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說四十二章經》──第三十二章 離愛忘憂【我空怖滅】



(一)

  佛言:「人從愛欲生憂,從憂生怖。若離於愛,何憂何怖?」

  本章的章旨為「離愛忘憂」。「憂」,就是憂愁,每個人都有憂愁和煩惱。一般人沒有名利財色,就會憂愁;這些憂愁煩惱,都是從貪愛而來。假使沒有愛,心中光明寂靜,就沒有憂愁和煩惱。所以,憂和愛是相對的,有愛就有憂,無愛就無憂,如經云:「有此則有彼,無此則無彼;此生則彼生,此滅則彼滅。」禪宗祖師也說:「有一些些,還有一些些。」心中有一點點的愛,就會有一些些的憂愁,這些憂愁就感未來生死的果報。因此,修行就是要除憂和離愛。

  憂有七種,第一、體弱之憂。一般人都希望自己身強力壯,像個大力士;但身強力壯的人畢竟是少數,所以人容易為了自己的身體健康而擔憂。假使身體羸弱,有氣無力,一打坐就腰痠背痛,一誦經、拜佛,上氣不接下氣,想要成就福報就不容易了。

  第二、壽命之憂。一般人都希望能長生不死,唯恐自己一口氣不來,萬貫家財後繼無人。歷史上的秦始皇及漢武帝為求長生不老,曾派兵遣將四處尋訪長生不老的祕方,這就是一種壽命之憂。

  第三、疾病之憂。身患疾病,時時刻刻為病所苦,或是始終為了自己的疾病而擔憂,終日患得患失。身體是從業障所生,業障是由心所生,因為心中有貪、瞋、癡、慢、疑、邪見,所以就會有業障,這就是因果循環。假使能去除心中的貪、瞋、癡、慢、疑、邪見,業障就能消除,疾病自然就會痊癒。所以,有了輕微的病苦,應該要忍耐,除了看病之外,更要在道業上精進用功,努力地消業、轉業。

  病有二種,一是色身的病,二是業障病。色身的病,只要求醫治療,就能消災免難。相反地,藥石罔效者,則是業障病,必須服用法藥,才能醫治。

  現在醫學發達,看診也很方便,但也不要因此養成過度依賴的習氣,一點點不適就一直去醫院。須知佛法八萬四千法門都是藥,應該要慚愧、懺悔、精進、修禪定、修四念處觀……服了這些法藥,就能真正地消除病苦。

  佛在世時,阿闍世王與提婆達多共謀加害釋迦牟尼佛,並且殺害父親奪取王位,結果業障現前,身上長滿毒瘡,藥石罔效,於是向神醫耆婆求救。耆婆告訴他:「大王,你的病連我都無法醫治,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向釋迦牟尼佛至心地慚愧、懺悔,身上的業障病才能痊癒。」這時,阿闍世王已經病入膏肓,寸步難行,心中至誠懺悔所造惡業,佛陀知道阿闍世王的心意,便入三昧,三昧光明照到他的身上,毒瘡就痊癒了。

  耆婆的醫術可以媲美中國的扁鵲、華陀,甚至技高一籌。佛經中記載,耆婆過去生曾經供養過僧寶,同時看到眾生常為病所苦,因而起了大悲心,發願要成為治癒眾生疾病的醫王。由於前世的功德與願心,所以耆婆一出生就手拿藥包,年幼時就開始學醫,後來習醫有成,開始遊走天下,懸壺濟世。

  有一天,耆婆在路上遇見一個柴夫正挑柴下山。耆婆看了柴夫一眼,就清楚地看到這個人的五臟六腑,他心生疑惑:「莫非自己得了天眼通?」他把眼光轉向其他地方,卻看不到任何異象。耆婆想到,有一種藥王木,只要手拿此木,就能透視人的五臟六腑。耆婆便買下柴夫所有的柴,一支一支地試驗,果真發現當中有一支藥王木。所以,耆婆一方面仰賴過去生的功德,二方面憑藉著今世精湛的醫術,在僧團中行醫時往往都能藥到病除。

  所謂「諸佛以病苦為師」,修行人有疾病實不足為憂,身帶三分病,若能鞭策自己精進用功,把握無常的色身,藉假修真,就能成就悟道的因緣。若真正得到甚深禪定,成就金剛心,得到金剛不壞之身,就能百病消除,生命就是無量壽。所以,病緣是修行的增上緣。

