快,从少年、壮年、中年到老年,没有停止过。以前身体健康,现在龙钟潦倒;以前年轻貌美,现在鸡皮鹤发;现在气色很好,明天一个感冒脸色就又青又黄……哪里有什么始终存在的色?
所谓反闻闻自性,色不是道、声也不是道,修行只是藉色、藉声来返照自心。例如现在师父在讲话,问大众有没有听到声音?大众一定说听到了;现在师父没有讲话,再问大众听到没有?声音已经过去了,所以大众回答没有听到。怎么知道有没有声音?这就是闻性的作用,有声,这个闻性便知道有声;没有声,这个闻性也知道没有声音。有声也是闻,无声也是闻,有声音闻性也存在,没有声音闻性也存在。外面的声尘有生、有灭,声音老早就过去了,能听声音的这念心、这个闻性始终都存在,始终寂照一如,这才是道。所以道非声色,能闻、能见这个心才是道,而不是声色。
这念心「微妙难见」。「微妙」,是指细微、神妙莫测。这念心具足一切功德,能听、能说、能写;我们这一生做了很多学问,学了很多技能、知识,要用的时候统统都能现前;「难见」,不用的时候,实在是见不到,找都找不出来。虽然见不到,可是要用就有、就能产生种种作用,也不能说没有,所以说微妙难见,大众听法这个心就是如此。这个心人人本具,非常微妙、时时刻刻现前,只是一般人时时刻刻总是不见,这就是众生、就是愚痴的人。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不可向人说也。」这念心只能自己体悟、只有自己知道。就像喝水,喝下去是冷水、热水,只能凭自己的感觉知道,这就是「冷暖自知」。这个水的味道如何?也只有自己去喝了才会知道,否则不管怎么去形容这个水很可口,对他人而言,也只是一种形容词而已。
能知能觉这个心也是如此,「知」之一字只有自己知道,就是这个知、只有一个绝对的知,没有能知、所知。这个知就是觉,知觉很重要,假如人没有知觉,就成了木头。既然每个人都有知觉,都知暖、知冷,那为什么不能成道?就是因为在知当中起了分别、起了染污。《楞严经》云:「知见立知,即无明本;知见无见,斯即涅槃。」就是这个道理。修行要契悟到这个知、这个绝对的知,而不是相对的知,假使不在这个地方来认识自己、来契悟这个知,最多着个空、最多修个定、修一修福报,始终很难契悟菩提心。
「唯有如来能知,余人天等类,都不觉知。」契悟了这念心就是如来。契悟这个如如不动、了了常知的心,就是如来的知。「余人天等类,都不觉知」,为什么人天等类都不觉知?因为不论是人、是天都有执着,天人在天上享福报,受了天福的迷惑,以为福报享用无有穷尽;人道的人受五欲的迷惑,迷失了本心、不了解这个觉性,所以人天等类都不觉知。
「凡夫智不及,所以有执相。不了自心本来空寂,妄执相及一切法即堕外道。若知诸法从心生,不应有执,执即不知。」
「凡夫智不及」,「不及」就是不了解、看不到这个心性。这念心必须自己契悟,用凡夫的智慧去思考无法得到、也没有办法契悟,如同儒家所说:「知者过之,愚者不及也。」凡夫中聪明的人,想得太多了,处处都为自己打算、勾心斗角,常常是自作聪明;愚人又听不懂,所以说智者过之、愚者不及。佛法所说的智慧是净智、妙智,凡夫的智慧只是知识,当然是不能了解,所以凡夫的智慧不能及,没有办法契悟这个心。「所以有执相」,凡夫所见都是有能有所,都是执着一个相貌。「不了自心本来空寂,妄执相及一切法即堕外道。」佛法就是悟这念心,悟心本具、悟心空寂。世界上所有万法,都是我们这念心生分别、起执着,所生出来的假名、假相、假有。如果不了解这个道理,执着一些假相,执着一切诸法为实有,即堕外道。
「若知诸法从心生,不应有执,执即不知。」古人说「三界唯心,万法唯识」,欲界、色界、无色界都是我们的心识所现,是虚妄不实的境界,只有当下这个心才是实在的,离开这念心没有三界、没有诸法。知道一切诸法都是从心而生,就不应有执;有执着就是不知,这样当然没有办法契悟觉性、契悟能知能觉这念心。
「若见本性,十二部经总是闲文字。千经万论只是明心,言下契会,教将何用?」如果契悟本心、见到本性,这时候所有经教文字也要放下、把所有言教束之高阁。等于佛法所说:「渡河须用筏,到岸不须船。」过河就不需船了。船筏是我们渡河的工具,既然过了河,已经到达彼岸了,我们就不用把船扛着走。佛说八万四千法门都是方便,用这些方便管道,就能够渡过生死烦恼之中流,到达涅槃彼岸。到达了彼岸,已经了生死、见到实相、见到我们的本心本性了,就要放下方便、不要执着,一执着就成了法执。
这个地方就是告诉我们不要执着一切言说,一切言说都是标月之指,既然已经见到月亮了,这个标月之指、这个言说也要放下,目的是在这里。契入了本性,本性就是真佛,不仅十二部经都在其中,所有一切世间、出世间的道理统统都在这念心当中。还没有契悟,就要假借言说来薰修、契入;已经契悟了,进一步就要修而无修、念而无念,才能保任、安住实相,否则就容易起邪见。社会上有很多人悟了以后,到处去说自己开悟了、说自己是菩萨转世,这样又迷惑、又造恶业。佛法里面最重要的就是知见,古人说:「宁可破戒,不可破见。」为什么?破戒可以忏悔,假使破见,自己迷惑颠倒,造了恶业都不知道。所以一切一切都要随清净的因缘来修行,不能随染污的因缘。
「至理绝言;教是语词,实不是道。」经教是由一个一个文字串连起来成一句,一句一句接连成一段,一段一段结合成一章,这些都是语言文句,「实不是道」,语言文句是来显道、来助道的,本身并不是道。我们看三十七助道品称为「助道」,表示是用来帮助我们契悟这个心、帮助我们转烦恼的助道法门,本身并不是道。
「道本无言,言说是妄」,所有言说都是虚妄不实的;大众听法这个心如如不动,无言胜有言,这才是道。我们从早到晚讲了很多的话,讲得精疲力竭,一坐下来,保持这个心清清楚楚、了了分明,无言无说,马上极乐世界就现前了,这就是真道。所以要在无言无说中去安住,与这念心相应了,安住在无言无说这个心,马上就契入绝对的真理。安住在这念心上,一念到底,真正是「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感觉时间一刹那就过去了,而外面的世界已经过了几十年、几百年、几千年,这不是道是什么?
「若夜梦见楼阁宫殿象马之属,及树木丛林池亭如是等相,不得起一念乐着,尽是托生之处,切须在意。」我们打坐也好、晚上作梦也好,梦到七宝楼阁、梦到象马、树林、池塘、亭台这些景相,乃至于梦到普贤菩萨骑六牙白象来了就想:「唉呀!普贤菩萨来了,我要去接驾。」那就是颠倒了。要了解「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树林、七重栏楯、七重罗网、七宝莲池……这些相千万不要执着,起了执着、进去了,可能就堕入驴胎马腹去了。所以「不得起一念乐着,尽是托生之处」,乐着,就是贪爱执着。这些境界都是虚妄的,看到这个地方都是宫殿庭园,觉得很好,因此起了一念乐着,一刹那就去受生了。「尽是托生之处」,这些都是转世随业托生的地方。
我们这个心是绝对的,不可以住着在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境界,这些境界都不是真实的。「切须在意」,最重要的就是这个,要注意!这个心不着一法,不立一法,没有取舍、憎爱,始终要保持不迎不送,清清楚楚,了了分明。
「临终之时,不得取相,即得除障。」在临命终的时候,这念心也一样要清清楚楚、了了分明、寂然不动,不可以取任何相。「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不论是佛相、菩萨相、亲眷朋友相……一切相都是虚妄不实的、都不可取;能够这样不取相,所有一切障碍,业障、报障、烦恼障,统统都能去除。
「疑心瞥起,即魔摄」,假使看到这些相,就想着要去摸一摸、坐一坐,干脆进去看看七宝宫殿……去试一试,千万试不得,一试,就不能出来,统统被魔所摄。所谓魔包括得非常广泛,上品魔王、中品魔民、下品魔女,都是魔的眷属。一取相,就被魔所摄,自己就变成魔眷属了。
「法身本来清净无受,只缘迷故,不觉不知,因兹故妄受报」,我们这念心本自清净,只因六根对六尘,攀缘外境迷失本心,所以就「不觉不知」,今生才来妄受业报。为何说「妄受报」?因为这个业报也是虚妄不实的。「所以有乐着,不得自在。」众生受五欲之乐,这种欲乐完全是刺激根而得到的快乐,因此不论住在什么乐境,都不能得自在,到最后都会产生种种副作用,使众生轮转三涂。就算是修禅定,也不能执着禅定的快乐,否则也没办法得自在。
修四禅八定,初禅、二禅、三禅、四禅,都是要离开对喜乐的执着、感受,才能进一步提升。初禅,是因为离开欲界的恶法、不善法,心定下来了,所以得到禅定,定当中产生一种快乐,称为「离生喜乐地」;不执着初禅的境界,定愈来愈增胜,就能进一步到达二禅「定生喜乐地」;不贪着二禅的定境,禅定境界愈来愈微妙,便达到三禅「离喜妙乐地」。随着禅定境界的增胜,禅定的快乐也愈增胜,假使在这个地方,贪着这种禅定的快乐,便始终也没有办法到达四禅;所以进一步要把三禅的境界舍掉,才能证到四禅。四禅是「舍念清净地」,一点爱着都没有了,所以四禅当中三灾所不及,就是这个道理。到达四禅,心当中没有取舍、爱着,不仅对于世间上男女之欲、饮食之欲、睡眠之欲,已经不贪爱,连禅定的快乐都不贪着,如此才能得自在!所以不是不要禅定,而是不要执着禅定的快乐。
「只今若悟得本来身心,即不染习」,这念心本自清净,本来身心即不染习,所以悟,是悟到本具的心性,而不是去悟到外面有什么东西。知道这个道理,对所有习气都不染着,就能悟入本心。
习气是比较轻微的烦恼,粗重的烦恼就是造业因缘,看看我们自己有没有习气跟业?有了习气跟业,就不得自在。什么是业?就是比较粗重的烦恼,发动身口意一切造作就是业。譬如以前喜欢打牌、吃酒,现在知道打牌、吃酒不好,就要统统把它戒掉,这样把粗的烦恼去除掉了,就不会继续造业了。什么是习气?就是微细的烦恼,例如知道打牌不好,自己绝对不去打,可是看到人家在打牌,还是会去瞄他一眼,不瞄,心当中就很难过,这个就是习气;虽然知道喝酒不好,绝对不会喝酒了,但闻到一点酒气,心里还是有点向往,好像要流口水一样,这个也是习气。所以我们不但粗的业不去做,连微细的习气都不要犯、都要把它改掉。
修行要先把业因去掉,最后还要去除习气。声闻已经断除烦恼,把业因去除了,但还留有余习,仍会有不能作主的时候;缘觉就连习气都去除了,修行就更进一步了。
我们悟到这念心性了,接着就要看自己工夫深浅。例如男众以前喜欢看女孩子,看到很苗条的女众,看了还要看、看了还要看,走过去了心当中还在想,这个就是业因。现在看一下,马上就觉照「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一切都是虚妄的,不要去看;最后连看都不看,为什么?因为这是个假相,你看它干什么?这个就是真正的工夫现前了。自己要在这个地方去用功、去测验自己,六根对六尘要触物起照,不染着业因和习气,修行才会有进步。
「若从圣入凡,示见种种杂类,自为众生,故圣人逆顺皆得自在,一切业拘它不得。」我们明白了,是凡是圣,就看这念心清净的程度。「若从圣入凡」,已经是圣人果位了,要倒驾慈航、乘愿再来度化众生,「示现种种杂类」,所谓杂类,就是各种种类的众生,人道、天道、修罗道、地狱道、畜生道、饿鬼道、人非人等……什么都有,如同观音菩萨示现三十二应身,在六道当中度众,示现这些种类、这么多身,都是为了度化众生,为了众生去受苦。知道这些现象都是假相,在众生当中去度众生,度了众生也不着众生相,这念心始终清清楚楚、了了分明、处处作主,在入胎的时候知道自己在入胎,出胎的时候知道在出胎……这个心始终在定中。
禅宗的法门是心地法门,直截了当,只有这个心才是根本,这念心要明白、要作主,清清楚楚、了了分明。假使不在这念心上用功,就算得到神通智慧也毫无用处,这些都只是度众生的方便而已。自己能自受用的就是这念心,所以要坚住正念,把这个心落实下来,静中养成、动中磨炼,时时刻刻不离本心。
「故圣人逆顺皆得自在」,圣人在顺境也能得自在,在逆境也能得自在,达到这个境界,身心得自在,这是我们自己受用;进一步就要和光同尘,随缘普度,随种种因缘度众,大作梦中佛事,宴坐水月道场,这念心始终能随缘不变,不变随缘,顺境、逆境都得自在。众生就相反,在逆境就叫苦连天、怨声载道,在顺境就吃喝玩乐,贪财、贪色、贪吃、贪睡;顺也不得,逆也不得,在顺境、逆境都不得自在。
有些人在逆境当中,吃也吃不好、住也住不好、穿也穿不好,这个心在逆境中受不了,被外面的环境逼迫,掌握不住,没有办法安住正念,便想办法去偷、去抢、去盗,乃至于绑票勒索。就像冬天来了,小偷当道,饥寒起盗心,去偷、去抢,就造了恶业。在顺境当中,什么都是一帆风顺,家庭、事业、名利都很好,真正是平步青云、财大气粗,这个时候又不知道东西南北了,这个心被外面的物质所引诱,没有办法安住正念,便开始花天酒地、吃喝玩乐,就造恶业了。
所以看看我们在顺境、逆境的心念,就可以知道这念心是圣?是凡?儒家讲:「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富贵就是顺,在顺境就容易造恶业、吃喝玩乐,所以要「富贵不能淫」;逆境,吃也吃不好,穿也穿不好,在逆境中也容易造恶业,所以要「贫贱不能移」。
修行要考验考验自己,例如现在衣食住行什么都不缺,一切都很自在,饭来张口、茶来伸手,什么都无忧无愁、无牵无挂,这不是顺境是什么呢?在顺境当中要保持不懈怠、不放逸;如果这个心懈怠、放逸了,放纵自己,最后乐极生悲就随业流转。相对地,在逆境当中如果怨声载道,认为这个不好、那个不好,怪东怪西,一样要随业流转,这两种心境都与道不相应。
所谓顺逆皆方便,顺境、逆境都是一个方便管道,是给我们磨炼的方便,儒家讲:「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在逆境当中修苦行,就是在磨炼自己,吃苦就能了苦。明白这个道理了,就知道顺境、逆境都是很好的助道因缘,在顺境当中要成就自己,在逆境当中要磨炼自己,使我们的心在一切境界都能得自在。
外面的境界都是虚妄的,只有这念心清楚、明白、作主是真实的。圣人这念心就是顺境也得自在、逆境也得自在,所以什么地方都是净土,什么地方都能自在。「一切业拘它不得」,「它」就是指这念心。这念心如如不动、了了常知,所有一切善业、恶业、黑业、白业、不动业,都「拘它不得」,拿它莫之奈何!古德有言:「三十年不转意根,可许入道。」所以修行要先悟这个心,悟了这个心然后保养这个心,这时候就是修道位;修道位修成功了,就属于证道位。无论顺境、逆境、动静闲忙,始终不离当念,这就是心法,这样来用功,这一生就不会虚度。向下文长,复待来日!
