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釋經題
每一部經,都可以分為經題和正文。正文又分為序分、正宗分、流通分,講經可依此來銷文釋義。
為什麼要講經?大家都知道有文字般若,依文字般若來起觀照,也就是明白文字之後修觀行,依教觀心;假使文字都不了解,怎麼去觀心呢?方法用錯了,後續的落實根本沒辦法進行,所以文字、經義很重要。
在佛法來講,一個是教下,一個是宗門。教下,就是需要文字,由文字般若起觀照般若,最後達到實相般若。宗門,就是釋迦牟尼佛傳下來的心印,不需要文字,以心傳心;如「釋迦拈花、迦葉微笑」,沒有文字。這就是禪宗的頓悟自心、直了成佛。釋迦牟尼佛傳給迦葉尊者之後,再由迦葉尊者傳給阿難尊者,一直傳到達磨祖師,再傳到六祖惠能大師,一直傳到現在,這個就是宗門。宗,就是心,以心為宗。
我們現在又是教、又是宗,為什麼呢?假使只知道宗而不知道教,就容易講錯話。古人悟了以後,還要悟後起修,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有些人知道一點點,馬上就說自己開悟了,什麼都不去學習,也不知道保任,就會胡言亂語。所以,修行必須要跟著師父一段時間;假使不跟著師父,又不去研究教理,產生邪見,就糟糕了。
古人說:「藉教悟宗」,「悟宗」就是悟我們這念心;「教」是佛的言教。佛的言教包括很多,《教觀綱宗》裡講得非常清楚。所以我們現在先知道佛的言教,最後的目的就是要明白這念心。從文字般若起觀照般若,觀照功夫得力,最終契悟實相般若。實相是什麼?就是中道了義,就是大乘境界。
佛法中一個是小乘,一個是大乘。小乘講三法印: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涅槃寂靜。要知道這部經是不是佛講的,就用這三個方法來辨別。說法,不是三法印就是一法印,一法印就是究竟實相之理,其他都是方便。
我們今天講《佛說四十二章經》,先解釋經題。明白經題以後,再講譯者。譯者,就是翻譯這部經的人。有了經題、有了譯者,了解這部經翻譯的時間,就能證明這部經的真實性,這部經就是實實在在的。接著就講正文,正文分為序分、正宗分、流通分。
我們先解釋經的題目,可以簡單地解釋,也可以研究得很徹底。從過去到現在有四種方法,用來解釋一部經的題目──隨相釋、相對釋、離合釋、得名釋。
壹、隨相釋
什麼是「隨相釋」?「言隨相釋者,即隨文字相而次第釋之也。又分二釋:初分釋、次合釋。分釋,即將經題七字分別解釋。一為『佛』字,二為『說』字,三為『四十二章』四字,四為『經』字。」就是把經題分為這四個段落來解釋。
這是個別來解釋,把它分開來解釋,就稱為「分釋」。分開解釋以後,最後再來歸納,稱之為「合釋」。這就稱為「隨相釋」,隨著經題的文字相來解釋,一字、一句先分釋,最後再綜合,這個方法多為華嚴宗所用。這是第一種講經的方法。
貳、相對釋
第二是「相對釋」,能所一對,多半是法相宗(唯識宗)所用的方法。什麼是「能所一對」?例如本題七字「佛說四十二章經」,可分為四對釋之,然後一對、一對地來解釋。這四對怎麼分呢?