  第四、罪惡之憂。做了虧心事,時時懷有罪惡感,心中失去光明,就是罪惡之憂。時時刻刻都在提心吊膽,唯恐他人得知,同時又擔心受報,始終都活在憂愁煩惱之中。世間人往往犯錯而不知悔改,因而憂愁度日。所謂「不怕念起,只怕覺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犯了過錯,要經常檢討反省。知錯能改,心光明了,一切憂愁煩惱都消失於無形。

  第五、殃禍之憂。俗話說:「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一般人都知道世間無常、世事難料,所以心當中經常會憂懼天災人禍降臨到自己身上。有些人認為台灣不好,紛紛移民到國外。雖然身體離開台灣了,但是心當中仍然充滿煩惱。所謂「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假使惡業現前,即使逃出千里之外,也是在劫難逃。

  歷史上記載,明朝張獻忠殘暴不仁,殺人如麻。有一天,張獻忠帶兵來到四川,鄰近老百姓聞風而逃。當時有一人逃到深山,看到路旁有一棵老梧桐樹,樹幹粗壯,而且中間有半截是空的,正是最佳的避難之所,於是鑽到空心處躲藏。此時,張獻忠率領的部隊為了抄捷徑,正巧也到了同一座山林休息。

  張獻忠下令,利用休息時間趕快磨刀。磨完刀,想試試刀磨得如何,對著路旁半截的梧桐樹劈下一刀,樹幹裡突然掉出一顆人頭,原先躲在樹中的人,剎那間就一命嗚呼了,真正是所謂的「在劫難逃」。

  張獻忠見狀,心裡覺得怪異,為何樹裡會有人頭,大惑不解。部隊繼續又往前走,大夥走得疲憊不堪,就在樹林間休息,有人內急至林間小解,匆忙中不慎碰到活麻,頓時疼痛不堪。張獻忠覺得四川人真不得了,連草都咬人,所以非殺不可,到了成都,殺了很多人。

  佛陀時代,琉璃王滅釋種時,目連尊者以神通力把釋迦族的五百童男、童女放置缽中,送至天上,待戰爭結束,準備將五百童男、童女接回人間,但是,這五百童男、童女福德不足,結果統統在缽裡化成了血水。所以,殃禍臨頭,逃都逃不了,只有從這念心上來慚愧、懺悔,修善、斷惡,積集福德資糧,才能遠離憂慮,尋得最究竟的安身立命之所。

  第六、別離之憂。俗話說:「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人生無常,一切皆是緣起緣滅,一旦緣盡時,即使恩深情重的親人,終須分離,這就是八苦當中的「愛別離苦」。

  第七、死亡之憂。「死」,就是恐懼自己會喪身失命;「亡」,就是逃亡、逃命、失去、消滅之意,憂慮將來會時運不濟,甚至家破人亡,不知該逃往何處。這種種憂愁,都是從愛而生。

  出了家,既不貪名利,也不貪吃,但心當中假使存有男女的欲愛、色愛,就像一顆定時炸彈一樣,隨時可能引爆,招來生死大禍;相反地,假使能去除欲愛,心自然坦坦蕩蕩,無憂無掛,生死自在。





(二)

  佛言:「人從愛欲生憂,從憂生怖。若離於愛,何憂何怖?」

  欲愛、色愛是生死的根本,為害甚大!世間人為了欲愛,甚至導致家破人亡;歷史上的英雄豪傑,也往往為了情愛而喪身亡國。修道之人,假使心中起了欲愛,就會退失菩提心。

  出家眾吃的是粗茶淡飯,睡的是七尺木床,對於名利淡泊,然而男女的欲愛是眾生深重的習氣,並不容易放下,因此,出了家要持戒清淨,男眾和女眾之間不能隨便交談,也不能單獨共乘交通工具。即使是職務上的需要,男眾、女眾也不能單獨外出,不然也必須有第三者同行;講話時,要保持正念;奉茶時,只需把茶杯放在桌上,不可以親自送到對方手中。因為我們過去染著的習氣很深,男女眾相處時,心當中就容易產生妄想,所以經常都要注意防範。注意這些細節,就是一種防範。

  欲愛就像火一樣,欲火一燒,就會喪身失命。儒家講「清心寡欲」,就是儘量減少男女之欲,即使是夫妻之間也是一樣。出家眾則是絕對禁止男女之欲,男女眾要保持清淨,甚至同性之間也要保持距離,因為同性相戀也一樣是生死的根本。有些人自己在房間裡手淫,也是屬於淫欲。無論使用什麼方法來達到性欲的滿足,都是屬於欲愛。有愛,就有煩惱、就是生死的根本。