圣成久有大威德,一切品类业,被它圣人转,天堂地狱无奈何它。凡夫神识昏昧,不同圣人,内外明彻。若有疑即不作,作即流浪生死,后悔无相救处。贫穷困苦皆从妄想生,若了是心,递相劝勉,但无作而作,即入如来知见。
初发心人,神识总不定;若梦中频见异境,辄不用疑,皆是自心起故,不从外来。梦若见光明出现,过于日轮,即余习顿尽,法界性见。若有此事,即是成道之因。唯自知,不可向人说。或静园林中行住坐卧,眼见光明,或大或小,莫与人说,亦不得取,亦是自性光明。或夜静暗中行住坐卧,眼睹光明,与昼无异,不得怪,并是自心欲明显。或夜梦中见星月分明,亦自心诸缘欲息,亦不得向人说。梦若昏昏,犹如阴暗中行,亦是自心烦恼障重,亦自知。
若见本性,不用读经念佛,广学多知无益,神识转昏。设教只为标心;若识心,何用看教?若从凡入圣,即须息业养神,随分过日。若多瞋恚,令性转与道相违,自赚无益。圣人于生死中,自在出没,隐显不定,一切业拘它不得。
这一段在告诉我们,如何知道修行有没有进步?遇到一些境界又要如何处理?
「圣成久有大威德」,「圣」就是指我们这念心性,无论是顺境、逆境,在动、在静,这念心都是常寂常照,不攀缘、不颠倒、不随外境所转,这就是「圣成」。修行人明白这念心性,能够保养圣胎,行住坐卧念念分明,时时刻刻安住正念,慢慢习气减少,乃至漏尽烦恼、得到三昧,真正达到这个境界了,就具足大威德。「德」就是智德;德具于内而威显于外,就是「威德」。所谓「道高龙虎伏,德重鬼神钦」,有正念、正定、寂照一如,无论行住坐卧都具足威德之相;到达这个境界,即便无言无说,大众都很尊敬。
「一切品类业,被它圣人转,天堂地狱无奈何它。」「一切品类业」,业有身业、口业、心业,我们心中的起心动念,这是心业;乃至嘴巴说话、身体的作为,就是口业、身业。佛法讲见思惑、尘沙惑、无明惑,这些烦恼业因;欲界、色界、无色界,九幽十类的这些业障,乃至所有的善业、恶业、不动业,就是一切品类业。没有悟到这个心,就会被业所转;悟了这念心,面对外面种种境界,这念心始终保持寂然不动,就能转业。「一切品类业,被它圣人转」,圣人这些业已经转过来了,小乘圣者称为断惑;菩萨就称之为转烦恼;无上乘就是烦恼即菩提。所谓「一法界显,九法界隐」,「一法界」就是一真法界,诸位听法这念心,只有这一念,没有第二念,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处处作主、如如不动,只要这念无为心现前,站得住、站得长,所有一切法界统统销归自性,一切业障、惑业苦都转它不得,因此什么业障都会消。
过去,有一位禅师开悟后说道:「迷时人逐法,解时法逐人。」过去没有开悟是人逐法,现在悟了这个心是法逐人。什么意思?过去眼见色、耳听声……六根对六尘心猿意马,自己被业障所转,这就属于凡。现在这念心时时刻刻安住在定慧上面,时时刻刻六根对六尘触物起照,照见五蕴皆空,照见诸法如梦如幻、如泡如影,只有能照这念智慧心,其他都是虚妄不实的,只有当下这一念,这样就是圣、就能转业。达到这个境界,「天堂地狱无奈何它」,知道善恶如幻化,三界如空华,好的不取、坏的也不取,所以天堂地狱无奈何它!儒家也是这么讲:「克念作圣,罔念作狂。」能够把心当中的烦恼转过来就属于圣;心当中的烦恼转不过来,落入生死流中就是凡。我们看看自己现在是凡?是圣?有没有定力?如果这念心不随境转,时时刻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时时刻刻触物起照,这样就是圣,反之就是凡。修行一个是内,一个是外,不但要转外面的境界,而且要转内心的烦恼,始终保持这念心,念念分明、处处作主,天堂地狱就奈何它不得。
「凡夫神识昏昧,不同圣人,内外明彻。」凡夫的神识一打坐就昏昏沉沉,不打坐就是妄想。「不同圣人,内外明彻」,圣人的心内外明彻,「内」是指这念心性竟像一潭止水、一面镜子一样;「外」是指面对一切法,能照见诸法毕竟空寂,所以圣人的心内外洞彻。而众生心当中纷纷扰扰,外面的色声香味触法现前,自己便作不了主,所以内外都不明彻。
「若有疑即不作,作即流浪生死」,「疑」是指疑惑、疑问。心当中有了疑虑,对事、对理有不了解的地方、乃至于有攀缘颠倒之处,绝对不要去作,一作就是流浪生死。「后悔无相救处」,儒家也讲:「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天灾地变还有办法挽救,自己造的恶业,没有办法挽回。所谓「恶业果熟」,所有苦果都是自己过去所造作的因,因缘成熟果报就会现前,就算佛菩萨慈悲、师父慈悲,业报现前时还是自己要受报,谁也救不了。
「贫穷困苦皆从妄想生」,一切贫穷苦难,都是由我们心中的妄想所生。今生的贫穷、苦果是过去的妄想所生,未来的贫穷、苦果是现在的妄想所生,就是这念妄想心把我们带到生死苦海当中。
所谓「人贫不是贫,心贫实是贫;人贫能养道,是为贫道人;心贫无智慧,堕入饿鬼身。」一个人的贫穷,不是由表面来判断,不是没有钱、没得住、没得吃、没得穿叫做贫,而是心中不断打妄想,就偷了自性无量的功德,心中时时刻刻都是惊惧、恐怖、黑暗,这才是真正的贫穷。了解这些道理,就明白想要富贵,就要在这念心当中来安住,要「一念不生,万法无咎」,这念心一念不生,里面就有无量的宝贝,智慧、神通、功德无穷尽,真正是大富大贵。
「若了是心,递相劝勉」,知道这个道理,就要彼此辗转劝勉,劝发菩提心、劝悟自心、劝修一切善、劝断一切恶,时时刻刻警惕自己不要造恶。
「但无作而作,即入如来知见。」这念心性本自具足,不生不灭,不去不来,就是无作;在不起作用时保持不生不灭,也不妨碍起用、起善念,用了以后要归于体,就是无作而作。众生由于这念心在迷,一动就是妄念、就是攀缘、就是恶业,要他不动、不想,就觉得无聊,所以动也动不得,静也静不得。我们现在要做到动也动得,静也静得;在动的时候都是善法,在静的时候就是实相。「无作而作」,在无为心中起悲心,修一切善法,不执着一切善法,修一切善法就是在无作当中起作用,不执着一切善法就回归无作;无作当中不妨碍有作,有作当中又不执着,「善能分别诸法相,于第一义而不动」,作而无作,持而无持,这样「即入如来知见」。知见就是自己的见地。凡夫不是著有就是着空,著有是常见、着空是断见,这些都不是如来知见。要作用时不着有相,观空不着空相,这念心始终清楚明白、自在无碍,这才是如来知见、才是菩提心,并不是只有如如不动就了事了;假使连觉性都不在了,心堕入空寂,也不是如来知见。
「初发心人,神识总不定;若梦中频见异境,辄不用疑,皆是自心起故,不从外来。」初发心修行学佛、修道的人,这念神识总是不安定,只因信不及,听到自心是佛,还是不相信、还在那里寻找,不肯直下承担。有了这么一个疑虑、这么一个分别,就是有念,有念就是有梦,这一潭心水就有了波浪,有了波浪就是生灭。「若梦中频见异境,辄不用疑」,频就是经常,如果在梦中常常看到种种境界,不用起怀疑,不是外面有个神明,也不是外面有什么东西在作怪。「皆是自心起故,不从外来」,这些都是我们这念心的作用。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境都是从我们这念心产生出来的,并不是从外而来。「心生则法生,法生则心生」,心与法互相带动,这念心一有所想、一动念,就有境界产生出来。下面就举了种种情况来说明。
「梦若见光明出现,过于日轮,即余习顿尽,法界性见。」看看我们晚上作梦是什么境界?如果梦到「光明出现,过于日轮」,梦见比日轮还要光明、还要清净的境界,就代表自己「余习顿尽」,不但是业没有了,习气也没有了;「法界性见」,「法界」就是我们的本心本性、佛性、空性,我们的如来藏变成大光明藏,法界就变成大光明了。「若有此事,即是成道之因。」看看晚上作梦有没有这种境界?如果没有,就表示我们习气很重,打坐也是昏昏沉沉,作梦也是迷迷糊糊,连梦都没有梦见。如果梦中见到光明,有这种瑞相,就表示我们的心慢慢净化了,如此即是成道之因。「唯自知,不可向人说。」这些都是我们心当中的境界;这些事情自己知道就好,心当中的体证,不一定要让别人知道。
「或静园林中行住坐卧,眼见光明,或大或小,莫与人说,亦不得取,亦是自性光明。」有些修行人,在清净的树林、庭园中,走路、经行、禅坐或养息,看到了光明,或大、或小、或远、或近,这些境界也是自己的清净心所现,不用沾沾自喜,不要一直去想这些事,也不必向人说,因为这些境界都是本具的,只是我们过去都在烦恼黑暗中,所以自性光明不能显现。
「亦不得取」,「取」就是想要得到的心、希望能再见到的心。譬如昨天晚上作了一个好梦、梦到光明,希望今天晚上还能再见到光明;或是打坐时见到光明的境界,便想着「我现在见到光明了」,或者想「怎么现在打坐光明又不见了」……因此起了种种烦恼,这个就是「取」。这些光明的境界、好的境界,也是从我们的心所产生的瑞相,这个心散掉了,这些瑞相也就没有了。所以不论是在梦中,或是在打坐,见到这些境界都不要执着、不要去回忆,这些都不可取,只要一回忆,这个回忆的念头又是一个妄想、又是一重尘劳。
看看我们做不做得到不取?就可以知道自己有没有进步。如果有般若智慧,晚上作了一个梦,第二天想都不会想它;打坐,坐到一支好香、坐到好的境界,下了座也不会去回忆,始终就是保持正念,了了分明,处处作主。有了这种观照的智慧,就入理了。契入菩提之理、觉性之理、寂照之理、不动之理,那就是「入理圣人」,这个才是最实在的。
「或夜静暗中行住坐卧,眼睹光明,与昼无异,不得怪,并是自心欲明显。」如果夜晚在行住坐卧中看到光明,如同白日,就表示我们这念心业障尽了,所以自心光明愈来愈明显。「或夜梦中见星月分明,亦自心诸缘欲息,亦不得向人说。」或是在梦中见到明星、明月,有了这些光明的境界,就代表自己心中所有缘虑五欲境界的烦恼,都慢慢息灭了。「诸缘」就是指色声香味触法、财色名食睡,乃至名利财色、欲爱、色爱……把这些尘境、烦恼都看破了、看淡了,攀缘的心念都没有了,一念不生,自然就有这些光明的境界出来。有了这些境界也不要向别人说,想跟别人讲就是心有执着,希望人家来赞叹我,或者来供养我、标榜我……这些心念都是妄想、我慢,都是业因。所以无论任何境界都不可取、不可说;落入可取可说,这些境界本来是好的,又成生灭了。
