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序,又稱為證信序,也就是證明這部經是什麼人講的、在什麼地方、什麼時間、什麼因緣、聽經的是什麼人。就等於會議記錄一樣,證明這個會議是在什麼地方、什麼時間舉行,由什麼人記錄?現場討論些什麼?有哪些人參加?……有這些記載,這個會議就很真實。又如同立法院通過立法,這個法是什麼因緣、什麼時間、由哪些人所成立、所通過……有這些記載,這個法就很真實。佛經也是一樣,具足六個條件──信成就、聞成就、時成就、處成就、眾成就、主成就。這六種條件具足了,就證明這部經真實可信。
因緣為證 增長正信
這部經的序是證信序,也是發起序。
「世尊成道已」,世尊有十種稱號:如來、應供、正遍知、明行足、善逝、世間解、無上士、調御丈夫、天人師、佛。這十種稱號,或是因地修行得來,或是從果德而言,或是從修行斷煩惱得來的,或是從其性德而來,加起來一共有十種稱號。「世尊」,因為具有以上十德,所以為「世」所「尊」。
什麼叫作「世」?「世」,有過去、現在、未來三世,這是屬於時間;以空間來說,也有三種,一個是器世間、一個是眾生世間、一個是正覺世間。器世間,是指山河大地、日月星辰、花草樹木……。眾生世間,是指住在我們這個世界上的眾生──胎生、卵生、濕生、化生,這些都屬於有情。有情眾生若沒有覺悟,就稱為「在迷」;假使覺悟了,就稱之為覺悟世間、正覺世間。所以,眾生世間又可劃分出正覺世間。什麼是正覺世間?如聲聞、緣覺、菩薩、佛。每一個聲聞、緣覺、菩薩、佛,都有其安住之處。安住的地方,就是一個世界、就是一個世間。
所以,「世」一個是時間,一個是空間。時間是過去、現在、未來;空間是器世間、眾生世間、正覺世間。
「尊」,指最尊最貴,至高無上,福德最為殊勝、人格最高,其慈悲心、定力、智慧、神通妙用,皆為世所尊。所以,「世尊」是從佛的果德來看。無論從過去、現在、未來來看,佛的果報都是最尊貴的;從空間來講,無論是就器世間、眾生世間、正覺世間來說,佛也是最尊最貴的。所以,「世尊」這個名號,是從果報來說的。
過去、現在、未來有無量無邊的佛,這裡所說的「世尊」,是指哪一尊佛呢?這裡所說的「世尊」,是現在佛、是已經成道的佛,即釋迦牟尼佛,也就是六種成就中的「主成就」。這部經是佛所說的,佛即是說法之主。
「世尊成道已」,指出佛宣說這部經的時間,這是「時成就」。這部經是佛成道後在鹿野苑講的,這是「處成就」。聽聞世尊開示的人是五比丘,這是「聞成就」。聞法之眾,即是「眾成就」。此法是佛所宣說,對此信受不疑,即是「信成就」。
信成就、聞成就、時成就、處成就、眾成就、主成就──六種成就統統具足了,就證明這部經的真實性,所以這段序文是證信序。下一段便是「發起序」,講述這部經發起的因緣。「度憍陳如等五人而證道果,復有比丘,所說諸疑」,佛不只度五比丘,其後還有許多出家眾有一些疑問,「求佛進止」,「進止」就是決定對或錯,作一個確定,「世尊教敕,一一開悟。合掌敬諾,而順尊敕」。這一段序文,就是發起序,說明這部經的發起因緣。所以,序文中有證信序、有發起序。
「世尊成道已」,釋迦牟尼佛十九歲出家、三十歲成道,是淨飯王的太子,名叫悉達多。悉達多太子看到了眾生的生、老、病、死,覺得人生是苦海,所以出家修行。出家後,前五年遊歷,後六年苦行,所以是十九出家、三十成道。
釋迦牟尼佛成道至今,已經有很長的時間了,這段時間的計算有兩種方式:一種是中國的記載,從周昭王那時起算,到現在一共有三千多年;另外一種是從印度阿育王碑考證,離現在只有二千五百多年。這兩種記載,我們都要了解。
為什麼一說三千多年、一說二千多年?因為是從不同事蹟的記載來推算,所以有兩種說法。一種是依據中國的說法,釋迦牟尼佛的誕生是從周昭王二十六年甲寅年起算,為公元前一○二八年,到現在加起來是三千多年,這是最早的記載。另一種是從印度的歷史來看,據阿育王時代的一個碑所記載,考證、推算起來至今有二千五百多年。不論是二千多年或三千多年,都可以證明釋迦牟尼佛是淨飯王的太子,出家修行成就佛道,這一段歷史是真實的。
悉達多太子要出家時,他的父王並不同意,所以太子就在晚上悄悄地離城。淨飯王因為思念太子,就派了五個大臣,想把太子追回來。然而,太子出家的心願很堅定,不願意回去,五位大臣勸不了太子回宮,就隨著這個因緣同時出家修行,跟著悉達多太子一起在苦行林用功修行。
悉達多太子日食一麻一麥,經過六年之後,體會到身修苦行是沒有用的,無法成道,修行必須在這念心上用功。因此放棄苦行離開苦行林,在尼連禪河沐浴後,接受了牧羊女的乳糜供養,恢復精神、體力才能行道禪修。五位大臣看到悉達多太子捨棄了苦行、接受了牧羊女的供養,認為太子已經退失了菩提心,就離開了悉達多太子,到鹿野苑繼續修行。
悉達多太子恢復了體力,便思惟:「應至何處靜坐?」第一次,想在苦行之處的山頂打坐,天神告訴他:「這個地方不能靜坐。」為什麼呢?「這座山不是靜坐成正覺的福地,如果在這個地方打坐入金剛定,地會震陷下去,山也會崩塌。」悉達多太子便問:「那麼應該到哪裡去呢?」天神回答:「順著這個地方往西南方走,有一棵菩提樹,下有金剛座,可以在那個地方靜坐,入金剛定。」
悉達多太子依著天神的指引找到了菩提樹,在樹下坐下。這時,釋提桓因化作一名童子,在附近割草。悉達多太子看到有一位童子在割草,就問:「請問貴姓大名?」童子回答:「名叫『吉祥』。」悉達多太子向吉祥童子化緣了一些草,鋪在菩提樹下,開始禪坐。這名童子是釋提桓因化現的,希望幫助悉達多太子成就無上正等正覺,因此化現童子來修這個福報。所以,這個草就稱為「吉祥草」。
悉達多太子坐在菩提樹下,發大誓願:「若不成正覺,終不起此座!」釋迦世尊過去經過三大阿僧祇劫修福德、修智慧,因緣成熟了,於最後一世示現在人間成道。於上半夜契悟到四諦,證到聲聞果位;中半夜契悟十二因緣,證到緣覺果位;下半夜睹明星,悟到當下這念心,成就無上正等正覺。前面都是有修有證;悟到這念心,就是無修無證──沒有修證,不假外求。沒有修證,就是不執著修證,當下就是無修無證,這念心就是禪宗所說的「頓悟自心、直了成佛」。釋迦牟尼佛夜睹明星,成無上道,說道:「奇哉!奇哉!一切眾生皆具如來智慧德相,但以妄想執著而不證得。」所以,經文中提到「世尊成道已」,包括聲聞道、緣覺道、無上菩提道。契悟了這念心,就成就佛道。
思而無思 入微妙門
證到這念空性、涅槃心、無為法,同時不住涅槃,頓悟自心,這個無上甚深微妙之法,實在很真實,釋迦牟尼佛想要弘揚這個真理,普度眾生,便「作是思惟」:第一,佛性本具,人人都有,但是眾生迷失了本性,枉受輪轉。這個法這麼微妙殊勝,要如何把這個法傳揚出去?第二,既然這個法這麼殊勝,應該傳給什麼人?第三,哪些人的根機已經成熟,可以最先得度?