一、教義對
教與義相對,就稱為「教義對」。何謂是「教」?何謂是「義」?「『經』字屬能詮教,以經能教化普濟一切眾生故也。」所以,「經」字能先詮釋出佛的教理,教的方法、教的道理。這種方法、這種道理是來用來作什麼的呢?用來普度眾生。
「『佛說四十二章』六字,屬所詮之義」,前面這六個字和後面這個「經」字相對,這就是教義相對。「佛說四十二章」這六個字屬所詮之義,下面的「經」字是能詮之教,「詮」就是解釋。一個是義、一個是教,教義相對。
「義是所詮,以能詮之經,詮所詮之義,即自他相對也。」一個義、一個教,兩個配合起來解釋這個道理,就是一個能、一個所,還是能所一對。
二、人法對
「人」與「法」相對來解釋經的道理,「佛說四十二章」,「從義六字中,更別『佛說』二字,為能說之人。『四十二章』四字,為所說之法,亦名境智對也。」「佛」為能說之人,「四十二章」為所說之法;又可稱之為「境智相對」,「智」是能說之人,「境」是所說之法,《佛說四十二章經》,「佛」是果位上的聖人,是能說之人;「四十二章」為所說之法;「經」則是一個通稱。這樣就把經題交代清楚了。
三、通別對
一個是「通」、一個是「別」,通於諸經、別於諸經。什麼是「通」?每一部佛說的都稱為經,都可以用「經」這個字,如《四十二章經》、《阿彌陀經》、《涅槃經》……這是「通」。什麼是「別」?「四十二章」就是別,別於其他諸經。
一個是通釋,一個是別釋。用「通」來解釋,或用「別」於諸經的方法來顯明這部經和諸經不同。「從法四字中,更分通別」,從這個法、「四十二章」四字當中,又進一步分通別,可以說「四十二章」四個字當中,有通、也有別。
「『章』同於品」,例如《法華經》當中有很多品,一章就稱為一個品,品也是獨立存在的,每一章、每一品都有這麼一個意義存在。「他經所同,故謂之通」,「章」同於「品」,所以是通。「『四十二』字,此經所獨,故謂之別」,為什麼叫「別」?其他的經不叫「四十二」,只有這部經。不同於其他的經,是為此經所獨有,故謂之「別」。
四、感應對
有感就有應,也是能所相對。「又從人二字中,更分感應」,前面的「佛」是所說之人,人有聖、有凡,佛是聖位,不是凡位,所以更分別感應,「則『佛』為果上能應之主,『說』為因中所感之機也」,佛是果位上的聖人,是能應眾生所發之主;下面所說的這些道理,當機的是眾生之機。眾生是什麼根機?有上根、中根、下根,所以佛所說的法就有深、有淺。
總之,相對釋就是用「能所一對」來解釋經題。這個經題可以用能所一對來解釋,也可以用教義相對、也可以用人法相對、也可以稱為境智相對、也可以用通別相對、也可以用感應相對,這些方法都可以用來解釋經題。
參、離合釋
「離合釋」,又叫「六離合釋」,用六種「離」、六種「合」來解釋這個經題,這又深了一層。六離合釋,一共有六種方法來解釋經題。視經題的長短、意義,在六種方法當中,或是選其中一個,或選二個、三個、四個、五個,或是全部,都是可以的,這種方法就稱為離合釋。依照原來的意義,又稱為六離合釋,就是用六種方法來解釋。一個是離,也可解釋;一個是合,也可以解釋。
「謂每一名詞,二字以上,各有事實者,先離後合,共成六釋。」不一定是經題,凡是佛經的一個名詞或一句,都可以用六離合釋來解釋。但是這個名詞必須有兩個條件,才可以用這種方法來解釋:第一個條件,要有兩個字以上的名詞;如果只有一個字,沒有辦法解釋。第二,名詞中還要有事實,假使空空洞洞的,也沒有辦法解釋。什麼是空空洞洞?一個是有、一個是無。有什麼?無什麼?沒有事實的存在,就沒有辦法解釋。不但是要有兩個字以上的名詞,而且這兩個字以上的名詞裡面,有東西存在。具足這兩個條件,就可先離後合,先從離來解釋,然後合起來用六個方法來解釋。「簡言之,即六種解釋名詞之方式也」,簡單來講,就是六種解釋名詞的方式,稱為「六離合釋」。
「語言文字,皆由名詞集合而成,故名詞之義不審,則語言文字,亦必隨之歧誤晦塞,此六合釋之所由起也!」佛經也是語言文字,世間上的書籍也是屬於語言文字,「六離合釋」不一定是佛教專用的,在印度當時的文學、哲學,也用六離合釋的方法來解釋,六離合釋就是由印度原文翻譯過來的。
語言文字皆由名詞集合而成,名詞是由字集合而成的。例如,「大千世界」是一個名詞,是從「大」、「千」、「世」、「界」四個字集合而成的,把它分開就沒有這意義存在了。所以,由名詞集合而成語言文字。世間上所有一切語言、一切文字,都是由字而句、由句而段、由段而章、由章而成書、成經、成傳……這樣把它集合起來的。