「梦若昏昏,犹如阴暗中行,亦是自心烦恼障重,亦自知。」如果我们作梦昏昏沉沉,打坐时也昏昏沉沉,乃至走路、做事也昏昏沉沉,好像是在「阴暗中行」。有这些境界就代表自己不精进,心中烦恼业障很重,或者过去生中业障很重。但也不要因此就颓丧、烦恼,修行是很长远的事,要继续不断地用功,发长远心,时时刻刻检讨反省,精进用功,照破无明烦恼,提起正念,发大心上求佛道、下化众生,念而无念,修而无修,行而无行,这样就能破除这些烦恼障。所谓「业消智朗」,业障消了,智慧心就明朗显现;心定了,心中的光明自然就现前了。
所以不要向外去求光明、求智慧,要在自己当下这念心来返照,时时刻刻念念分明,做事情实实在在,看看自己有没有做到中台四箴行:「对上以敬,对下以慈,对人以和,对事以真」?修行用这些原则来检讨、反省,就能够突破自己心当中的烦恼和业障。
「若见本性,不用读经念佛,广学多知无益,神识转昏。」这里就是告诉我们,如果真正见到自己的本心本性,心当中自然具足一切智慧、功德。一切诸法「无不从此法界流,无不还归此法界」,「法界」就是指我们这个本心,契悟了本心自然能生万法,这就是一部无字真经;契悟了本心,佛就现前,这个就是真佛。我们见性了,这念心就要保持一法不立,站得住、站得长。师父说法、诸位听法这念心,不想过去、不想现在、不想未来,如如不动、清清楚楚,能维持三分钟,就是三分钟的佛;维持五分钟、十分钟,就是五分钟、十分钟的佛。经常这样保任、薰修,时时刻刻坚住正念,心中的欲望就会逐渐减少,最后达到一念不生,心当中一尘不染,就能契入无为,与道相应。
假使是还没有见性、见到自己的本心,就不妨碍学习;学习教理的目的就是要依教观心,运用这些道理来返照自心,时时刻刻清楚明白,如如不动,了了常知,寂照一如,这个就是菩提心。
如果不知道这个道理,「广学多知无益,神识转昏」,只是一直拼命向外学习,愈学愈多,却又不知道消化,神识就会愈来愈昏沉、愈来愈迷糊,那就是烦恼心。
「设教只为标心」,「教」就是佛所说的教法、教门。释迦牟尼佛说法四十九年、谈经三百余会,说了八万四千个法门、种种教理、教门,目的只为「标心」,像指标一样,把这念心标立出来,说明心在哪里,告诉我们如何认识这念心性。「若识心,何用看教?」我们的觉性、本性,本自具足一切神通妙用、功德智慧;如果不了解什么是心,不明白心性的道理,即便学了再多的经藏、律藏、论藏,还是无法解脱自身的烦恼,如〈永嘉大师证道歌〉所说「入海算沙徒自困」,如同到海里数沙子一样,永远数不清,不过是徒自疲劳。现在我们已经明白这念心在何处了,就时时刻刻安住这个心就好了,不须再去入海算沙。学习一个是有学位,一个是无学位,最终要学而无学。我们学了很多东西,最后要归于无学,能所俱空,归于自己这念心,这就是无为法,大家要了解。
「若从凡入圣,即须息业养神」,想要超凡入圣、从凡位到达圣位,就要「息业养神」。「狂心顿歇,歇即菩提」,歇就是「息」。没有别的方法,只有息业养神,息灭贪瞋痴三毒,使我们所有的惑业不起,一直歇下去,如此才能超凡入圣。儒家、道家都讲「养神」,我们现在修行也是「养神」,养我们这一念心性,修心养性,明心见性,使我们的心意识不妄想、不颠倒,这就是「养神」。「息业」就是养神,身、口不造恶业,心不起贪、瞋、痴、慢、疑、邪见,这念心不攀缘、不颠倒、念念分明,这就是「养神」。古人说:「三间茅屋从来住,一道神光万境闲。」一道神光就是指我们这念心,只有这一念、没有第二念,时时刻刻安住这念心就是「养神」。
「随分过日」,「随分」就是随着自己的本分。出家众有出家众的本分,弘扬佛法、普度众生就是本分,自利利他就是本分。例如现在是做知客,做知客就是我的本分;现在是做住持,做住持就是我的本分……要尽职责,不虚妄索求,该做的一定去做,绝对不逃避,要安分守己,不要打迷糊眼。百丈禅师说:「一日不作,一日不食。」这就是「随分过日」。应该做的就去做,不应该做的就不要去做,这就是尽责任。明白这个道理了,就随着我们的本分来度过时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本分,所谓分层负责,分工合作,自己要对自己负责;没有随分过日,那就是枉过每一天。
「若多瞋恚,令性转与道相违」,假使瞋心的烦恼很多,心中都是烦恼、无明,一点都不能忍,乃至出口骂人,这样就会使我们本性转迷,觉性不在了,转入众生性、兽性,就「与道相违」,与菩提道、涅槃道相违背了。「自赚无益」,所谓「一念瞋心起,百万障门开」,已经起了瞋心,再怎么去投机取巧、想办法把功德赚回来,都是一件很难的事。所以修行不要欺骗自己,要时时刻刻安住这念心,念念分明、触物起照,绵绵密密,不夹杂、不间断。「静则一念不生,动则万善圆彰」,我们在静中、在打坐时保持一念不生,这就是正念;在动的时候,保持起心动念都是善念,最后善念也不执着,又归于无念,这样就是真修实悟的人。
「圣人于生死中,自在出没,隐显不定,一切业拘它不得。」悟到这念心就是圣,没有悟到这念心就属于凡。进一步,不但要悟到这念心,还要做到保养圣胎,行住坐卧不离当念。修行学佛,就是要向佛学习,学佛的心、学佛的口、学佛的身,于事于理都能做到,身圣、口圣、心圣,这样就属于真正的圣了。
达到这个境界,就能「于生死中,自在出没」。众生在六道当中轮回生死,随业流转、不得自在。圣者不是随业流转,而是乘愿再来,以大悲心在六道当中度众生,有时在人道,有时在天道,有时是在修罗道、畜生道,乃至于饿鬼道、地狱道,所以称之为「自在出没」。
「隐显不定」,「显」是显现圣位,或是罗汉位、或是菩萨位;「隐」就是隐迹,不把自己的身分暴露出来,和光同尘,不让别人知道,只有自己知道就好。有时候显、有时候隐,有时是显现一下,让别人知道自己一点消息,有时是让别人摸不清楚。观世音菩萨现三十二应身就是如此,有时显圣者、有时显贤者、有时显仁者,有时现凡夫,乃至于畜生……这就是「隐显不定」。
「一切业拘它不得」,众生是被善业、恶业所拘,造了恶业就要去受苦,叫天叫地;有了善报不知东西南北,心作不了主,随业所转,就跟着业跑掉了,受业所拘不得自在。圣者已经见到这念心性了,处处都能作主,不随境转,无住生心,所以「一切业拘它不得」,所有一切善业、恶业都拘它不得。(待续)
圣人破邪魔,一切众生但见本性,余习顿灭。神识不昧,须是直下便会,只在如今。欲真会道,莫执一切法,息业养神,余习亦尽。自然明白,不假用功。
外道不会佛意,用功最多;违背圣意,终日驱驱念佛转经,昏于神性,不免轮回,佛是闲人,何用驱驱广求名利,后时何用?但不见性人,读经念佛,长学精进;六时行道,长坐不卧;广学多闻,以为佛法。此等众生,尽是谤佛法人。前佛后佛,只言见性。诸行无常,若不见性,妄言我得阿耨菩提,此是大罪人。
十大弟子阿难多闻中得第一,于佛无识只学多闻,二乘外道皆无识佛,识数修证,堕在因果中。是众生业报,不免生死,远背佛意,即是谤佛众生,杀却无罪过。经云:阐提人不生信心,杀却无罪过。若有信心,此人是佛位人。若不见性,即不用取次谤它良善,自赚无益。
善恶历然,因果分明。天堂地狱只在眼前,愚人不信,现堕黑暗地狱中;亦不觉不知,只缘业重故,所以不信。譬如无目人,不信道有光明,纵向伊说亦不信,只缘盲故,凭何辨得日光;愚人亦复如是。现今堕畜生杂类,诞在贫穷下贱,求生不得,求死不得。虽受是苦,直问着亦言我今快乐,不异天堂。故知一切众生,生处为乐,亦不觉不知。如斯恶人,只缘业障重故,所以不能发信心者,不自由它也。若见自心是佛,不在剃除须发,白衣亦是佛。若不见性,剃除须发,亦是外道。
「圣人破邪魔,一切众生但见本性,余习顿灭。神识不昧,须是直下便会,只在如今。」所谓「邪魔」一个是邪、一个是魔。想要超凡入圣,一个是必须破除邪见,一个是破魔。「魔」,一般人以为魔好像都有三头六臂,在佛法上,凡是会障碍、破坏我们修道的,都是魔障。一个是「病魔」,因病而不得自在,这就是病魔。一个是「睡魔」,瞌睡来了昏昏沉沉、迷迷糊糊,让人不得自在,这就是睡魔。还有「五阴魔」,五阴境界现前,不知道五阴境界虚妄,执着为实有,就会走错路、走远路。在《楞严经》里讲色、受、想、行、识五阴一共有五十种境界,称为五十阴魔,这些都必须用禅定、智慧来照破。「烦恼魔」,贪瞋痴的习气结使会恼害身心,这就是烦恼魔。「死魔」,死的时候四大分散,什么都作不了主、掌握不住,使人无法续延慧命,所以称为死魔。最后是「天魔」,天魔有二种,一种是欲界天的天魔,另一种是色界天的天魔。欲界天就是他化自在天,色界天就是摩酰首罗天,这二层天的神通最大,以为这个世界都是他创造的,不了解因缘果报,不了解诸法缘起性空,常障碍佛道,所以称为天魔。修行人有了禅定,要脱出三界的时候,就要经过欲界他化自在天这一层境界,再经过色界摩酰首罗天这个境界,一关一关地突破。
修行人知见要正,假使心外求法,乃至于产生种种执着、邪见,就成了邪。知道佛法所讲因缘果报、缘起性空、心性本具的道理,就能破除邪见,以三法印、一法印之理来印证,这就是破邪。「圣人破邪魔」,圣人已经破了这些邪和魔,所以能够了生死、超凡入圣。「一切众生但见本性,余习顿灭」,就是「破邪魔」。要想超凡入圣,就要把自己的习气灭掉,生处转熟,熟处转生,保持「神识不昧」,大众听法这个心清清楚楚、了了分明,直下承担,这个就是「不昧」。所以「须是直下便会」,起心即错、动念乖真,起了一念就不能直下便会。「只在如今」,当下这个心就是,不要多想,这一想就不是了。
「欲真会道,莫执一切法。」想要真正会入无上至道,「莫执一切法」,对于世间法、出世间法、善法、恶法……所有一切法统统要放下,连一点点法,都不要存着有可得的心。就如《金刚经》所说:「法尚应舍,何况非法?」不但恶法要舍,世间法也要舍;不但世间法要舍,出世法也要舍,连佛所说的法都要放下。「息业养神,余习亦尽。自然明白,不假用功」,把念头歇下,狂心顿歇,歇即菩提!这念无住心不是靠用功得来的,因为只要一作意,又是一个念头,就有能有所,所以把念头歇下,不假用功,才是真用功!