這時,天魔前來對佛說:「世尊,您累生累劫勤苦修行,如今終於成就了正覺,現在就應該入涅槃了。」佛說:「現在不是入涅槃的時候,第一,佛法還沒有弘揚出去;第二,我的四眾弟子尚未具足。」過去諸佛成就正覺之後,都是正法流布、四眾弟子具足,才會入滅。天魔一聽就走了。
釋迦牟尼佛繼續思惟著這個問題,思惟法的微妙,思惟眾生有上根、中根、下根,思惟要先度什麼人?所以,思惟很重要。佛法一個是漸修,一個是頓悟。漸修的法門,就是完全靠思惟,所謂「從聞思修,入三摩地」,有聞慧、思慧、修慧。釋迦牟尼佛說法的時候,弟子們聽法時,就是在聞、思、修。
當場聽到世尊開示,就是「聞」。聞了以後就思,「思」就是想這個道理,想苦集滅道的道理、空性的道理、慈悲喜捨的道理、戒定慧的道理……,依據佛法的道理來想。思惟就是專注,把心專注在一個境界上。想久了以後,一念相應,心與理相應,馬上就入了禪定,就契入了無為法。所以,思惟的當下就是「修」,這是就上根的人來講。至於中根、下根的眾生,思惟了以後,並不能馬上契入思惟之理,需要經過一次、二次、三次……乃至百次、千次的思惟,這就是重慮緣真。時時刻刻想這個道理,想久了以後,所想的道理一剎那與我們能想的這念心相應了,就契入了無為法、就入了甚深禪定。
《楞嚴經》中提到一則公案,畢陵伽婆蹉尊者聽聞釋迦牟尼佛開示,說人生是苦,有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愛別離苦、求不得苦、怨憎會苦、五陰熾盛苦,覺得這個道理實在很微妙、很真實,因此行住坐臥都在思惟,想著:「今生的苦是過去所造的因,由於過去的惡因,所以招感了現在的苦果;如果現在不種苦因,未來絕對不受苦的果報。」就佛法來講,這就是四諦的道理──苦諦、集諦、滅諦、道諦,這是我們人生的真理。
有一次,畢陵伽婆蹉尊者走在路上,很專注地在思惟這個道理,想到心不散亂、意不顛倒,專注在這個境界上,沒有注意到路上有一根毒刺,一不小心,這個刺就刺入尊者的腳掌,當下流血,疼痛不已。畢陵伽婆蹉尊者不像一般人拚命地叫天叫地,失去了定、失去了覺性,在這個當下,他馬上警覺:「這是誰在痛?是我的腳掌在痛?還是我的覺性在痛?如果是我的覺性在痛,覺性又在哪裡?如果是腳掌在痛,腳怎麼會痛呢?如果腳自己會覺得痛,我的心也知道腳在痛,難道知道痛的這個心有兩個嗎?這也不對啊!那麼究竟是誰在痛呢?」尊者非常專注在想這個道理,這麼一專注,把這念心一收回來,痛就沒有了。為什麼呢?因為痛是一種虛妄的感覺。
我們的身體是地大、水大、火大、風大所組成的,是虛妄的;我們的心──受、想、行、識,也是虛妄的。所以,畢陵伽婆蹉尊者這麼一專注、這麼一推敲、思惟這個道理,突然間相應了,沒有能痛的人、沒有所痛的腳,當下這念心就契悟了空性。契悟了空性以後,再也找不到一個什麼人在痛,也不是心在痛,也不是身在痛,都空掉了。這念心入到空性當中,經過二十一天的空定,就斷盡了貪、瞋、癡、慢、疑、邪見六個根本煩惱,不但痛沒有了,無始以來的生、老、病、死苦也都沒有了,超凡入聖、成道證果。
所以,思惟是很重要的,屬於漸修法門。「頓悟自心,直了成佛」,就不需要經過思惟,只求悟這念心。悟到這念心在哪裡,就是契悟本心、直了成佛,這是不假思惟的。一個是思惟,一個是不思惟,一個是思而無思,佛法是可以活用的。思了之後不住在思,所謂「念而無念」,念了以後也不住在念,無能念、無所念,這個就是頓悟自心。《佛說四十二章經》中有頓悟的道理,也有漸修的道理,所以這部經是屬於圓頓法門。
六根內住 離欲寂靜
釋迦牟尼佛上半夜證到苦、集、滅、道的道理,證阿羅漢果;中半夜證到十二因緣的道理,斷除了習氣;後半夜明悟了自心,成就佛道。「作是思惟」,釋迦牟尼佛成道後,思惟:「這個道理、這個法這麼微妙、高深、實在,一定要把這個法弘揚出去,使一切眾生都能成道、都能證果、都能明心見性。」
「離欲寂靜,是最為勝」,想要契悟這個微妙法,第一要離欲,第二要寂靜。要想寂靜,就必須離欲。欲,是生死的根本,這是指「五欲七情」的欲,也就是男女的欲愛、色愛。愛欲當中,男眾看到女眾相貌莊嚴,容易起貪愛;女眾看到男眾身材魁梧,也容易起貪愛。男貪女愛,就是欲。看破這種欲愛,才能寂然不動,才能清淨的境界。
男女之欲有六種境界,都要看破:一、色欲;二、形貌欲;三、威儀姿態欲;四、言語音聲欲;五、細滑欲;六、人相欲。第一個是「色欲」,「色」指顏色。看到某一位女性皮膚很白,或是白裡透紅,由於這種色相很好看,便動了心,這就是貪色。所以,自己檢討看看,自己的欲愛是不是因色引出來的?假使是因色而起,就要作「青瘀想」。思惟將來往生了以後,這個白色、紅色都沒有了,臉臭了、爛了、黑了……用這樣的思惟來對治。
一般人講「色相」、「相貌」,這個人的相貌長得很端正、很可人,就起了貪愛。相,有長、有短,有的人喜歡個子高的,看到高個子就起了貪愛;有的人喜歡個子矮的,看到矮個子就起貪愛。有的人看到女孩子很苗條,就起貪愛;有的人看到女孩子圓滾滾的,就起貪愛。這個就是「形貌欲」。