「故名詞之義不審,則語言文字,亦必隨之歧誤晦塞」,假使我們不去審查每一字、每一句、每一章、乃至於這一段落、全經的種種義理,怎麼了解佛法?例如,現代有人主張把佛經翻譯為白話,假使這句當中有很多含義,沒有辦法翻譯,乃至於不去審查、不去了解這些道理,只翻譯字面上的意義,其中的道理就沒有辦法完全顯示出來,乃至於會發生誤會,所以古人說:「依文解義,三世佛冤。」
「歧」是什麼?就是走到小路去了;大路不走,走到岔路去了。舉例來說,禪宗祖師常說:「一絲不掛」,是指我們這念心不能存在一點東西;但是,很多人依文解義,認為求道必須一絲不掛,不穿衣服,就像是印度的裸體外道,這就是走入歧路了。
又如,禪宗說「保養聖胎」,就是保養當下這念心。「聖胎」就是指這念心,是無形無相的。有很多人解釋錯誤,認為我們觀想一個佛像,腦裡就是一個聖人,經常想、經常想……這就是保養聖胎。這樣就把文字的意義弄錯了。「誤」,就是誤解了這個道理。「晦塞」,「晦而不顯,塞而不通」,雖然解釋出來了,但只有事而沒有理,這就是晦。
什麼叫「有事無理」?譬如說,經中說念觀世音菩薩名號,水不能淹、火不能燒,這是什麼意思呢?假使大風來了,馬上念觀世音菩薩;水災來了,馬上念觀世音菩薩;刀兵來了,馬上念觀世音菩薩,人有誠心,當然會有感應,但這種感應必須念到三昧境界才可以,這是事。
理上來說,水指貪心、火指瞋心。什麼叫水不能淹?貪心是水,例如看到前面有一盤點心,起了貪心,想要吃卻吃不到,口水出來了,馬上念觀世音菩薩,貪心一下就隨觀世音菩薩的名號轉過來了,這就是水不能淹。什麼是火不能燒?大火來了,就念觀世音菩薩,這是事;進一步更圓滿的解釋,假使生了無明、發了脾氣,這是瞋火;肚子餓了沒東西吃,是飢火;看到異性,心中起了貪愛,就是欲火,欲火一動,身上就發燒、發熱。假使察覺了,馬上念觀世音菩薩來轉化,這就是火不能燒。
了解這個道理了,就是不「晦」。如果只知道事而不知道理,就是「晦」。「晦」,就是不顯。佛法中有事、有理,必須事理圓融。《普門品》裡面所說的,又是修證的方法,又是感應的方法。了解事與理,無論是上根、中根、下根,念觀世音菩薩都能道業有成。
假使我們不了解文字,確實「亦必隨之歧誤晦塞」,因而誤解了經中的意義。「此六合釋之所由起也」,可以從六離合釋來解釋這個道理,使我們了解事和理,這就是六離合釋的緣起。
為什麼要用六離合釋?這是一種智慧的法門、是思惟的法門、哲理的法門,除了表面的文字意義外,還有更進一層的道理。從以上的例子來說,除了外面的火災以外,我們心當中還有瞋火;除了外面的水災以外,我們心當中還有貪心;除了外面的風災以外,我們心當中還有無明,無明就是風,這就是更進一步的道理。如果我們沒有貪心、瞋心、癡心,外面也沒有水災、火災、風災了。這樣就把佛法的真實意義,完全表示出來了。
「然必有二字以上,而各有事實者,方能適用。」但是要解釋這個道理、解釋這個名相,必須具備兩個條件──第一,要有兩個字以上;第二,名詞裡面具有事實的存在。假使只有兩個字:有、無,只有名詞而沒有事實,就不能用六離合釋的方法。所以,必須要有事實,方能適用。
「例如『汽車』一名,係『汽』、『車』兩字而成。『汽』字、『車』字,又各有事實」,「汽」有東西存在,「車」也有東西存在,可以依名而循實,就可以知道裡面是一個東西,是一個物件、物品,是一個實體的東西,才可適用。「若如『有車』或『無車』,則雖有二字,而『有』、『無』均屬虛字,並無事實,即不適用。」
依據這個方法,「他可類推,凡一名詞,不必具足六釋。或二或三,隨時酌定,學者難之。」對於任何一個名詞,不一定要同時具足這六個方式,或者是二個、或者是三個,隨時來酌定。在六個當中選二個也可以,選三個、四個也可以,乃至於六個也可以,就看我們的智慧是不是用得上這個公式。所以,「學者難之」,究竟是用一個、二個、三個?或全部都用?這個道理和前面所說的隨相釋、相對釋不一樣,就顯得比較困難。
接著,我們看看六離合釋是什麼意義?是哪六種方式?第一是持業釋、第二是依主釋、第三是有財釋、第四是相違釋、第五是鄰近釋、第六是帶數釋。釋,就是解釋。
一、持業釋