「外道不会佛意,用功最多;违背圣意,终日驱驱念佛转经,昏于神性,不免轮回,佛是闲人,何用驱驱广求名利,后时何用?但不见性人,读经念佛,长学精进;六时行道,长坐不卧;广学多闻,以为佛法。此等众生,尽是谤佛法人。」
这个地方就是在讲这念心,心性当中一法不立,没有取法、舍法,僧相、俗相,也没有男相、女相……只讲明心见性,不讲渐修、乃至不讲一切加行法门。
如果我们还没有见性,连心性的道理都听不懂;或者已经明白这念心了,但心当中还有很多烦恼,就不妨先修加行,修了加行,进一步做到修而无修、念而无念也能见性。佛法,一个是渐修、一个是顿悟,顿悟不碍渐修,渐修也不离顿悟,这就是圆顿法门。大家要把这些道理弄明白,假使不了解就容易产生执着。接下来的经文,就是在讲这个道理。
「外道不会佛意,用功最多;违背圣意,终日驱驱念佛转经,昏于神性,不免轮回。」「违背圣意」就是违背佛意、违背这念心性。如果不知道「师父说法,大众听法这念心」,不知道佛在哪里?心性在哪里?守不住这念心,「终日驱驱念佛转经」,成天急急忙忙,执着一天要念多少佛、要诵多少部经,执着每天要念十万、二十万声佛,或诵一百卷经……如此成了法执,这念心就被经转跑了、被佛号转跑了;如果我们明白了心性,再来诵经、念佛就不会有这些过失。
诵经,这个心靠到经文来念经,目的是藉这个经来印我们的心,念而无念,能诵这念心和所诵的经归一,这念心达到一个念头都没有,那就是无字真经,三昧境界就现前了。念佛也是如此,念而无念,念念从心起,念念不离心,念念归自心,这样就能破除自己的烦恼,消除自己的恶业,对治自己的昏沉,诵经、念佛的目的是在这里。
假使不了解这个道理,执着诵经、念佛就是功德,认为今天诵一百零八部经,这一百零八部经就是功德;念十万声佛,这十万声佛就是功德,念了以后,这个心还是迷迷糊糊、昏昏沉沉,这样心就被经所转、被佛号所转,就是「昏于神性,不免轮回」。执着诵经是诵经、念佛是念佛,念佛也不知道念除贪瞋痴,始终执着这句佛号在念;诵经,口中诵,心中打妄想,执着诵经功德为实有,不知道经文的意义,就是被经转。不知道这个道理,产生了执着,还是「不免轮回」。
经是佛讲的,佛从自性中说出这些道理,是为了破迷显正。我们诵经,要依照经上的道理去做,这个才是最重要的。六祖大师说:「经有何过,岂障汝念?」诵经并没有什么过失,经上的道理是告诉我们如何修行、如何开悟的。佛所说的八万四千个法门,都是用来除去我们心当中的执着和烦恼,诵经也是当中一个法门,悟到这念心,烦恼没有了、执着没有了,这个诵经的法门也要放下,如同过河就不需船了。念佛也是如此,借着这句佛号来返照自心,「念而无念」,这样就没有过失,这样来用功,就是法法平等,这才是真功德、是真正念佛的人。
「佛是闲人」,所谓「一道神光万境闲」,这个心清清楚楚、了了分明、寂然不动,闲适无为,不是闲人是什么?「何用驱驱广求名利,后时何用?但不见性人,读经念佛,长学精进;六时行道,长坐不卧;广学多闻,以为佛法。此等众生,尽是谤佛法人。」我们要知道,读经念佛,长学精进;六时行道,长坐不卧;广学多闻……这些都属于加行。我们修行,觉得自己善根不够、业障很重,就要用这些加行来提升自己。如果不念佛,心当中就是贪瞋痴的念头,还不如念佛号;念了佛号,念而无念,归于一心,就能够明心见性。所以还没有见性,就要先修加行,透过加行,在行住坐卧中不断精进用功,等到因缘成熟,自然而然就能通身了达。
这个地方特别提出来「此等众生,尽是谤佛法人」,是指那些执着博学多闻,乃至于长坐不卧的人,认为读经念佛就是道,认为打坐就是道,却不知道坐在这里要做什么?如果执着这些加行就是佛法,那就尽是毁谤佛法之人了。
打坐,是要使我们这个心清楚、明白。这念觉性始终存在,那么坐也是道、卧也是道、不坐不卧也是道……把这些道理弄明白,这样就没有过失。假使不明白这些道理,认为坐就是道,自己在打坐,看到别人没有打坐便认为不是道,那就错误了;或是自己在学习、在看经、背经、做笔记,看到别人不看经、不背经、不做笔记、也不听法,便起瞋恚、嫌弃人家,这也不对。明白了这些道理,法法平等;不明白就会执一非他,执一非他的人就是这里所说「此等众生,尽是谤佛法人」。
「前佛后佛,只言见性。诸行无常,若不见性,妄言我得阿耨菩提,此是大罪人。」不管是过去佛、现在佛、未来佛,都是传这个心印,只讲见性。假使没有见性,却说自己已证得无上菩提,此是大罪人。
「十大弟子阿难多闻中得第一,于佛无识只学多闻」,有些人一下悟不到这念心,佛便开方便,使众生能明心见性,是这个意思。执着方便,虽然比执着财色名食睡的人好,但还是无法解脱,因为只要有执着,就始终无法见性。
这里举阿难尊者为例,佛陀十大弟子中阿难尊者是多闻第一,后来却被摩登伽女所迷,就是告诉我们,修行不能只是广学多闻,还要依教观心。不是多闻不好,而是多闻了以后,要把这些道理消化,返照自心,做到「行解并重」,销归自性,这样才不会有过失;如果自恃多闻,不知回归这念心,就与道相违背。
「二乘外道皆无识佛,识数修证,堕在因果中。」「二乘外道皆无识佛」就是指二乘及外道不明白这个心性。大乘佛法讲菩提心才是佛,经典中说声闻缘觉入涅槃是焦芽败种,没有菩提之芽,因为二乘所证是偏空涅槃,没有发菩提心,只是证到空性、识得涅槃,而不识佛性;外道执着心外有道,在心外求道,离道愈来愈远,就更不用说了。所以「二乘外道皆无识佛」,不识得这念心性。
「识数修证」,二乘及外道都在讲修证,二乘要证到初果、二果、三果、四果,乃至缘觉果;外道要证到地仙、天仙……道家讲采药炼丹、打通三关,也是讲修证;很多人练气功要打通任督二脉,也是讲修证;修气、修脉也只是在身体上去修,并没有在心性上去修……讲修证如果不明白心性,只是在法门上用功,修了种种法门,却执着在法上,就「堕在因果中」,方法弄错了,甚至就堕落到三涂恶道去了。
「是众生业报,不免生死,远背佛意,即是谤佛众生,杀却无罪过。」这里就是强调上面所说的道理。这种修法,违背了佛意,把佛的意思理解错误,不免要流转生死,同时也成了谤佛之人,这样的众生实在是罪大恶极。「杀却无罪过」,为了护持正法、维护佛法、降魔护道,即便是杀掉这种人也不生罪过。「经云:阐提人不生信心,杀却无罪过。若有信心,此人是佛位人。」这里提到一段经文,就是在强调这念心的重要,不断解释、论理,就是在证明这念心性才是佛。
「若不见性,即不用取次谤它良善,自赚无益。」如果未见性,还没有见到自己的本心本性,「即不用取次谤它良善」,不要去说自己每天念了多少佛、诵了多少经、做了多少善事,有多大的功德,不要认为某某人还不如自己,他没有念多少佛、没有诵多少部经、没有做多少善事,这个人一定会堕落……不要去做这种事。
一个见性之人,不要看他好像没有在事相上用功,他已经明心见性,是无修无证的人了,在这念心上用功,是一般人用肉眼看不出来的,所以不要随便批评。「自赚无益」,自己不要掩饰己非,更不要自吹自擂,没有见性,却说自己已经见性了,或者自己没有见性,却去批评、毁谤别人,这些都对道业无益。
「善恶历然,因果分明。天堂地狱只在眼前,愚人不信,现堕黑暗地狱中;亦不觉不知,只缘业重故,所以不信。」
要悟到这念心性并不简单。有的人只相信善法,跟他讲心性的道理,他根本不信。例如我们以前举办禅七,有位常做慈善的居士来打禅七,坐到了第二天,就坐不下去了,说道:「师父,我坐在这里很无聊,我要赶快去化缘了,化缘才是真功德,坐在这里有什么功德?」这样的人就是在毁谤正法,不了解静坐的功德。古德云:「若人静坐一须臾,胜造恒沙七宝塔,宝塔毕竟化为尘,一念净心成正觉。」不是打坐就是功德,而是坐在这里保任这个心不打妄想、不落昏沉,惺惺寂寂,寂寂惺惺,这就是无量的功德、这就是佛。「愚人不信,现堕黑暗地狱中,亦不觉不知」,愚人不知道自心是佛,却到外面去找佛、去找生灭的善法,这就是一重颠倒,由于不相信自心是佛,堕入黑暗地狱当中,不觉亦不知。「只缘业重故,所以不信」,就是因为业障重,所以才会不信自心是佛。
「譬如无目人,不信道有光明,纵向伊说亦不信」,譬如眼睛看不见的人,现在跟他说外面有太阳、有光明,他也不相信。为什么?「只缘盲故,凭何辨得日光」,因为他的眼睛看不见,如何能辨别日光的存在?「愚人亦复如是」,愚痴的人也是如此,始终认为佛在外面,不论我们怎么跟他讲心即是佛、佛即是心,当下即是、动念乖真,他始终不相信,即便嘴皮说破了也没有用。跟他讲当体即是、动念乖真,他还是执着外面这里有佛、那里有佛!自己信不过自己,认为我还是相信外面有佛就好了,这就是信心不够、善根不够、业障重。如同瞎子不信有光明,因为他的眼睛瞎掉了,看不到光明;愚痴的人也是如此,没有智慧眼、没有慧根,跟他讲心即是佛,他也听不进去,最后还可能会堕落。
「现今堕畜生杂类,诞在贫穷下贱,求生不得,求死不得。虽受是苦,直问着亦言我今快乐,不异天堂。」这类的人善根稀薄、没有善根,将来就会生在贫穷下贱之处;像这样的人,跟他讲生老病死、人的心中有种种烦恼,劝他信佛、学佛,他却认为现在日子过得很好「不异天堂」,要吃就吃、要喝就喝,很是自在,为什么要信佛、学佛?
「故知一切众生,生处为乐,亦不觉不知。」这些人不觉不知,不知道菩提觉法乐,也不知道涅槃寂静乐;劝他信佛、学佛,他一点也不相信,认为修行的生活粗茶淡饭,不能吃喝玩乐、不能看电视,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能看,太无聊、太寂寞、太痛苦了,真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觉得吃酒、吃肉、杀盗淫、嫖赌饮这些才是最快乐的。「如斯恶人,只缘业障重故,所以不能发信心者,不自由它也」,这种人因为业障重,迷失了本心,不相信自心是佛,不相信心即是佛,这个心作不了主,所以开口就乱讲。
「若见自心是佛,不在剃除须发,白衣亦是佛。」明白我们这念心即是佛:大众听法这念心,狂心顿歇,清清楚楚、了了分明,除此心外,没有一法可得、没有一法可立,这念心就是佛。真正有了这种信心,不一定要出家,即便是在家居士也是佛,因为他明白心性的道理了,知道外面都是假相,四大都是虚妄,只有这个心才是最实在的。例如庞蕴居士并没有出家,但他悟到这念心、悟到这个道理,像这样的人,即便没有出家剃除须发也是佛。所以这个法门,无论男女老幼,悟到这个心即是大丈夫、即入佛位,就像《梵网经》所说:「众生受佛戒,即入诸佛位」,悟到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这个心就是如来,即便是白衣也是佛。
「若不见性,剃除须发,亦是外道。」若是对这念心性不了解,迷失本心,心外求佛,心外求道,即便是剃除须发的出家众也是外道。古人说:「不识本心,学法无益。」迷失了本心,这个心始终在外境中追求,自己没有信心,还起烦恼,甚至造了恶业、生了毁谤,这样对修行一点好处也没有。
佛法最重要的就是要见性,这是最上乘的佛法。如果自己已经有了信心,认为修行很好、见性的法门很好,却不敢直下承担,那就要多修一些方便、多修一些加行,要发大愿,以观音之慈、地藏之愿、普贤之行、文殊之智,慢慢熏习,等到业消智朗,忽然一下明悟本心也是一样的。
修行,一个是从事上来入,一个是从理上来入。还没有悟到这个理,那就先在事上修,事上修久了,业障消了,这个理也会现前。《血脉论》这个地方就是专门讲理入,大家要了解,这是达磨祖师顿悟自心的法门,针对上根利智的人讲如何由理上来入。如果我们听到心性的道理,忽然心开意解,明白原来佛不离当念,一下就悟入了。
我们看念佛这个「念」字,上面是「今」字,下面是「心」字,「今心」,不就是指当下这个心就是佛吗?假使信不及,就要先修加行,修戒、修定、修慧、修六波罗蜜,等到功行圆满,业障消除,因缘成熟自然就能开悟。所以开悟也要靠时节因缘成熟;时节因缘不是空等待而来的,而是自己积极努力修出来的,空等也等不到。
如果已经悟入这念心性,还是要修,不能说我已经悟了,什么都可以不用做了。悟了这个心性,可以用两种方法保任:一个是在水边林下保养圣胎,专门来保任这个心。一个是发大菩提心,修大悲行,悟了这个心性,修一切善法,不执着一切善法,这就是全修在性。所谓理不碍事,因事而显理,事和理不相妨碍,这就是真正的菩萨行。
《达磨大师血脉论》就是专门讲这念心性,大家要了解。悟了这念心,即便不是出家众,也是上与诸佛为侣;没有悟到这个心性,虽然剃除须发,不知道在这念心上来用功,向外驰求,背道而驰,也是佛法当中的外道。向下文长,复待来日!