每個人的心都不一樣,或者是因「色」而起貪愛,或者是從「形貌」起了貪愛,或者是從「威儀姿態」起了貪愛。什麼叫「威儀姿態」?一般女性走路婀娜多姿,這個姿態一擺出來,就可能使人動心。
有的人聽到女孩子的聲音很清脆、很可人,她一講話,這個聲音就把你的耳根勾過去了,你聽了這個聲音,就情不自禁地產生了一種貪愛,這就是「言語音聲欲」。有些人看到女孩子的皮膚很細膩,心當中打了種種妄想,就起了貪愛,這是「細滑欲」。
有些人看到女性走路很有威儀、很有形態,感覺出身高貴,而心生羨慕、仰慕;相反地,女眾看到男眾孔武有力,也會心生仰慕……,這就是「人相欲」。這些都屬於男女之欲愛、色愛,都要看破、都要遠離。
怎麼遠離呢?就是要檢討反省,看看這個欲是從哪裡產生出來的?還要修不淨觀。不淨觀,就是用來對治欲愛、色愛的法門。經過禪坐、思惟,把煩惱一件一件、一樣一樣地拿來檢討反省,就能把病因找出來。找出來以後,就用佛法當中的五停心觀、四念處觀、九想觀……這些方法來離欲。以大乘而言,是把這個欲轉識成智;就小乘來講,就是斷煩惱。所以,首先要離欲。離欲之後,要寂靜。世間上許多人喜歡燈紅酒綠,身體要動、眼睛要動、耳朵要動……心要動,始終靜不下來。所謂「寂然不動,感而遂通」,我們要寂、要耐得住寂寞,心要安靜。修行沒有別的,先要耐得住寂寞,守住這念心。
從現在開始用功修行,一直到最後,禪定修成功了,當中有九個層次,稱為「九住心」──內住、續住、安住、近住、調順、寂靜、最寂靜、專注一趣、等持。首先,這念心要「內住」。
眾生的心是外住,眼睛喜歡看外面的顏色、耳朵喜歡聽外面的聲音……心安定不下來,所以稱為眾生。自己檢討修行有沒有進步?假使眼睛看到外面的境界,能夠收回來,不生貪愛,馬上能作主,我們的心就往內看了,就有進步了。耳朵聽到外面的是非,馬上就知道自己在聽聲音了、在攀緣了,就要往內聽,所謂「兩眼內視,兩耳內聽」。要想了生死,就是要內收,收攝六根。慢慢地,外面的色、聲、香、味、觸沒有了,我們的心就寂然不動了,這就是「內住」。修行沒有別的,就是要作主。平時行住坐臥,眼、耳、鼻、舌、身、意只要一動、只要一攀緣,就馬上知道覺照。慢慢從這裡來返照,這個心就寂然不動、就清淨了。
一般人沒辦法不動,也不喜歡清淨,這就是眾生。修行最低限度,第一要做到離欲。離欲以後,要經常保持寂靜的境界。出家,一個是身出家,一個是心出家,一個是身心都出家,這當中的差別,就在於自己的心是否寂靜?凡夫眾生身不寂靜、心也不寂靜。修行人身心都寂靜,表面上在作佛事、建道場、弘揚佛法,雖然身在動,心卻是寂靜,這就是菩薩境界。身心都寂靜,就是完全入了大禪定,身不動、心也不動,完全達到寂靜。
修行沒有別的,身也好、心也好,就是要耐得住寂寞、要保持寧靜,要在這個地方去用功。古人云:「風流得意之事,一過輒生悲涼;寂寞清真之境,愈久轉增趣味。」眾生時時都在攀緣五欲的境界,風流得意之後,這個心感到很淒涼。我們現在先由思惟來離欲,離了欲之後,最重要的是要寂靜,身要寂靜、心要寂靜,這是最殊勝的法門,屬於無為法。古人說:「無言勝有言」,「無言」就是寂靜。
一般人從早上到晚上,身心都在動,口乾舌燥、心煩意亂,假使馬上保持三分鐘的寂靜,很快就精神充沛了,馬上就恢復疲勞了。所以,這個寂靜的法門「是最為勝」,在所有的法當中,這個法是最殊勝、是為第一。《金剛經》也是這麼說:「一切賢聖皆以無為法而有差別。」什麼叫作「無為法」?無為法,就是寂靜法。了解這個道理,時時刻刻都是出世。
由於保持寂靜,慢慢地禪定境界就現前了,就能「住大禪定」。釋迦牟尼佛捨棄了王位、捨棄了妻子、捨棄了金銀財寶,這是不是離欲?六年苦行,一天吃一麻一麥,雀巢於頂、草穿過膝,也不動一下。一般人沒有辦法如此,有時候想回家看一看、有時想寫寫信、有時看一看別人送的紀念品……為什麼?心不寂靜,這些都是屬於眾生境界。寂靜,就是一念不生,從早上到晚上始終是這一念心。一念到底,就能直證菩提。起了心、動了念,就是是非、就是妄想,就是心中有了過失。要想得到大禪定,必須在這念心上來用功。
怎麼用功?第一,要把世間的種種看破、放下。看破、放下,不是悠哉悠哉、不是睡覺。有些人說:「修行就是看破、就是放下!平常心就是道。」道理是不錯,雖然看破、放下了,卻沒有寂靜;就算知道這個道理,或者體悟到寂靜,只能保持三分鐘、五分鐘、半個鐘頭,也沒有用。所以,要把寂靜的時間延長,延長到最高的境界,大禪定就現前了。
寂靜,就是禪定。看看寂靜到什麼程度?最高的寂靜,就屬於大禪定。在大禪定當中,就能把八識田中的煩惱伏下去。不斷地內住,心慢慢調伏了,心就「安住」下來了。安住了以後,心慢慢清涼了,不打妄想了,再也不會去想外面的一切冤親、名利、得失……。
定慧不二 無修無證
假使心靜不下來,讀書的時候,覺得課業太多、壓力太重,就想打坐;坐在這個地方,妄想紛飛,瞌睡也來了,坐得兩腿又痠、又痛、又麻,不想坐了,又想去做事、去發心;但是面對現實、面對人我是非,又起了煩惱,這時又想:「乾脆住茅蓬好了!」住茅蓬好不好?也不一定好!