  欲愛的煩惱,就像小偷一樣,防不勝防;也像水銀瀉地一般,無孔不入。所以,要經常檢討、反省、慚愧、改過,修四念處觀、不淨觀來對治,慢慢息滅心中的色愛、欲愛,心就能達到平靜、清淨。佛說:「人從愛欲生憂,從憂生怖。」心中無愛,則無憂;心中無憂,就無有恐怖,當下就能了生死。

  過去印度有一位鬱陀藍弗仙人。所謂仙人,是指得了禪定、擁有五種神通的人。但是,仙人還沒有得到漏盡通、斷除煩惱;若得了漏盡通,就是羅漢。以印度當時的風俗民情來說,一般百姓對於修行人──不論是出家僧眾,或是其他宗教的修行人,一律都是恭敬供養。當時,鬱陀藍弗仙人就經常用神足通飛到皇宮,接受供養。

  有一天,皇后供養仙人畢,向仙人頂禮時,用手觸摸了仙人的腳。仙人看到皇后容貌莊嚴,心念一動,剎那間定力全散,失去了神通,無法飛行,只好徒步走回山上。仙人覺得很慚愧,發憤在山中精勤修習禪定,從此不再下山。可是,仙人的心卻定不下來,聽到林間雀鳥的叫聲,覺得討厭,於是離開深山,前往恆河邊打坐。在河邊打坐,又聽到河裡的魚在水面上下跳躍,又心生煩惱,覺得魚兒也干擾他修定,於是他心生惡念:「我將來一定要把雀鳥和魚趕盡殺絕!」最後,他終於找到一個山谷,沒有雀鳥和魚的干擾,專心打坐,心定下來,不久又證到四禪八定,得到神通。由於修成了四空定,命終往生到非想非非想處天,壽命八萬大劫。鬱陀藍弗仙人因為發了惡願,八萬大劫的壽命享盡,命終之後就墮入畜生道,變成一隻飛天狐,在水上、林間飛行,專門捕食水中的魚和林間的雀鳥。

  由此可見,欲愛能招來很大的禍害,甚至殃及累世。所以,修行除了打坐修習禪定以外,還要以智慧來返照自心、轉識成智。經常檢討自己心中是否有男女的欲愛、色愛?假使起了欲愛、色愛,就修四念處觀來對治,最後這念心安住在中道實相,這樣就能達到定慧等持。這念心清淨了,就像一潭止水、就像一面鏡子。假使能夠斷盡欲愛,心中就能無憂,無憂就無有恐怖。憂和怖是生死的苦果,想要遠離生死的苦果,就必須斷除欲愛、色愛。

  「若離於愛,何憂何怖?」想要遠離煩惱,並不是逃境安心,或離開人間,因為這樣並不能真正脫離煩惱的束縛。如果我們心當中有貪、瞋、癡,不管到任何地方都有是非、煩惱。想要徹底脫離煩惱的苦果,必須從當下這念心來轉化。師父說法、諸位聽法這念心,不生愛著,心中就是一片清涼,如淨土宗所說:「心淨佛土淨。」心清淨,佛土就清淨;心不清淨,所到之處都是穢土。明白淨土、穢土都不離當下這念心,修行就是四兩撥千斤。

  所謂「一念不覺生三細」,假使能時時刻刻注意自己的起心動念,心安住正念、正定,不打妄想,就能煩惱不生;保持覺性,清楚明白、能作主,念念分明,煩惱即菩提。所以,心離愛則無憂、無怖,當下就能了生死。

  這一章告訴我們「離愛忘憂」。「離」,一個是身離,一個是心離。遠離外在的紅塵俗世,就是身離。假使出了家,身在道場,但是心當中戀戀不忘世俗的名利財色,就跟紅塵中的世俗人無異。所以,不但要身離紅塵,心也要不為六塵所染,這才是真正的身處淨土。

  唯識云:「三界唯心,萬法唯識。」外界的一切都在這一念心當中,由於我們心中的煩惱、分別、取捨、執著不同,所以世界就呈現種種的差別。了解這個道理,所謂「心淨佛土淨」,心清淨了,處處光明,當下就是清淨的佛土。《六祖壇經》云:「正見名出世,邪見名世間。」心安住正念,就是解脫。要想生天堂、生極樂世界,假使不知道在這念心上回光返照,只是向外東求西找,始終是找不到的;把生貪愛的這念心轉過來,不再貪愛,當下煩惱即菩提。了解這個道理,這念心始終保持如如不動,了了常知,則「何憂何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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