问曰:白衣有妻子,淫欲不除,凭何得成佛?答曰:只言见性不言淫欲。只为不见性;但得见性,淫欲本来空寂,自尔断除,亦不乐着,纵有余习,不能为害。何以故?性本清净故。虽处在五蕴色身中,其性本来清净,染污不得。法身本来无受,无饥无渴,无寒热,无病,无恩爱,无眷属,无苦乐,无好恶,无短长,无强弱,本来无有一物可得;只缘执有此色身,因即有饥渴寒热瘴病等相,若不执,即一任作。若于生死中得自在,转一切法,与圣人神通自在无碍,无处不安。若心有疑,决定透一切境界不过。不作最好,作了不免轮回生死。若见性,旃陀罗亦得成佛。
问曰:旃陀罗杀生作业,如何得成佛?答曰:只言见性不言作业。纵作业不同,一切业拘不得。从无始旷大劫来,只为不见性,堕地狱中,所以作业轮回生死。从悟得本性,终不作业。若不见性,念佛免报不得,非论杀生命。若见性疑心顿除,杀生命亦不奈它何。
「问曰:白衣有妻子,淫欲不除,凭何得成佛?答曰:只言见性不言淫欲。只为不见性;但得见性,淫欲本来空寂,自尔断除,亦不乐着,纵有余习,不能为害。何以故?性本清净故。虽处在五蕴色身中,其性本来清净,染污不得。」
这一段就是在说明见性之后,是不是还有男女淫欲的问题?有淫欲是不是能够成佛?能够了生死?这个地方就讲这些道理。
「问曰:白衣有妻子,淫欲不除,凭何得成佛?」在家的居士称为白衣,在印度那个时候,一般人皆以白衣为贵,在家居士都是穿白衣,所以就用「白衣」来作为居士的代称。这里就是在问,在家居士有妻子,淫欲不除,凭什么可以成佛?「答曰:只言见性不言淫欲。」不淫欲的道理在佛经里讲得非常清楚、非常多,在这个地方不讲不淫欲的道理,专门只讲见性之理,说明如何见性,所以「只言见性,不言淫欲」。《六祖坛经》云:「惟论见性,不论禅定解脱」,就和这里所说的是同样的道理。佛经里讲禅定的道理很多,很多书上也都在讲禅定;既然已经见性了,那就是禅定当中的禅定、就是菩提心、就称为道了,道当中有定、有慧,所以只要明白这念心性,时时刻刻安住这念心,自然定慧具足。自性本自清净,时时刻刻保持这个清净心、无住心、菩提心,就是《金刚经》所说:「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无住生心就是见性。
所谓有此则有彼,无此则无彼,只要心里还想着一件事、贪着一件事就是有所住;贪着淫欲,有所住、有所执着,就没有见性,就是生死的根本。所以见性了以后,还要时时刻刻保养圣胎,保任这个心不染着;假使见性之后,不知道要保任这念心,还是要受生死轮回。
「但得见性,淫欲本来空寂,自尔断除」,这里最重要的是要见性,悟了这念心性,明白见性的道理,就了解一切妄想颠倒、是非善恶,乃至杀盗淫都是虚妄不实、都是空寂;既然是虚妄不实、是空寂,还去做它干什么呢?如果还存有想要去做的心,就是没有见性,是这个道理。既然妄想颠倒、乃至杀盗淫都是虚妄,本来就是空的,断它做什么?有能断、有所断,又落入小乘境界了;大乘佛法讲烦恼即菩提,烦恼心当中有本具的清净心,淫欲是烦恼的心念,从现在起,只要保持这念清净心,淫欲自然空寂,不断自断,所以不假断除,是这个意思。
「亦不乐着」,不要去贪爱、去执着,不要认为淫欲之事是快乐的、想要去享受这种快乐,这些都是乐着。
「纵有余习,不能为害」,余习是过去爱着的习气。一个是结,一个是习;结就是结使,烦恼已经成了结,心中不想这件事情就很难过;习就是习气,所谓「余习」,就是已经把结断了,可是心中还有一些习气,例如我们现在把抽烟、喝酒、打牌戒掉了,绝对不抽烟、喝酒、打牌了,但是看到别人打牌、抽烟还想要去看一下,就像一般人所说见技心痒,这就是习气使然。如果我们自己有这种毛病,就知道这就是余习。最后连余习也断了,就是我绝对不会去做,因为做了就是生死,乃至于觉得做这种事情毫无意思,有这种感悟、有这种认识,就是连余习也没有了。
这里说「纵有余习,不能危害」,虽然还有这个余习,心中还有一些贪着的习气存在,只要能时时刻刻安住本心本性,经常保持这念觉性、这念佛性,临终时也「不能为害」,为什么不能为害?所谓「一法界显,九法界隐」,一法界就是我们的本心本性,本心本性现前了,一切杀盗淫的结习就不会现前。如同起了善念,自然就没有恶念,现在安住在中道实相上,妄想就不会现前,所以不能为害。因为这念心时时刻刻都在定慧当中,有定力、有智慧,定慧心时时现前,临终时也是在定慧当中,余习就不会现前。
「何以故?性本清净故。」这念心性本自清净,只要不打妄想、不染着,清净心自然而然就现前。众生的心犹如一潭浑水,浑水当中有本具的清水。若浑水当中没有清水,无论怎样去沉淀,也沉淀不出清水;同样地,假使我们这念心原本就不清净,也没有办法把烦恼心变成菩提心。烦恼心就是妄想,虚妄不实,我们现在安住在菩提心当中,烦恼自然就不会现前。「虽处在五蕴色身中,其性本来清净,染污不得」,我们的色身是地水火风四大所成,在五蕴假合的身心中,有我们的清净自性,等于《六祖坛经》所说:「谁知火宅内,元是法中王。」色身就像是一个火宅,火宅当中有清净心、有清凉的境界。「染污不得」,妄想就是染污。这念自性本来清净,性本空寂,妄想原本就是虚妄、就是空,所以说染污不得。
「法身本来无受」,受有苦受、乐受、不苦不乐受。「受」就是攀缘的心,有攀缘就有受,这些都是妄念,虚妄不实。大众听法这念心安住在实相上,惺惺寂寂、寂寂惺惺、寂照一如,这念心没有来、没有去、没有攀缘,无念、无住、无为,本来就没有受的存在,哪里去找受?
「无饥无渴,无寒热,无病」,修行人在入定时,因为心定了,不须要吃东西、不须要喝水;可是一出定又会饥、会渴、会寒、会热、会病、会死。因为病是依到地水火风四大不调、依到受想行识颠倒产生,人才会生病;悟到这念心是空性,受想行识、地水火风也是空性,病就无所依,哪里会有病呢?真正到达实相境界了,这念心与虚空同寿,一念万年、万年一念,只要一念常存,哪里有饥、渴、寒、热?哪里去找病?
「无恩爱,无眷属」,欲爱是从恩爱而生,眷属之间的恩爱是相对的境界;悟到绝对这念心,没有相对、没有能所,所以没有恩爱、没有眷属。
「无苦乐,无好恶」,苦乐都是分别所生,是相对的两边;好恶也是分别所生,也属于两边。由于每个人观念、思想、风俗习惯不一样,所认为的美丑好恶也不一样,在甲认为是好,在乙却认为是坏,到底哪个是好?哪个是坏?这些都是凡夫的虚妄心所产生出来的。所以悟到绝对的这念心,没有苦、也没有乐。
「无短长,无强弱」,世界上弱肉强食,争强斗狠,都是彼此之间习惯差异,因分别所生的仇恨。本心本性是绝对的,冤亲平等,没有分别,哪里会有强弱之分呢?这念心尽虚空遍法界,内外一如,哪里有长?有短?所以无长短,无强弱。
「本来无有一物可得」,就是《六祖坛经》所说:「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这念心是空性,站在这念空性来说,没有一法可得,没有一法可立。
「只缘执有此色身,因即有饥渴寒热瘴病等相,若不执,即一任作。」这念心具足无量功德,什么都有,只因众生执着地大、水大、火大、风大、五蕴假合之身为我,所以不能显发自性功德,这个就称为「我执」。假使能做到不执着,如同释迦牟尼佛夜睹明星所说:「奇哉!奇哉!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但以妄想执着而不证得。」离开了妄想和执着,一切都是现成的,就是「即一任作」,这时起心动念就是智慧、神通、妙用,就是善念,绝对不会起恶念,因此能任心自在。正如儒家所说:「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我们这个心不需要经过造作,做任何事情都能恰到好处,不论讲什么都没有过失,不论做什么都不起恶念,这就是即一任作。
「若于生死中得自在,转一切法,与圣人神通自在无碍,无处不安。」真正契悟了这个心、证悟了这个心,烦恼即菩提,即于生死中得大自在。「转一切法」,外面的所有境界、心当中的贪瞋痴统称为一切法。一般人始终为外在境界所转,自己作不了主,看到好的就要去看,听到好的声音就要去听,始终受外面尘境所转,作不了主。悟了这念心以后,就能转境,一切有为法、无为法,都跟着我们的自性转过来了;过去是人逐法,现在是法逐人,外面的境界就随着自己这念心而转。所以心是根本,看看我们这个心安住在哪里?安住在实相,外面就是实相;安住在妄念当中,外面就是妄念。契悟了本心,心能转物即同如来;相反地,心不能转物就是随业流转。
我们的心攀缘外境,从眼根出去、从耳根出去、从鼻根出去……从六根出去攀缘六尘,根尘相对生六识,而有十二入、十八界,有一就必有二,有二就必有三……等于儒家所说: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相重成为六十四卦;这念心没有办法安住在实相上面,随着妄念分别,就是一生二,二生三……这就是生死。「与圣人神通自在无碍,无处不安」,如果安住在实相,就能够转一切法,一切法随着自己的心而转,无论到什么地方都能得自在,什么地方都是净土,所谓「山中无甲子,人间几千年」,就是如此。这念心是绝对的,没有空间、没有时间。我们契悟了这个本心,在这念心安住,一刹那,外面已经过了几千年、几万年,甚至好多阿僧祇劫了。
「若心有疑,决定透一切境界不过。」假使对上面所说这些道理,心当中还有怀疑,觉得真的是如此吗?不相信自心是佛、自心是法、自心是僧,不相信心能转物……对这些道理有一些些、一点点疑惑都不行,只要有疑就会随外面境界所转、没有办法超越;饥、渴、寒、热、病、恩爱、眷属、苦乐、好恶、长短……这些境界就统统都现前了。如果这念心安住在实相,「千年暗室,一灯即破」,无始以来的黑暗一下就破除,所造的恶业就一了百了,这就是顿悟自心,直了成佛,这就是顿悟法门,不属于渐修法门。
「不作最好,作了不免轮回生死。」有些人喜欢谈禅说妙,好像已经开悟了一样,虽然说的都是佛法的道理,所作所为却跟这些道理完全不相应;又或者还没有契悟这个心,只是知道缘起性空的道理,却以为悟到空性了,其实自己根本还没用上功,还得不到受用,千万不要冒充大善知识。
即使我们已经悟了这个心,也只是相似的境界,因为这念心还不能时时现前,所以悟了以后,必须经过一番保任,使这念心时时现前,这是很重要的事。假使不经过一番保任,我们过去生乃至现在生中,很多习气还没转过来,没有这么大的力量去转外境,想要做到即说即空、即做即空,也没有办法做到,空也空不了。「不作最好,作了不免轮回生死」,这样最好不要去造作,对于外面一切色声香味触法,都不要去染着;不作最好,因为作了就是业,有业就一定要去受业报!