過去有一位禪和子,在禪堂裡打坐,有了一點定境以後,聽到別人講話也起煩惱、聽到別人走路也起煩惱……,覺得自己的功夫很高,想要住茅蓬了。但是不管茅蓬的大小,總是要想辦法修建。茅蓬修好了,住在茅蓬總是要吃、要住,就要去化緣、要去種菜……這些雜事又來了。種菜,就要挖土。挖土時,挖死了蟲子是殺生,自己又起煩惱。種了菜,鳥也來吃、蟲子也來吃,心中又起煩惱。晚上在茅蓬睡覺,聽到山上的雀鳥在叫、野獸也在叫,心生恐怖,茅蓬也住不了了。
現代這個社會障礙更多了,想要住茅蓬,連地方都不容易找;就算找到了,還要花錢買;就算花了幾百萬修茅蓬,修好了,到哪裡去找水源?到處都是農地,四周都灑農藥,在毒氣地帶;跑到山上接水,還得跑二、三公里路,所以茅蓬也住不下去了。這位禪和子禪堂不能住了、茅蓬也不能住了,什麼原因呢?就是想得個寂靜,偏偏不能寂靜,因為尚未契悟這念心,所以心無法寂靜。最後,這位禪和子茅蓬也不住了,乾脆去行腳。
行腳的路上,遇到一位老太太,這位老太太是開悟的人。老太太看到這位法師很有道心,便對他說:「師父,我看您很有道心,想成就您閉關。」禪和子說:「真是菩薩保佑,好!」於是禪和子就去閉關了,老太太吩咐十八歲的女孩來護關,天天為禪和子送飯。
閉關靜坐,一個是修定,一個是契悟本心,這兩個是最實在的。經過三年的閉關,這位老太太想考驗禪和子有沒有開悟。老太太對女孩說:「明天師父就出關了,妳去觀察師父閉關這麼久,開悟了沒有?」怎麼測驗呢?「師父出關的時候,妳上前去抱住他,喊:『師父快講。』」講什麼呢?就是男女之間一抱,當下這念心在哪裡?你有什麼感覺?這位禪和子真正是離欲寂靜,達到心不動了,他講了兩句話:「枯木倚寒崖,三冬無暖氣。」什麼意思呢?你現在抱著我,我看你就像是一塊枯木,我的心冷冰冰的,就像寒崖一樣,沒有一點暖氣。表示他的心已經有了禪定,心念動也不動一下。
歷史上有「柳下惠坐懷不亂」的公案,一般人認為這是功夫,但這只是定的功夫。老太太問女孩:「師父說了什麼?」她說:「枯木倚寒崖,三冬無暖氣。」老太太一聽就說:「這個境界沒有用!三年來,我養了一個死漢子!」「枯木倚寒崖,三冬無暖氣」,表示這個心像石頭、木頭一樣,只是枯定,有定而沒有慧,還沒有真正悟到這念心。
閉關三年,只是得了個枯定,這位禪和子覺得很沒面子,又去行腳了。由於他的道心很堅定,走了好幾年,走來走去,東轉西轉,又轉到原來的地方來了。老太太一看,還是當年那位師父,覺得師父真正是有道心,便說:「師父啊!我看您真正有道心,您還想不想閉關呢?」「當然想閉關。」「好!師父真想閉關,我再成就您三年。」一樣讓女孩護關。
很快地,三年過去了,隔天又要出關了,老太太對女孩說:「明天師父要出關了,還是和以前一樣,妳上前去抱著他,要他快說。」這位禪和子真正開悟了,和以前講的完全不一樣,講的是活的了,不是死的了,他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給你婆婆知!」這是屬於「知」的方面了,定當中有慧、慧當中有定,這念心是最上乘的、是無修無證的境界。
離生喜樂 成就初禪
「住大禪定」──初禪、二禪、三禪、四禪,是指住這四禪,這是有修有證。「四禪八定」通內、通外,無論凡夫、外道、聖人,都可以修四禪八定。釋迦牟尼佛住在什麼大禪定?就是住到四禪──捨念清淨地。
初禪怎麼修?第一,離欲及不善法。要想證到初禪,第一,要離開世間的欲,遠離財、色、名、食、睡等欲念,遠離男女之欲、名利之欲,修習十善。第二,離了欲,還要離不善法及惡法。惡法,指五逆十惡。離開了惡法、離開了欲,還有不善法。什麼是不善法?不善法,不一定是惡法。例如,打坐時打瞌睡、打妄想,或者感覺無聊,這些就是不善法。我們坐在這個地方,不能打瞌睡、不能打妄想,要離開世間的欲,依據六行觀來修。
什麼是「六行觀」?「下厭苦粗障,上欣淨妙離」。什麼意思呢?感覺人生是苦,有生苦、老苦、病苦等種種苦,想要厭離。初禪的境界是很微妙的,可以得到五種神通,沒有病苦,沒有粗的煩惱,心裡希望能證到初禪。有了這種想法,然後離開世間上的惡法及不善法,持戒清淨,慢慢地有覺有觀,就能得到禪定。初禪,屬於有覺有觀。
什麼是「有覺有觀」?打坐時忽然打瞌睡了,馬上警「覺」:「『財色名食睡,地獄五條根』,我為什麼要打瞌睡?瞌睡不好!」知道自己在打瞌睡了,這就是覺。然後,觀它一下,趕快動一動頭、動一動身體,這就是觀。觀,就是照,要對治它。假使功夫好,不一定要動身體,只要覺察,就能對治瞌睡。相反地,假使瞌睡來了,繼續打瞌睡,前倒後仰,這就是無覺無觀。修行,就是要有覺有觀,瞌睡來了,馬上知道瞌睡是個賊人、是睡魔,馬上就要對治。
為什麼會打瞌睡?心沉下去了,就會打瞌睡。這時,起一個念頭,或是想六波羅蜜,或是想這個香爐在什麼地方、顏色很莊嚴……這個心往外面一想,心就不住在瞌睡上了,瞌睡就沒有了。瞌睡沒有了,馬上把能想這個心收回來,安住在不動的境界,這就是有覺有觀。
有些人打了妄想,還以為自己在思考一件事情:「我的筆記還沒作好……」你以為這是好事?不是好事。寫筆記時,可以想;但打坐時,就不能想。所以,立刻覺察:「奇怪!我在打坐,怎麼想到寫筆記?」知道「寫筆記」這個念頭是一個妄心,趕快把心收回來,知道在想「寫筆記」的這個心不對,這就是覺;馬上把它收回來,這就是觀。有覺有觀,功夫就有點入門了,這就是調身調心。最後達到妄想沒有了、瞌睡也沒有了,這時,初禪的境界就現前了。
覺觀,是對治世間上粗的煩惱、粗的妄想。離開了粗的煩惱,心得清涼,產生了輕安、產生了禪定,就是寂靜,這是初禪當中產生的一種禪悅,無論行住坐臥,身心都很寧靜、身心都很快樂,這就是「離生喜樂地」。
有覺有觀的功夫,對治了粗的煩惱、粗的妄想,心得清涼、心得清淨,產生了輕安和禪定,就是初禪,稱為「離生喜樂地」,再也不會打妄想了。繼續靜坐,這個境界經常現前,感到法喜、禪悅,產生了法執。雖然不貪外面的財、色、名、食、睡,卻貪著這個快樂的禪定境界。由於心愈來愈細,馬上察覺了,不再貪著這種粗的快樂。不貪,就是離。離開了歡喜、離開了禪悅,慢慢地得到更深的禪定,由定產生了更微細、更微妙的快樂,就證到二禪──定生喜樂地。
證到二禪,離開了覺觀境界,沒有覺、沒有觀,只有一心,只有當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這念心。再繼續用功,這個心愈來愈微細、愈來愈清涼,所感受到的快樂愈來愈微妙,才發現二禪的喜樂還是不好。為什麼?因為初禪有火災、二禪有水災,所以離開二禪的喜樂,進入三禪──離喜妙樂地,這念心比二禪更微細、更微妙,這個樂是更快樂了。
再進一步,又思惟這個道理,發現三禪這個心雖然比二禪高,但還有出息、入息的存在,還是不好,將來要感風災。所以,我們修數息,也是一個方便。為了脫離風災,乾脆什麼念頭都不要,苦也不要、樂也不要,離開苦、樂兩邊,一念不生,就進入了四禪──捨念清淨地,住禪定中得五神通:天眼通、天耳通、宿命通、他心通、神足通。進一步思惟四諦之理,斷三界見思惑,漏盡煩惱,得漏盡通,能得到三明──天眼明、宿命明、漏盡明。釋迦牟尼佛有三明智、六神通,住「大禪定」,故能「降諸魔道」。
釋迦牟尼佛在菩提樹下成道,由初禪到二禪,二禪到三禪,再到四禪,於四禪中發明三種智慧(天眼明、宿命明、漏盡明),以定力來降伏魔道。一般人不了解,認為打坐會走火入魔,而不敢打坐。修行學佛必須要了解,魔,有外魔,有內魔。五陰魔、煩惱魔、死魔屬於內魔,六欲天的天子魔則屬於外魔。死魔能令眾生四大分散,夭壽損命;煩惱魔能擾亂眾生心神;五陰魔是由受想行識等積聚而生的苦果,如病痛、瞌睡等都屬於五陰魔,能使心不得寧靜,聽經、聞法、禪修皆不得力,阻礙修行。《楞嚴經》中就提到,五陰中每一陰各有十種魔境。
病是魔障,使我們的身心不得安寧,無法聽經、打坐、發心。病魔之後是瞌睡魔,有些人上早晚課打瞌睡、打坐也是瞌睡、聽經也是瞌睡……這就是睡魔。這些魔障是一關一關的。出家修行把外面的境界看破了,慢慢放下了,這些境界就會現前,妄想減少了就想瞌睡,使心得不到寧靜。
「降諸魔道」,表示病魔、睡魔、五陰魔、煩惱魔都被降伏了,現在所要降伏的是六欲天魔和死魔。「住大禪定」,要想降伏這些魔,就要住大禪定。想住在大禪定,首要之務就是寂靜,要想寂靜就得離欲,這是有次第的。
初轉法輪 度五比丘
釋迦牟尼佛所有功德統統成就了,成就了佛道;所以說「成道已」。成道以後,靜坐思惟:「我現在要弘揚佛法、普度眾生,先要看一看,哪些根機是最先成熟的?」釋迦牟尼佛成道後先講《華嚴經》,但《華嚴經》是圓頓的法門,度菩薩根機,聲聞根機聽不懂其中的道理,所謂「有眼不見舍那身,有耳不聞圓頓教」。所以,釋迦牟尼佛觀機逗教,又在鹿野苑講四諦法門,度五比丘。
釋迦牟尼佛觀察五比丘的根機最先成熟,是因為釋迦牟尼佛出家後,與佛最有緣的就是這五位大臣。其中,憍陳如尊者更是過去生就與佛有緣,所以第一個得度。佛為五比丘說四諦法門,說人生是苦,有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愛別離苦、求不得苦、怨憎會苦、五陰熾盛苦。講了「苦集滅道」的道理之後,憍陳如尊者就證得阿羅漢果,所以稱之為「聖首」。
憍陳如尊者過去生與佛是什麼因緣?《金剛經》中的歌利王,就是憍陳如尊者的前身。過去,釋迦牟尼佛行菩薩道時,有一世為忍辱仙人,在山上修行。歌利王帶著妃子、大臣到山上打獵,休息時,這些妃子在山上遊玩,看到一個道人在打坐,就上前請問佛法、請問人生的道理,忍辱仙人就為妃子們說法。