「若见性,旃陀罗亦得成佛。」「旃陀罗」在印度种姓中居于首陀罗之下,是所有种姓当中最低下、最下贱的族群,担任杀猪、杀羊乃至于刽子手的工作,不管走到哪里,人家看到旃陀罗来了,马上都要避开,恐怕旃陀罗踩到自己的影子,自己就会倒楣。「若见性,旃陀罗亦得成佛。」若能见性,即使是旃陀罗也能成佛。是什么原因呢?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佛性是平等的,不分男女老幼、贫富贵贱,人人都具有此心,所以不问种族、贵贱、老幼,只要见性,人人都能成佛。这一段就是告诉我们要有这种信心,有了信心,契悟这念心之后,还要经常在这念心当中去保任。
大陆南京有个地方叫雨花台,过去在梁武帝那个时代,有位云光法师在这里开示般若法门,讲缘起性空,善恶如幻化,三界如空华,一切杀盗淫、贪瞋痴本自空寂,都是讲这些大乘佛法的道理。云光法师法讲得很好,就在讲最上乘法门时,天上的人都下来听他说法,听法之后天人散花,这花一散下来,统统变成石头,石头当中还有花朵,就称之为「雨花石」。云光法师讲法讲得很好,讲到天花乱坠,这是一种感应、是一种瑞相,真正是如此。
每个人都有烦恼习气,每个人的习气多多少少都不一样,有的贪着男女欲爱、有的贪著名、有的贪着吃、有的贪着穿……
云光法师的习气就是喜欢吃牛肉,认为自己知道诸法缘起、缘起性空的道理,一面吃牛肉,一面说诸法皆空,一切法毕竟空寂,边吃边空,认为这样就空掉了、吃牛肉就不遭罪过了。可是云光法师自己没有禅定,这念清净心不现前,没有真正契悟到无住心,做不到缘起性空、做不到安住自性空寂,临终时四大分散,无法照见五蕴皆空,就随业堕落了。
云光法师虽然法说得很好,但说到做不到,所以死了以后,就变成一头牛,虽然变成一头牛,但因为还有一点点善根、还有一些工夫存在,所以他心里面是知道的,看看自己是一头牛,又知道自己过去是法师,我们想想这实在是很难过。有一次这头牛遇到梁武帝的师父志公禅师,他知道志公禅师是过来人,就向志公禅师下跪求救,志公禅师一看,知道这头牛前世是一个出家众、是云光法师。他为什么会堕入畜生道?就是结习、习气很重,虽然能讲演大乘佛法、讲空的道理,可是这个心没有工夫。
一般人就算是有所契悟,例如打坐坐到一支好香,悟到这念心的存在,觉得还不错,信心十足,可是这一天当中只坐到一支好香,有什么用?二十四小时就算坐到一小时好香,其余的二十三个小时都是业障、都是烦恼、都是妄想;这一小时的工夫,还是抵不过二十三个钟头的业障,这样子去想,就了解这一个钟头的清净心、无住心,力量实在是很薄弱。所以这念心必须静中养成、动中磨炼,经过很长一段期间的保任,让这念心时时现前,否则就会说到做不到。
志公禅师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跟他讲:「你以前喜欢吃牛肉,常讲吃而无吃,现在应该也可以这样,要有这种信心。」因为缘起性空,所以一面吃,一面归空,吃而无吃。就和我们念佛一样,念而无念,念了以后,把这句佛号销归自性,保持觉性、保持正念,无能念之心、所念之佛,归于本具的觉性,这样就是真正的念佛;言而无言,行而无行,作而无作,这个就是般若,这就是一种智慧的法门。依着这个道理起观照,就称为观照般若。有这种观照般若,必须要工夫得力,工夫现前了,契悟了实相,这样才能真正达到吃而无吃的境界。佛法有渐修、有顿悟,这个地方是顿悟自心,已经悟了这念心,就要赶快在动静闲忙中保任。还没有顿悟,也可以用般若法门来返照,修而无修,持而无持,念而无念,最后一样可以达到无念、无住、无为的境界。
所以志公禅师就跟他讲:「你以前吃牛肉,经常都讲吃而无吃,你现在也可以做而无做。」为什么?做牛是一件很苦的事,既然已经做牛、受报了,现在就把这念心安住在正念、安住在实相,外面的相是假相、是假有,都是虚妄的,不要理它!现在虽然是头牛,就保持安住实相,作而无作,还是一样能得解脱。这就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是最上乘的法门。这头牛一听、一下就契悟了,契悟了以后马上把头往石头上一撞,一下就超生了,就从牛的业报中解脱出来了。
「问曰:旃陀罗杀生作业,如何得成佛?答曰:只言见性不言作业。纵作业不同,一切业拘不得。」契悟了这个心,进一步还要使这个心时时现前才可以,这念心不现前,业障就现前,业障现前了就一定随业流转。所以真正见性的人,时时刻刻、分分秒秒这念心都存在,一切业都拿它没有办法,拘它不得。
「从无始旷大劫来,只为不见性,堕地狱中,所以作业轮回生死。从悟得本性,终不作业。」因此真正悟了本性的人,绝对不会作业;会造业的人,就一定还没有悟到本性,是这个道理。「若不见性,念佛免报不得,非论杀生命。」念佛是一种法门,目的是透过念佛,契悟这念本具的法身佛;如果没有契悟到这个境界,念佛就只是用我们的嘴在念,因为尚未见性,工夫并不得力,还没有念到「业尽情空」的境界,就一样要受报。因此,不是念佛就能免报;要免报,要念到三业相应的境界,三业相应就是身业、口业、意业都绝对清净,一念不生,证得念佛三昧,如此才能超越生死。
「若见性疑心顿除,杀生命亦不奈它何。」这念心性是绝对的,见性以后疑心顿除,没有一点点怀疑,在绝对的心境中,过去生纵使有杀业,也不会随业流转,这是必然的现象。为什么?所谓「一法界显,九法界隐」,我们的心能生十法界,十法界中的一真法界现前,其余的九法界统统销归自性,自然不再随业流转。
自西天二十七祖,只是递传心印。吾今来此土,唯传顿教大乘,即心是佛,不言持戒精进苦行。乃至入水火,登于剑轮,一食卯斋(注)长坐不卧,尽是外道有为法。若识得施为运动灵觉之性,汝即诸佛心。
前佛后佛只言传心,更无别法。若识此法,凡夫一字不识亦是佛。若不识自己灵觉之性,假使身破如微尘,觅佛终不得也。佛者亦名法身,亦名本心,此心无形相,无因果,无筋骨,犹如虚空,取不得。不同质碍,不同外道。此心除如来一人能会,其余众生迷人不明了。此心不离四大色身中,若离是心,即无能运动。是身无知,如草木瓦砾。身是无性,因何运动?若自心动,乃至语言施为运动,见闻觉知,皆是动心动用。动是心动,动即其用。动用外无心,心外无动。动不是心,心不是动。动本无心,心本无动。动不离心,心不离动。动无心离,心无动离,动是心用,用是心动。动即心用,用即心动。不动不用,用体本空。空本无动,动用同心,心本无动。
「自西天二十七祖,只是递传心印。吾今来此土,唯传顿教大乘,即心是佛,不言持戒精进苦行。」自西天二十七祖,至达磨祖师是二十八祖。达磨祖师来到东土传佛心印,是一个大慈悲心,目的是希望每个人都能契悟这念心、这个佛性,就可以超脱生死。禅宗讲:「参禅第一,持戒为先」,就证明修禅还是要持戒,只是这里不强调这些,因为持戒、精进苦行,这些道理在经律论三藏已经讲了很多,这里的重点就是要见性、只谈心性的道理,修行如果没有见性,只是在法上去执着、钻研,始终是无法解脱。
为什么只在法上钻研,无法解脱呢?「乃至入水火,登于剑轮,一食卯斋长坐不卧,尽是外道有为法。」佛在世的时候,印度有很多外道,例如投渊外道、赴火外道,「入水火」就是用水来淹、火来烧,修种种苦行。投渊外道就是投水,山崖下是一个深渊,认为跳下去就可以生天;用火来烧,常热炙身,就属于赴火外道。「登剑轮」,用种种刀剑来刺自己的身体、折磨自己,修这些苦行,认为这样一定可以了苦、可以生天。或者「一食卯斋」,卯时是早晨五点到七点,有些苦行外道,每天只在卯时吃一餐。「长坐不卧」这也是种苦行,认为一直坐着就可以成道,却不知道坐在这里必须在心上用功。
这些「尽是外道有为法」,不了解心法,只是在法上起了执着,心外求法就变成外道法门了。相反地,我们悟了这个心,再来修种种加行,透过苦行来磨炼自己的心性,这样做不但没有过失,而且是握土成金。佛法讲「日中一食,树下一宿」,一天吃一餐,一方面是在惜福,爱惜自己的福报,不要浪费;二方面是要减少自己的贪心,目的是在这里。例如,释迦牟尼佛未开悟前,一天只吃一麻一米,比日食卯斋还要精进,心当中没有妄想、没有颠倒,这个定成就了,只要再一点,就能点石成金。同样是一个法门,看看我们的心在哪里很重要,悟到这个心性,在顺境、逆境中来磨炼自己,这就是握土成金;相反地,假使只执着事上种种作为、修种种苦行,心外求法,就变成外道,对修行一点用处都没有。
「若识得施为运动灵觉之性,汝即诸佛心。」古德说我们这念心「在眼曰见,在耳曰闻,在鼻辨香,在口谈论,在手执捉,在足运奔」,这念心有体有用,作用时可大、可小,可内、可外;不作用时,归于一心、归于心之体,没有大小、内外,这就是万法归一、体用一如。所以这念心作用时是什么样子?不作用时又是什么样子?要在这里去契悟、认识这念心,要认得施为当下这念心:举手,是谁在举手?眨眼,是谁在眨眼?写字,是谁在写字?听法,是谁在听法?……知道这些都是这念心灵知灵觉的作用,有了这种认识,就能够悟到诸佛的心要;契悟这念心之后,时时刻刻保持这念心存在,就是保养圣胎。
「前佛后佛只言传心,更无别法。」过去佛、现在佛、未来佛都是讲这念心,所传的都是心法,除了心法之外,如果还有传其他法门都只是方便。所以释迦牟尼佛说法四十九年,最后说自己没有说一句佛法;说法说完了不生执着,能所俱空,没有说法的人、没有说法的对象、当中没有所说之法,三轮体空;度了众生,无众生可度,一切销归自性。自性,就是无念、无住、无为,寂静不动、真空妙有这念心,这才是真正的自己。
灵山会上,「世尊拈花,迦叶微笑」,传的就是这个以心印心的灵山法门,慢慢变成了禅宗独有的法门,从释迦牟尼佛一脉单传,传给迦叶尊者,迦叶尊者再传给阿难尊者……一直传到达磨祖师为西天二十八祖;东来弘法,成为东土初祖,一直传到现在,祖祖相传,都是释迦牟尼佛在灵山会上所传的这个心法。
「若识此法,凡夫一字不识亦是佛。」修行,所有一切统统都要归于自心。认识了自己这念心、这个无上心法,即使从未读过书、一个字都不认识,只要明白这念心就是佛!「若不识自己灵觉之性,假使身破如微尘,觅佛终不得也。」「佛者,觉也」,佛就是觉悟的心、灵明妙觉的心;假使不识大众听法这个心,对于自己灵明妙觉之性,不知道要去保养,只是向外去驰逐、去追求,「假使身破如微尘,觅佛终不得也」,即使修种种苦行,把身体磨破碎裂如微尘,花这么多的时间、生命,到处去找佛,始终是找不到的!
「佛者亦名法身,亦名本心,此心无形相,无因果,无筋骨,犹如虚空,取不得。」这里进一步说明「佛」到底是什么?可以称为「法身」,也可以称为「本心」……这些都是假名。「此心无形相」,大众听法这个心,没有一个形相:比丘的心,没有一个比丘的形相;比丘尼的心,也没有一个比丘尼的形相……因为这念心没有形相,所以无论僧相、俗相都是虚妄。「无因果,无筋骨」,心性本具,法尔如是,不是从过去的因,感现在的果,也不是从现在的因,感未来的果,因为这念心不生不灭、是无生法,所以「无因果」。
什么是「有因果」?佛法所说的道理有因有果,就属于因果法。跟一般人谈这念心无因果,他一下很难契入,所以要先告诉他有因有果,善因生善果、恶因生恶果,要修善断恶,达到所作所为统统都是善法,都是善因善果,最后善因善果也不执着,归于「无因无果」的这念心,就契入了我们本心。
譬如现在受了三皈依、受了五戒,有因一定有果。三皈依、五戒都是善因、善的缘起,未来果就是福报,但福报享完了就没有了,这就是因果法。十善也属于因果法,十善修好了,将来生到天上,天福享尽了又没有了。五逆十恶也是因果法,五逆十恶是恶因,将来就是受恶报的罪,罪业受完了,这个业报也没有了。这些因果法都是生灭、虚妄不实的,就是「无筋骨」,什么都没有。明白这些道理,就知道这个世界是生灭、虚妄不实的,正如作梦的时候,有好梦、也有恶梦,有苦、有乐。醒了之后就知道这是个梦,梦中苦也好、乐也好,已了不可得。我们人生就像一个梦,而佛就是不作梦的人。
这个心是本具的,本身就是不生不灭,所以要超越因果,就要悟到这个灵知灵觉的心。《楞严经》讲:「得元明觉无生灭性为因地心,然后圆成果地修证。」以不生不灭心起修,就是不生不灭的果报,将来成道证果就是法身,这就是「无上乘」的法门。
佛法要应机而说,《达磨大师血脉论》讲的是无上心法,是对上上根机、对真正想追求无上菩提的人所说。这个无上心法,必须是过去有很大的福报,才能听到「顿悟自心,直了成佛」的顿教法门。一般人追求功名利禄,跟他讲这些道理,他不会听、也听不懂,甚至听了以后还会毁谤。我们要随顺世间、观机逗教,看看众生是不是这种根性,假使这个人连因果的道理都不知道,一开始便跟他讲无因无果,那就颠倒了。
「犹如虚空,取不得」,这念心性犹如虚空,你看虚空这么广大,摸也摸不着,取也取不得,舍也舍不去,没有取、没有舍,始终在虚空当中。
「不同质碍,不同外道。」质是物质,有物质就有障碍;这念心性不属于物质,没有质碍、没有障碍。「不同外道」,不同于外道心外求法。这念心性本具,不用到外面去找,只要体达空性,了达这个心性是空性、没有质碍,这样一定能契悟本心。
「此心除如来一人能会,其余众生迷人不明了。」能会得这念心就是如来。如来大慈大悲,把自己所悟到的道理,全盘托出,没有一点私心;凡夫悟到了、能会此心,就是如来。「其余众生迷人不明了」,其余众生不了解这个道理,执着四大、五蕴为我,执着财色名食睡,都是到外面去攀缘、追寻,从早上忙到晚上,到了晚上一身的疲惫,就睡觉,睡觉时又迷迷糊糊、昏昏沉沉,根本不知道「我」在哪里?就这样糊里糊涂空过一生,随业流转,始终没有完、没有了。所以要想契悟这个心,就要在这念心性上来用功,不要在地水火风四大假合的色身上生取舍。过去有些人修道,采药炼丹,乃至于转大周天、小周天,这些都是在四大当中去修,把工夫用错了,用到身体上去,始终没办法得到真实的受用。
「此心不离四大色身中,若离是心,即无能运动。是身无知,如草木瓦砾。」我们的身心,一个是色法,一个是心法,色法是地水火风,心法是受想行识,所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空不二、色空一如。生理和心理是相关联的,我们修行,在这念心性上去修,心清净,我们身体也随之清净;相同地,因为持戒而使身业清净,心也会得到清净,所以生理和心理是一个,并不是两个。
修行不能执着四大,也不能离开四大。因为执着四大就迷失本心,离开了四大也无法修行。这念心要不即不离,不出不入,不入四大、不离四大,不入五蕴、不离五蕴。这念心在四大中、在五蕴中、在烦恼中,只要不执着四大、不执着五蕴、不起烦恼,马上四大就变成清净四大,烦恼就变成菩提心了。
「若离是心,即无能运动。是身无知,如草木瓦砾」,如果这念心跟身体分开了,离开灵知灵觉这念心,身体也不能动,手也不能动、脚也不能动、耳朵不能听、眼睛也不能见,身体就完全无知觉了,就像草、木、石头、瓦砾一样。所以修行要在这念心来契悟,把这一念心指陈出来。悟这念心,要在能听、能见、能闻处去悟,当下即是、动念乖真,这个就是菩提心,而不是到外面去追求、去契悟。
佛说八万四千法门,佛法的道理很多,修行的方法有渐修、有顿悟。渐修是渐次修证,最终证阿罗汉果、缘觉果、菩萨果,乃至圆成佛果,因此有次第的修证,修证的过程与时间也各不相同。佛陀非常慈悲,告诉我们一个直接了当最究竟的法门,这个法门就是「明心见性,见性成佛」的顿悟法门,是一超直入如来地的法门。简而言之,明心就是明白自己的菩提心,见性就是见到自己的本心本性,成佛是成法身佛。
有些人不了解这些道理,就会产生疑惑,认为过去诸佛经过三大阿僧祇劫修行,才能成就佛道;我们现在也没有经过三大阿僧祇劫修行,还日食三餐,这样讲起来,我们怎么会修成功?成佛哪里还有我们的一分呢?