歌利王一覺醒來發現妃子不在了,派人去找,看到妃子們圍著忍辱仙人聽法,便認為忍辱仙人在誘拐他的妃子,心生憎恨,醋勁大發,於是興師問罪:「你是什麼人?居然敢誘拐我的妃子?」忍辱仙人說:「大王,大家都稱我忍辱仙人。我在這裡打坐,你的妃子來問佛法,我正在跟她們講法,並沒有誘拐你的妃子!」歌利王怒氣未平,說:「既然你沒有誘拐我的妃子,你又是忍辱仙人,好!我現在就考驗你是不是真正可以忍耐!」
歌利王馬上取出寶劍,把忍辱仙人的雙手、雙腳砍斷,問他:「我現在砍了你的雙腳、雙手,你覺得苦不苦啊?恨不恨我啊?」忍辱仙人說:「大王!我並不感覺苦,不但不感覺苦,而且如飲甘露;我不但不恨你,而且我發願將來成就無上正等正覺時,第一個就先度你。」
歌利王聽不進去:「哪有這種事?你不但不恨我,將來成道第一個來度我?我不相信!」忍辱仙人便說:「如果我說的是真實語,我的雙手、雙腳馬上復原。」說完之後,忍辱仙人的雙手、雙腳果然立刻平復如初。
這個公案聽起來好像是神話,其實是真實的。六波羅蜜修圓滿了,就得到大禪定。禪定當中,一起心動念就是神通,這是一個絕對的境界,所以,禪定稱為「三昧」,裡面具足無量的功德法財。釋迦牟尼佛三祇修福慧、百劫修相好,從兜率天降生,在人間經過六年苦行,示現八相成道,在鹿野苑轉四諦法門度五比丘,當中第一個度的就是憍陳如尊者。
鹿野苑是地名,位於波羅奈國。過去這個地方有很多野鹿,其中有一隻鹿王,就是釋迦牟尼佛的前身。波羅奈國的國王喜歡吃鹿肉,經常前來打獵,大量圍捕群鹿。鹿王眼看鹿群每天生活在恐懼之中,數量也逐漸減少,便跟國王商量:「大王,您喜歡吃鹿肉,現在我跟您談個條件,我們每天主動輪流送來一隻鹿,您就不需要大費周章地打獵,而鹿群也得以安養增長,不會因為大量捕殺而耗盡。」國王想想,覺得這個提議很不錯,就接受了鹿王的條件。
當時還有另一隊鹿群,鹿王是提婆達多的前身。有一次,輪到提婆達多這個鹿群提供鹿時,剛好輪到一隻母鹿。母鹿認為自己死了沒關係,但實在不忍心自己腹中的小鹿還沒出生就送命,便向鹿王提婆達多請求,先派下一隻鹿去,等到牠生產完了,再去供養國王。提婆達多鹿王不答應,說:「不行!既然輪到了你,就一定要去!」
母鹿傷心欲絕,前去釋迦牟尼佛的鹿群,向鹿王求救。鹿王說:「這樣好了,我替你去受死。」說完就前去皇宮。國王一看,就說:「你不是鹿王嗎?你的部下很多,為什麼是你前來送死呢?」鹿王回答:「今天本來是一隻母鹿要來供養大王,但牠懷了小鹿,所以我自己前來代替牠,請大王發慈悲心,讓牠生下小鹿後再前來受死。」國王一聽,心生感動,慚愧自責地說:「連鹿都有慈悲心,我不但沒有慈悲心,還要吃你們的肉!」又說了一個偈子:「我實是畜獸,名曰人頭鹿;汝雖是鹿身,名為鹿頭人!以理而言之,非以形為人;若能有慈惠,雖獸實是人。我從今日始,不食一切肉;我以無畏施,且可安汝意!」從此以後,國王再也不吃鹿肉了。
三轉四諦 通益三機
釋迦牟尼佛成道後,在鹿野苑開演四諦法門。四諦,即四聖諦,屬於小乘的法門。小乘與大乘,是以法門來區分。四諦法門是自利,透過思惟四諦能自己得解脫、斷煩惱,所以稱為「小乘」;六波羅蜜又能自利、又能利他,所以稱為「大乘」。
舉例來說,修四諦、五停心觀、四念處觀,總相念、別相念,斷煩惱、入涅槃,完全是自利,所以稱為小乘。菩薩修布施,又能自利、又能利他,為什麼?我現在修布施,是種因,將來又能得果報,因果循環絲毫不假;其次,布施能捨除自己的貪心,受施的人也能得到利益。所以,布施就是大乘法。
其實,小乘也通大乘,四諦法門是聲聞乘、緣覺乘、菩薩乘三乘所共學。修行學佛,必須以四諦法門為根本。
「諦」,就是諦理、就是一種真理,是最真實的法門。《佛遺教經》云:「月可令熱,日可令冷,佛說四諦不可令異。」假使用神通的方法,可以把月亮變熱、把太陽變冷,但四諦的道理,任何人也沒有辦法改變。所以,無論是過去、現在、未來,四諦都是一種定法。
第一,是苦諦。人生有生、老、病、死苦,任何人都逃不了。什麼是生苦?每個人都是從母親的肚子裡生下來,生的過程就是一種苦。每個人都會變老、會生病,誰逃得過老苦、病苦?每個人都會死,誰也逃不了。不但人是無常,世間也是無常,這就是苦諦,這是最真實的道理。
苦是從哪裡來的?苦是一種果報,是從集諦來的。集,就是集合過去的善惡業。「集」是因、「苦」是果,有因才有果。集合過去的惡因,就產生這種苦果。如果想要脫離這種苦的果報,第一,就是不要種因,沒有因、就沒有果。第二,種了因,就一定會有生、老、病、死苦,那怎麼辦呢?所以進一步要離欲、要寂靜、要住大禪定,用三昧正定的方法,脫離生、老、病、死苦,得到涅槃的果報,這就是滅諦。涅槃,就是寂滅為樂,當中有四德──常、樂、我、淨。世間上所有的一切,沒有一法超過涅槃,涅槃是佛法當中最高的境界。