佛性人人本具,所以顿悟法门无论男女老幼,人人都有一分;渐修法门就不简单了,要经过三大阿僧祇劫,最后要女转男身,男根具足,三十二相具足才能成佛。这个地方不需要具足男根、不谈根身器界的问题,所讲就是顿悟法门,只谈心性。明白了这些道理,就了解今生能够听到这个法门,都是过去的福德、过去的善根、慧根,现在才能有这个因缘,了达诸佛所传的心印。
「身是无性,因何运动?若自心动,乃至语言施为运动,见闻觉知,皆是动心动用。动是心动,动即其用。动用外无心,心外无动。动不是心,心不是动。动本无心,心本无动。动不离心,心不离动。动无心离,心无动离,动是心用,用是心动。动即心用,用即心动。不动不用,用体本空。空本无动,动用同心,心本无动。」
这念心具足体相用三大功德──体大、相大、用大。体大是我们当下这念心,没有大小、内外、周遍法界,这是体大。相大,这念心具足无量的智慧、功德,这是相大。用大,我们当下这念心,在眼曰见,在耳曰闻,放开来周遍沙界,收摄在一微尘。这个地方特别将体、用提出来讲:动就是用,不动就是体。体就是一念不生,无言无说;用就是不妨碍有言有说。「如来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就是体大;虽然是无所从来、无所从去,亦不妨碍来来去去,所谓化身千百亿,这就属于用大。
「身是无性,因何运动?若自心动,乃至语言施为运动,见闻觉知,皆是动心动用。」如果我们没有这一念心,身体就像一块木头、一颗石头、一根草,就是无情物。假使身体属于无情物,「因何运动?」为什么还会动、会运作?这是什么道理?就是因为自心在动。「乃至语言施为运动」,身体在讲话、动作,乃至能见、能闻、能觉、能知,这些都是心在动、心在作用。
「动是心动,动即其用」,无论是心在动,或者是身在动,都是这个心起心动念、在作用,想到好的,是好的作用;想到坏的,是坏的作用。
心的作用表现在哪里?古人用「扬眉瞬目」给大众提示一个端倪、一个入处,眼睛一动就表示心在作用、佛就在眼睛,借此告诉大众心在哪里、佛就在哪里,由此来认识这念心。古时学人问禅宗祖师:「佛在哪里?」祖师一举拳、一竖拂,乃至腿子一踢、脚一蹬,学人就开悟了,这就是悟到佛性在作用,借由这些动作、因缘、这念心的作用,来认识这个心。
了解了心之用,进一步还要了解心之体,也就是不作用时,这个心又在哪里?「动用外无心,心外无动」,动是心动,动即其用,这是就心的作用来讲;如果心不作用时,心不动,就归于体。如同《六祖坛经》中学人争论「是风动?是旛动?」六祖大师讲:「不是风动,不是旛动,仁者心动。」既不是风动,也不是旛动,而是仁者心生分别、心在动。因为这个心不知道安住实相,心动了以后,所以看到外面的旛在动、风也在动。如果自心不动,无论是旛、是风,都与自己毫不相关,因为心外没有一法可得,一切法都是自己心念所生;这个心一念不生,万法无咎,什么境界都了不可得。这里就是讲这个道理。
我们修行一定要有个入处,悟到这个心的作用,是在用上契入,有的则是从体上契入,每个人因缘都不一样。这念心有体有用,这个地方从体上、从用上反复来说明这念心,就是怕众生执着于用,而迷失了体,也怕众生执着于体,而不知道全体大用;不论执着用、或执着体,都落入两边。
前面提到「动用外无心,心外无动」,这个心一动,就是心的作用,这是由用上来讲。「动不是心,心不是动;动本无心,心本无动」,则是从体上来讲。「动不是心」,在动的时候不是本心,因为一动就是生灭,所以动不是心;「心不是动」,心本空寂,从过去到现在,无始无终,不去不来,哪里去找一个动相?「动本无心」,这念心当体即空,一念不生,哪里有个什么心?心也不可得;「心本无动」,我们这念心周遍法界,十方虚空都在这个心当中,本自寂灭,无言无说,哪里还有个心会动?
「动不离心,心不离动」,大众听法、能听这个心也是动,能听这个心,能离开见闻觉知吗?离开了见闻觉知,心就像是一个木头了;相对地,我们一言一行也不能离开这个觉心,因为离开了觉心,这个心就会妄动,动了恶念、造了恶业,就到地狱、畜生、饿鬼去了。一言一行都不能离开灵知灵觉这念心,这样的动才是功德,否则就变成罪过。「心不离动」,这念心在动用中,要处处作主,人在哪里、心在哪里;同时这念心也不能离开动相,离开了动相,心就执着到一边去了,人就糊涂了。在动当中这个心始终要存在,开悟之后,即便轮刀上阵,这个心都存在,行住坐卧都不离开这个心,所以说心不离动,动不离心。
「动无心离,心无动离,动是心用,用是心动。」这就是一个转折了,换个角度来说,「动无心离,心无动离」,动用和这个心之体就是一个,如同水和波一样,波当中是水,水当中是波,表面上看起来一是一、二是二,体是体、用是用,其实是一个东西,二即是一,体和用本来就是一体,怎样也无法分离。「动是心用,用是心动」,我们在动的时候,是我们心的作用,而不是另外有一个人在操纵我们。现在有很多作不了主的人,会说有一个人在控制他、操纵他,好像心是心、动是动,分成两边去了;其实是自己的心作不了主,所以不听自己的,反而随着自己过去、现在的业障,随业跑掉了。动就是心的作用,这念心体用就是一个,离开这个心也没有动、没有用。
「动即心用,用即心动」,在动的时候,就是心的作用;在用的时候就是心在动。「不动不用,用体本空」,如果当下这个心不动、不起作用、一念不生,看看我们一念不生的这个心在哪里?找不出来!证明能作用的这个心,体性本来就是空。例如大众在看经、在听法,能听、能看这个就是心之用,进一步去观察,这个用是从什么地方生出来的?根本找不出来;虽然找不出来,却又能产生种种作用,不能说是没有,所以用体本空。
「空本无动」,这念心一念不生,不想过去、不想现在、不想未来就是空,里面一法不立,哪里还有一个动相?动静是相对的境界;在绝对的这念心中,没有静相也没有动相。
在动、在用,都是这一念心的作用,所以「动用同心,心本无动」,我们这念心性空寂,净极光通达,寂照含虚空,这么广大的心量,这样深广的心体,从过去到现在,亘古亘今,这念心本来就没有生,既然没有生,也就没有灭,实在是没有一个动相,没有一个静相。心本来就没有动,既然如如不动,则法尔如是!
故经云:动而无所动,终日去来而未曾去,终日见而未曾见,终日㗛而未曾㗛,终日闻而未曾闻,终日知而未曾知,终日喜而未曾喜,终日行而未曾行,终日住而未曾住。故经云:言语道断,心行处灭,见闻觉知,本自圆寂。乃至瞋喜痛痒何异木人,只缘推寻痛痒不可得。故经云:恶业即得苦报,善业即有善报,不但瞋堕地狱,喜即生天。若知瞋喜性空,但不执即业脱。若不见性,讲经决无凭,说亦无尽。略标邪正如是,不及一二也。
颂曰:心心心难可寻,宽时遍法界,窄也不容针。我本求心不求佛,了知三界空无物。若欲求佛但求心,只这心这心是佛。我本求心心自持,求心不得待心知。佛性不从心外得,心生便是罪生时。
偈曰:吾本来此土,传法救迷情,一华开五叶,结果自然成。
「故经云」,所以经上这样解释,「动而无所动」,这念心在动了之后要归还原点,没有能动、所动。我们看经、听经、做事……都是心在分别,想过去、想现在、想未来也是心在分别,一分别就有能所;但是也不能不要这些分别,因为没有这些分别,就没有俗谛,没有俗谛,佛法就不容易存在了。明白这些道理,就知道心还是要作用,只是用而无用、动而无动就好了。例如我们现在在看、在做善事这是动,看了以后、做了以后心不执着,了达一切诸法缘起、缘起性空、一念不生,动当中最后达到不动,回归这个心之体,达到绝对的境界,就没有能动、所动。下面就举了很多例子,由这些事例来证实,让我们明白这些道理。
「终日去来而未曾去」,我们从早到晚来来去去,从中台禅寺到妙高山、到工务所,乃至于到台北、到埔里……从早到晚来来去去、去去来来,但是当下这个心并没有去来之相。所谓「应无所住而生其心」,不论明暗、动静,白天、晚上……了达一切法都是虚妄之相,所以能做到心不执着。众生就相反,白天起执着、晚上也起执着,所以无法动而无动。我们现在了解了,六根依此类推,知而不着,都是一样的道理。
「终日见而未曾见」,看见这个茶杯,等于没有看到;看到这个手表,等于没有看到……。一般人读到这里可能会误解:「我明明看到这个手表了,为什么说未曾见呢?」这不是在打哑谜!而是一种真实的道理,因为能见、所见都是虚妄,无论是美、是丑,见了,就不要再去想它了,回归无能见之心、无所见之境,心当中始终没有挂碍,所以「终日见而未曾见」。一般人见了之后,这个法尘境界还在心中停留,不断分别好的、坏的,想来想去,终日见了这些五花八门的境界,心跑到外面去了,始终未曾见到自己的本心,没有去契悟、返照、返闻这个不动不摇、不去不来、灵知灵觉的心,这样就不是「终日见而未曾见」。
「终日㗛而未曾㗛,终日闻而未曾闻,终日知而未曾知,终日喜而未曾喜,终日行而未曾行,终日住而未曾住。」这些都是一样的道理,正如古人所说「大智若愚」一样,众生有知、有觉;如来佛有知、有觉;大众坐在这里也有知、有觉,只是每个人领悟的程度有深浅不同。经云:「如来应正等觉不可思议。」当下这个心,一个是体,一个是用。如来是不可思不可议这念心,到达最高境界,无言无说,这是心之体;有言有说,这是心之用;有言有说用不离体,无言无说也不妨碍有言有说,这就是体用一如。
「故经云:言语道断,心行处灭。见闻觉知,本自圆寂。」这个心「言语道断,心行处灭」,不生不灭这个菩提心就是道,言语一说出来,就是形容词、就是生灭,所以话一讲出来,道就产生断灭了。「见闻觉知,本自圆寂」,「圆寂」,德无不备曰圆,障无不尽曰寂,所以圆寂又称为「寂灭」。所有一切功德统统圆满了,所有一切业障统统漏尽了,就是寂灭;寂然不生,就是指我们这念心、也就是大众听法这念心。
既然见闻觉知的心本来就是一念不生,那为什么还要修呢?众生就是因为执着能见能闻、所见所闻,所以这个心始终安不下来,就像是一潭浑水,里面有染污、杂毒,所以还是要修,最后达到修而无修,言而无言,行而无行。道是不生不灭,始终就是保持不生不灭这念心;道是无言无说,始终就是保持无言无说这个心,明白这个道理了,这念心就能圆融无碍,否则就有执着。
道是绝对的,超越善恶、因果,做到不修善也不断恶,始终安住在寂灭菩提这念心,就是入甚深三昧禅定境界了。现在做不到,也不妨碍渐修,始终要做到「修而无修,念而无念,言而无言,行而无行」。佛法就是一种智慧,明白这个道理了,修行就是四两拨千斤,不明白这个道理,始终就有很多烦恼。
「乃至瞋喜痛痒何异木人,只缘推寻痛痒不可得」,如果我们没有瞋、没有喜、没有痛、没有痒,没有见闻觉知了,就等于木头人一样。所以「推寻痛痒不可得」,并不是不要瞋喜痛痒,而是了达一切诸法缘起性空,谁在痛?找不到一个能痛之人;发痒,找不到一个能发痒之人……《楞严经》提到毕陵伽婆蹉尊者,走路时脚下踩到一根刺,当下就问:「是谁在痛?」推寻不到一个能痛之人,一下就悟到空性、入空定二十一天,证阿罗汉果。人因为有灵知灵觉的心,能见闻觉知,所以不是木头、石头;依据这些见闻觉知的因缘,去推敲、寻找,就会发现痛也不可得、痒也不可得,就知道痛痒都了不可得。
「故经云:恶业即得苦报,善业即有善报,不但瞋堕地狱,喜即生天。若知瞋喜性空,但不执即业脱。」瞋就堕入地狱,喜就生天上,这是因缘法、因果法。「若知瞋喜性空」,我们更进一步了达,发脾气是一场空,欢喜也是一场空,因为心性本来就是空,瞋和喜都是心当中所起的作用,既然是作用,就不需要执着,真正做到不执,我执、法执都破除了,所有的业都能得解脱,要这样来用功修行。这个地方就是告诉我们「不执」很重要,我们之所以不能见性就是因为一个执,众生执着有我,因为有我执,就有生老病死苦;声闻缘觉有法执,所以才入涅槃、出三界、了生死。修行就是要去除执着,不要有我执和法执,「但不执即业脱」,只要能做到不执着,所有一切业障统统就解脱了,否则就会随业流转,不能解脱。
「若不见性,讲经决无凭,说亦无尽。」这一段就是告诉我们一定要见性,见性才是根本。假使没有见性,连自己是不是开悟、是不是见性都不了解,讲出来的心性之理,便没有一个依据、凭证。「讲经决无凭」,讲经、说法没有根据,也不可能讲得很好,「说亦无尽」,就算是勉强去说,也无法把心性的道理全盘托出,不可能讲得尽善尽美。
为什么会「讲经决无凭」?修行要依心起修,依性起修,讲心性的道理就必须见事说事、见理说理,悟到这个心性,就知道这个心是真空,又是妙有;假使没有见性,讲心性的道理,不敢讲这念心是真空、也不敢讲是妙有,就算讲了,心当中还是有疑问、还在半信半疑。因为没有依着心性为根据,讲得不真实、也说不好,无法把心性之理全盘托出,只能讲个一鳞半爪,乃至讲了以后,自己还不敢承担;不但不敢承担,甚至还劝别人说这个道理很深、幽微难见,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念佛就好了,这就是「讲经决无凭」。
真正明心见性的人,绝对不会这么讲的,为什么?大众听法这个心就是,不要去东求西找!自性是佛,一切都是现成的,净土就在眼前,这么大快人心的事,还不敢直下承担,这么多珍宝都不知道取用,实在是对不起自己!所谓「明明白白一条路,万万千千不肯修」,修道不在我们这个世界修,还想着要到东西南北方去修;修道不在这一生来修,还想着来生再来修,想等到未来再去开矿、再去炼金,这样离道就愈来愈远。
「略标邪正如是,不及一二也。」经典中祖师所讲的这些道理很多,现在只是简单提示纲领,说明这念心的体、用,让我们知道什么是邪、什么是正:见性、破执就是正,不知见性破执着就是邪。这念心就是道,这个道周遍一切处,什么地方都是道,没有哪个地方不是。「不及一二也」,一二,就是一点儿、少数的意思。达磨祖师在这里只是略略点一下,所说的不到全部的一点点,但所讲的都是实实在在的真理,认识了、明白了,举一反三,绝对能言下见性,点石成金。假使没有见性,也只是嘴上说一说这些道理而已,遇到有人问:「既然一切都是道,你见道了吗?」自己便不敢讲了,因为没有见性,心中还是有疑问,不敢承担。
接下来是一个颂。佛经里面依体裁、内容分十二个类别,即所谓十二部经,就文体而言可分为长行跟颂。一段一段的经文属于长行;重颂就是前面长行讲了很多道理,恐怕大众尚未了解、得到利益,于是把这些道理归纳成颂,重新再说一遍,简单扼要再提示一下加强记忆。所以颂要多背、把它读熟了,一定能契入本心、一定能得到好处。
「颂曰:心心心难可寻,宽时遍法界,窄也不容针。我本求心不求佛,了知三界空无物。若欲求佛但求心,只这心这心是佛。我本求心心自持,求心不得待心知。佛性不从心外得,心生便是罪生时。」
「心心心难可寻」,我们这念心,实在是很难去找,能听、能说、能看都是这个心,但是要想去找,根本没办法找到。因为只要一说、一找,就有能、有所,有了能所,就成了相对,骑牛找牛怎么找得到啊?所以「心心心难可寻」,这念心非常微妙,如同《尚书》所讲:「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实在是微而难见,这念心是空性,没有形相,不在东西南北,没有颜色、大小、方寸、美丑……怎么去找?「心心心难可寻」,这个心实在很难去找。「刻舟求剑,剑去久矣!」只要起了一个念头,就有所缘虑,缘到外面的境界,向外逐求,就离道愈远,所以说难可寻。
虽然如此,「宽时遍法界,窄也不容针」,如同波罗提尊者所说:「遍现俱该沙界,收摄在一微尘」,大而无外,小而无内。把这念心放开,可以广大到无量无边、周遍法界,六根、六尘、六识、十二入、十八界,乃至过去、现在、未来,一切时空都在这念心当中,这就是宽。宽就是大,整个法界都是;「窄也不容针」,把这念心收回来,就在一微尘当中,窄到连针尖都插不进去,为什么?密不透风、没有一点点空隙,所以是窄。以工夫来讲,你看我们这念心用功起来,能做到绵绵密密,风也吹不进去、雨也打不进去,用功到针尖都插不进去,确实是很微细,密到一个绝对的境界了,这个绝对的心就是真正的密,这才是真正的密宗。
「我本求心不求佛」,明白这些道理,我们求心就能得。「不求佛」,不用到东西南北、在无量无边的世界,向外去求佛,当下这念心就是!大众听法这个心就是!不打妄想、不落昏沉、处处作主这个心就是!保持这个心不打妄想、不落昏沉、处处作主、念念分明、清明在躬、常寂常照、惺惺寂寂、寂寂惺惺,要在这个地方去求,这个就是「求心」。「不求佛」,绝对不向外去东求西找佛,《金刚经》云:「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到哪里去找佛?找不到的,心即是佛,契悟这个心了,自然而然佛就现前,不求自得。
「了知三界空无物」,三界如空华,这个世界最后统统要归于无常,世间人要等到坏掉了才知道是空,有智慧的人不用等到坏了,当下就能了知三界本空。三界就是欲界、色界、无色界。什么是欲界?心中有男女、饮食、睡眠之欲,就是欲界的众生。相反地,了达财色名食睡是地狱五条根,绝对不贪,没有男女、饮食、睡眠的爱着,马上就离开了欲界,这样来修行,就是智慧、就能四两拨千斤。
什么是色界?善恶、美丑、长短、方圆……这些都是色,看到什么都认为是实实在在的,看到什么都有取有舍,都想要去追求、去占有,一点点不如意就起无明、生烦恼,这就是色界的众生,看看我们自己有没有这样的烦恼?如果有,就还在色界当中。能够了达诸法缘起性空,「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一切法如梦如幻、如泡如影,这个智慧心一照,就离开了色界。
什么是无色界?知道一切法是空,就执着一个空,认为空才是最好的,住在空当中,这还是不究竟。禅宗祖师说:「有佛处不得住,无佛处急走过。」不执着空,就离开无色界了。
了达三界都在我们这念心当中,外面的三界是事,我们心当中有欲界、色界、无色界这是理;心清净了,外境也会清净,心中没有地狱,外面的地狱也没有了;心中的三界没有了,外面的三界自然就没有了。
「了知三界空无物」,一切诸法缘起性空,没有自性,都是幻化不实,没有一个是真实的存在。世界有成住坏空,一切众生都有生老病死,生老病死就是由当下这个心而来。心有生住异灭,所以会有生老病死,假使心没有生住异灭了,生老病死自然就没有了;生老病死没有了,外面的欲界、色界、无色界也没有了。所以三界都是空无一物,不是真实的存在。
「若欲求佛但求心,只这心这心是佛。」修行千万不要向外求,不要颠倒、本末倒置,求佛只求心,心安住了、清净心现前了,佛自然就现前了。「只这心这心是佛」,就只是这个心、这个心就是佛!哪个心?大众听法这个心、这个心就是佛,不要另外去找,要直下承担。这些道理已经讲了好多遍了,因为众生容易迷失,所以要反复地讲、反复地提醒。
「我本求心心自持,求心不得待心知」,「我本求心心自持」,下面进一步点破大众,自己的本心就是佛,不要另外去找一个心,这念心一切现成,要自己住持自己的法界,自己安住自心。「求心不得待心知」,我们这个心只有一个知、没有两个知;这念心有了能知、所知,就成了相对的境界,这就是「待心知」。《楞严经》云:「知见立知,即无明本;知见无见,斯即涅槃。」这念心当体即是、动念乖真,就是一个知、一个绝对的知,不能有能所对待,契悟这念心,当体即是,见而无见,闻而无闻,知而无知,始终这个闻性要存在、始终这个见精要存在、始终这个知要存在,知就是清清楚楚、了了分明,要在这个地方去安住、去承担。
「佛性不从心外得,心生便是罪生时。」「佛性」就是指这个觉性、灵知灵觉这念心,觉悟了就是佛性,没有觉悟就是众生性;迷惑重就是兽性,虽然也有佛性,却愈来愈迷糊。「不从心外得」,这个佛性、觉性,不是在外面东求西找得到的,只要当下不起心、不动念,狂心顿歇,歇即菩提!「心生便是罪生时」,起心即错、动念乖真,这念心一动,罪过就出来了,起恶念是罪过;起善念虽然是福报,不知道运用这个福报,对福报起了执着也是罪过。起善念是一个生灭,起恶念也是一个生灭,念念迁流、心心不住,善是一个梦、恶也是一个梦,所以「心生」,只要心一动,一起心动念,罪就产生出来了。明白这个道理了,就不敢起心动念,一念不生万法无咎,坐在这个地方一念万年、万年一念,达磨祖师面壁九年,就是在这念心上去用功,历代祖师大德也是经过一番精进、锻炼,工夫纯熟,成就三昧正定。
我们参禅就是在当下这念心去用功,参究「谁在念佛?」在话头那个地方问「谁?」始终不要给它生,悟到这念心不生不灭、不去不来,就称为「果证无生」。每个宗派都讲无生的道理,无生,这个心没有生灭,没有生灭,就没有生死;没有生灭这个心常住,就是常寂光净土,无生这个心才是最宝贵的。
有些人就算修行学佛了,甚至出家了,跟他谈无生的道理,还不容易信受,更何况是世间上的人,跟他讲无生,可能听都听不进去。所以要能听闻、了解达磨祖师所说的心法,是很大的福报。心法指的就是这念心,这个心就是诸佛的心印。知道了「心生便是罪生时」,打坐时就要时时刻刻清楚、明白、作主,妄想来了就是不理它,站得住、站得长,工夫用得好就有一支好香,有了这支好香,就会信心十足。
佛性虽然是本具的,不用功,始终是悟不到,悟不到,心就安不下来,心安不下来,就会攀缘外面,名利财色、是非人我一大堆就出来了。这念心要是能安住,生活在世界上就很有意义、很有价值。所以「心生便是罪生时」,这一句话不是形容词,而是要在工夫上去体悟,念念分明,处处作主,悟到无生,生命就是无穷尽的,工夫相应了,动静闲忙都是道。
「偈曰:吾本来此土,传法救迷情,一华开五叶,结果自然成。」
这个偈,大家都念得很熟了。「吾」就是达磨祖师。达磨祖师从印度到中国来,「传法救迷情」,传这个心法,就是要救度在迷的众生。众生的迷有程度的差别,所以佛法也有深浅之别。「一华开五叶,结果自然成。」「一华」是指这念心。禅宗传到后来开演成五宗,就是开五叶,传的都是释迦牟尼佛在灵山会上所传的心法,「结果自然成」,水到渠成,统统都能契悟本心、都能果证无生,结果都是一样的。人人都有这念心,没有哪个没有,只是迷悟的程度不同,所以听经、闻法、开悟、成道、证果的时节也不一样,迷得轻,就早日解脱;迷得重,因缘尚未成熟,就慢慢解脱。这个偈是达磨祖师的传法偈,所传的是顿悟自心、直了成佛的法门,大家要去研究、熟读,这是无上法门,因缘没有成熟的人,可能看也看不懂,甚至看了还可能会毁谤。
今天讲《达磨大师血脉论》,这些道理完全属于自利,自己受用。明白这些道理,打坐的时候一定要做到一念不生,站得住、站得长。人人都有这个心,假使不在这上面去努力,始终没有自己的一分,说是会说,但自己得不到真实的受用。大众平时弘扬佛法,做精舍的住持,明白这个道理了,真正能够住持佛法了,就是「住持」;如果没有明白,就有名而无实。
相信每一个人都能契悟这个心,只是看看自己敢不敢直下承担而已。不要认为自己虽然有佛性,但是业障很重,这就错误了。直下承担很简单,「了即业障本来空」,「千年暗室一灯即破」。修行就是在当下,现在信心十足,念念分明,修一切善法不执着一切善法,发长远心,发广大心,发真实心,发而无发,行而无行,始终是不离当念,这个就是顿悟自心,直了成佛的法门!(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