涅槃有四種:有餘涅槃、無餘涅槃、無住涅槃、自性清淨涅槃。滅諦,就是寂滅,這念心達到寂靜無為,煩惱滅盡,空性現前,就稱為涅槃。要想證到涅槃,就要修道。修什麼道?三十七助道品──四念處、四正勤、四如意足、五根、五力、七覺支、八正道。因此,修道就是「知苦斷集,慕滅修道」,這就是四種最真實的道理、四種真實的法。
釋迦牟尼佛為五比丘「轉四諦法輪」,「輪」有二種意義:第一,運載義。要想運載物品,就必須靠四個輪子。所有的法門都能運載眾生出於六道輪迴,歸於涅槃。第二,摧破義。輪,像金剛一樣,能摧破、輾破一切煩惱。四諦法門能摧破煩惱,運載眾生至於涅槃的境界。
怎麼樣弘揚四諦?也有先後次序,看看對象是上根、中根,或是下根?稱為「三轉四諦」:第一,示相轉,度上根的人。第二,勸修轉,度中根的人。第三,作證轉,度下根的人。
什麼是「示相轉」?只要一提示,對方馬上就契悟了,就像點石成金一樣。如同馬看到鞭子一揚,馬上就跑起來了。所以,只要提示:「此是苦,逼迫性;此是集,招感性;此是滅,可證性;此是道,可修性。」人生是苦,有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愛別離苦、求不得苦、怨憎會苦、五陰熾盛苦──這八種苦逼迫我們輪迴生死。上根利智的人一聽,就知道要趕快警覺,不要種因。
苦從何而來?從集而來。「此是集,招感性」,要想斷集,就必須要修道。「此是道,可修性」,因修道而證寂滅。只要講這麼幾句話,上根利智的人就契入、就開悟、就證羅漢果了,這是見佛得度的根機。佛經上講,上根的人聽了佛說幾句話:「善來比丘,袈裟自著,鬚髮自落。」馬上就證羅漢果了,這就是「示相轉」。
第二,「勸修轉」。針對根機差一點的人,必須經過勸發,才願意來修行。就如同現在這個社會,很多人知道做善事是好事情,但是自己不好意思,需要經過勸發才願意做。勸修轉也是如此:「此是苦,汝應知;此是集,汝應斷;此是滅,汝應證;此是道,汝應修。」為什麼「應該」?因為這樣才能脫離生死輪迴之苦。需要經過這樣勸發的人,就屬於中根。
對於下根的人,只是勸發,他還不相信,必須要拿事實來證明。釋迦牟尼佛以身為證,說:「此是苦,我已知;此是集,我已斷;此是滅,我已證;此是道,我已修。」你看一看,此是苦,我現在已經了知了;此是集,我現在已經斷掉了;此是滅,我已經證到寂滅涅槃的境界了;此是道,我已經修行成就了。這就稱為「作證轉」,這是對下根的人來說。
將四諦道理分別對上、中、下不同根機,而有應機之說法,令其聞法解悟,稱為三轉四諦。每一諦當中有三轉,苦諦有三、集諦有三、滅諦有三、道諦有三,一共十二行,又稱為三轉四諦十二行。
行有憲章 進止安樂
「度憍陳如等五人而證道果」,五位比丘當中第一位是憍陳如尊者。「憍陳如」翻譯為「火器」,是最早悟道的。第二、十力迦葉。第三、馬勝(阿濕婆),又翻為「頞鞞」。第四、跋提,又翻譯為「善賢」。第五、摩訶男(或譯為「俱利」)。
這五個人是悉達多太子出家修行時陪同的五位侍者、五個大臣,憍陳如尊者和十力迦葉屬於母系方面的親戚,另三位馬勝、跋提、摩訶男,是父系的血親。
有一天,馬勝比丘在托缽行化的路上,剛好碰到當時尚未出家的舍利弗。舍利弗看到馬勝比丘威儀寂靜,容止和雅,很有道行,就上前問:「這位大德,您看起來威儀庠序、道高德重,不知道您的師父是誰?所證何法?看到您安然寂靜,就知道您師父的法門一定非常微妙、殊勝,可否請您把您師父的法說給我聽!」馬勝比丘說:「我的師父是釋迦牟尼佛,佛陀為我們開示了很多道理,佛法微妙廣大,我出家日淺又沒有很好的憶持力,所以無法詳述,略提一個佛陀教示的偈子,說給您聽吧!」於是,馬勝比丘講了幾句話:「諸法從緣生,亦復從緣滅;我佛大沙門,常作如是說。」舍利弗聽到這四句話,非常震憾,這真正是人生的真理啊!舍利弗聽到這幾句話,心就靜下來了,得了淨法眼藏。於是,舍利弗就請馬勝比丘引領他前去見佛,佛為舍利弗講說四諦的道理,舍利弗即成就道果。
舍利弗本是外道之師,與目犍連為好友,各有一百個弟子。當時印度所有的修道者,沒有一人能超越他們,於是他們二人就約定,假使遇到明師,聽聞真理,一定要告訴對方。所以,舍利弗就立刻通知目犍連一起隨佛出家修行。
釋迦牟尼佛在鹿野苑轉四諦法輪,「度憍陳如等五人而證道果」,「道果」就是阿羅漢,而馬勝比丘就是這五人其中之一。
「復有比丘所說諸疑」,什麼叫「比丘」?出家男眾受了二百五十條戒,就稱為比丘;出家女眾受三百四十八條戒,稱為比丘尼。
比丘具足四種意義:第一、除饉;第二、破惡;第三、乞士;第四、怖魔。第一、除饉,「饉」就是饑饉,鬧了旱災、鬧了饑荒,時節不好,大家都在挨餓,就稱為饑饉。只要供養了比丘,就能增長福德;比丘讓眾生種福田,除去眾生的貧窮,所以稱為「除饉」。
第二、破惡,眾生時時刻刻起惡念,心也惡、口也惡、身也惡,心起惡念、嘴巴講壞話、身體做一些不好的事情。而比丘修身、口、意三業,可以破除惡業,得到解脫。第三、乞士,有兩種意義:「上乞佛法,以資慧命;下乞飲食,以養色身」。佛陀時代,所有的出家眾都要托缽乞食,不但是佛弟子,凡是在印度修外道的行者,也是乞食、也是托缽。所以,比丘一是「上乞佛法」,以長養自己的慧命;二是「下乞飲食」,以資養色身、維持生命。
第四、怖魔。由於「離欲寂靜,住大禪定」,就能令魔王恐怖、就能降魔。降伏了魔,得到解脫,就稱為「羅漢」。羅漢也有三種意義:第一、殺賊;第二、應供;第三、無生。破除了所有的煩惱,也降伏了諸魔,所以稱為「殺賊」。果證無生,所以稱為「無生」。證了果位,堪受人天供養,所以稱為「應供」。
「復有比丘」,包括舍利弗、目犍連、迦葉及其他許多弟子在內。「所說諸疑」,大家提出了很多問題。「求佛進止」,請佛開示應該如何修行?這是「進」;應該安住在什麼地方?就是「止」。所以,一個是動,一個是靜。
「止」於何處?最低限度,身要安住伽藍,這是最重要的。進一步,假使身安住伽藍,但心還在東奔西跑,還不是「止」。「止」,就是安住。以小乘來講,所謂念佛、念法、念僧、念戒、念施、念死,心要依止在戒上,要持戒清淨。以大乘來講,心要止在哪裡?就是無住心,只有師父說法、諸位聽法這一念心。這念心時時刻刻都要存在,要清清楚楚、了了分明,這就是「止」,這就是無念、無住,是我們安身立命的地方。
什麼是「進」?怎麼樣去弘法、怎麼樣去修行?在因地上怎麼用功?怎麼去度眾生?這就是「進」。假使證了果位,還要「帶果行因」,這就是「進」。
承奉諸教 如說修行
「世尊教敕」,比丘請法、世尊隨順大眾的因緣給予教敕。「教」,有言教、有身教。釋迦牟尼佛所說的種種微妙之理,屬於言教。除了言教,釋迦牟尼佛又具足行、住、坐、臥四威儀,這就是身教。「言」是言說,「身」就是親身實行。所以,說得到、也做得到,這真正是「教」。我們現在也是一樣的,不但口能說佛的教法,自己也能夠依據佛的這些教法,在日常生活中反省檢討,就具足了言教和身教。佛陀說法,心能觀眾生機,口能說微妙真理,身能現大神通、能夠具足四威儀。所以,這裡的「世尊教敕」,具足了言教與身教。
何謂「敕」?過去皇帝下詔書,稱為「敕令」。佛是法中之王,所說的法都是真實的道理,依據這個法、這個言教去實行,就能逢凶化吉、就能了生脫死;假使不依據這個道理去做,就容易墮落、流轉生死,所以佛的言教如同皇帝的命令一樣重要。由於佛具足種種功德,無論是佛的言教或身教,我們都應該去遵行,遵照著佛的言教去做,就能夠增長福德和智慧,就能夠得到解脫。
「一一開悟」,佛的言教能夠使每個人都能心開意解,乃至契悟人生的真理,契悟苦諦、集諦、滅諦、道諦的真理。
「合掌敬諾,而順尊敕」,弟子們在下面聽法,身、口、意三業都是清淨的,人在哪裡、心就在哪裡。「合掌」,就是心生恭敬,一心諦聽,代表身業清淨,不但心要聽,聽到以後,馬上聞、思、修,身體馬上寂靜了。合掌的十個指頭,代表十法界不離我們這念心。這念心契悟了,就能證到菩提、涅槃的果報。所以,比丘們「合掌敬諾」,恭恭敬敬地在這個地方恭聆佛法。「諾」,就是承諾,完完全全地信受奉行,而不是陽奉陰違。聽了世尊的教敕,就要在日常生活中去實行,這就是諾、承諾。承諾後違背了,就是沒有信用,失去了做人的根本。
因此,「合掌敬諾」,身、口、意三業清淨,不但清淨,而且還要「而順尊敕」。「順」有三種意義:一、聽聞世尊的言教,順著教法去實踐。第二、信順戒行。第三、信順四諦的真理、信順它的意義。什麼意義呢?就是「離欲寂靜,住大禪定」,繼續朝這方向去努力。
《佛說四十二章經》第一段是序分,當中分成兩種。前面是「證信序」,後面「復有比丘所說諸疑,求佛進止。世尊教敕,一一開悟。合掌敬諾,而順尊敕。」這一段是「發起序」,發起以後的因緣。序以後,後面就講四十二章的開示,每一章都有它的道理。
每一部經都可分為序分、正宗分、流通分三個部分。序分就好像頭部,正宗分就像是身體,流通分就好像腳,從時間上來講,從過去到現在,從現在到未來,把佛的言教繼續不斷地、無窮盡地流通、流布;從空間來講,由遠至近、從東到西、從南到北,無論什麼地方,都能普遍地流傳。所以,一個是時間上的流通,一個是空間上的擴大。身為佛弟子,就是要流通佛法,從過去到現在、從現在到未來;從台灣到大陸、乃至於全世界,要廣傳佛法、續佛慧命,保存佛像、保存經典,這就屬於流通分。現在是講序分,當中有證信序、發起序,之後就正式進入經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