「業有二義,一者所作為業,善惡皆同。善業感善,惡業感惡,謂之業力,或稱業感。二者體用之用,亦謂之業。今取用義。一切名詞,皆有體用。以用顯體,故名持業。」「例如『石硯』一名」,舉例來說,「石硯」是一個名詞,是石頭的硯臺。「石硯」是兩個字,假如只有一個「石」字,就沒有辦法解釋;只有「硯」字,也沒有辦法解釋。必須具足「石」、「硯」兩個字,成為「石硯」這一個名詞。雖然「石硯」是一個名詞,但是「石硯」也是一個事實,又是石頭、又是硯臺。
「硯有磨墨之用,石亦有之。」硯臺可以用來磨墨,石頭也可以拿來磨墨,也有它的作用。「但稱為石,即顯硯用。」只要是「石」,就可做硯臺,可當磨墨之用,這樣就把它歸納起來了。
「中間可加一『即』字,謂石即硯。或各加『亦』字,謂亦石亦硯,皆持業釋」,「硯」可作為磨墨之用,「石」亦可作為磨墨之用,以此類推,我們看到「石」就可以知道它可以磨墨,它有這種作用。再進一步,中間可加一「即」字,謂「石即硯」,石頭亦可當硯臺用;或各加「亦」字,謂「亦石亦硯」,它既是石、也是硯,既是硯、也是石,「石」具有「硯」的作用,「硯」具有「石」的體性,所以有體、有用。「皆持業釋」,我們明白這個道理了,這個就是持業、就是業用,用這個方法來解釋石頭和硯,是這個道理。這是過去的解釋,「若以近代文法而論,是形容決定之實名詞體也。」假使用近代文法來解釋,這個「石硯」,就是實有名詞。這樣解釋,我們就明白了。
二、依主釋
「謂此名詞有主客之別。今依主而不依客者。例如『佛堂』,佛為主乎?堂為主乎?若堂為主,則佛依於堂,應名堂佛。若佛為主,則堂依於佛,可名佛堂。中間可加一『之』字,謂佛之堂,故名依主釋。」
「約文法言」,依照我們現在的文法來講,一個是賓、一個是主,所以「依主釋」有賓主之別。「即賓主決定之實名詞體也。」看看這一個名詞,哪個是主位?哪個是賓位?修行也是一樣的,一個主位、一個賓位,主就是主人,賓就是客位。看看這一個名詞,哪個是主體?哪個是客體?
「今依主而不依客者」,我們現在依主來解釋這個名詞,而不依客來解釋,為什麼呢?我們心中有客塵,就是指煩惱、妄想,來來去去、有生有滅,能知道煩惱、妄想的這念心,始終是存在的,這個就是主位。所以,一個是賓、主,一個是主、客。
以「佛堂」為例,「佛堂」是一名詞,佛堂不是子虛烏有,它是個實體的事物。「佛堂」這個名詞,是以哪個為主體?「佛為主乎?堂為主乎?」當然是依佛像才建一個佛堂,所以是以佛為主體。「若堂為主,則佛依於堂」,假使我們以堂為主體,佛就靠到堂上了,那就不能稱作「佛堂」,而應該叫作「堂佛」,這樣就顛倒、錯誤了。所以,應該以佛為主,稱之為「佛堂」,也可以說是「供佛之堂」、「禮佛之堂」、「拜佛之堂」。
「故名依主釋」,這個名詞總是一個主體、一個客體,看看主體在哪裡?客體在哪裡?依據這個主體或客體,來解釋這一句話的意義,這就是依主釋。
三、有財釋
「財謂財產,為所有」,「財」是財產、財物。「人為能有」,一個是能、一個是所;一個是能有、一個是所有。人為能有、財為所有。「以所有顯能有,謂之有財」,上面是財、下面是人,用財產、財物來說明下面的人,主要的目的是突顯能有。
例如「人才」或「人品」,怎麼解釋人才、人品呢?「即人有才,人有品也」,依據這個道理來解釋,「中間可加一『有』字,或說有才有品之人,以示別異於無才無品之人,即今文法中之形容詞體也。」
有財釋,就是用上面的詞來形容下面的詞。以「人才」、「人品」為例,就是「即人有才,人有品也」,這個人有才或有品德。可以在當中加一個「有」字,「或說有才有品之人」。這就是解釋名相,就稱之為「有財釋」,這是顧名思義,用它的意義來解釋的。
四、相違釋
前面是以上面解釋下面,「相違釋」則是完全相違。
「謂若有名詞」,假使有一個名詞「各有體用,不相隨順而成」,這個名詞能獨立存在,各有各的體、各有各的用,彼此相違,不是一個;雖然不是一個,把它連貫起來,也可以說是一個;但說它是一個嗎?卻又彼此相違,仍然不是一個。
以「兄弟」為例,「例如『兄弟』二字,連為一名」,「兄」、「弟」兩個字連在一起,就可以當作是一個名詞;但是,「兄非即弟,弟非即兄」,「兄」和「弟」是兩回事,不是一個意思,兄是兄、弟是弟,不能說兄即是弟,弟即是兄,各有各的主體、各有各的用。
「又如『夫妻』,夫定非妻,妻亦非夫」,又如「夫妻」一詞,「夫」和「妻」不是一個,夫不是妻、妻也不是夫,「各各相違,而相聯成名,中間可加一『與』字以明之」,雖然夫不是妻、妻也不是夫,但可以把它連貫起來,我們可以在中間加一個「與」字,成為「兄與弟」、「夫與妻」。
「名相違釋,即今文法中同等結聚之實名詞體也」,這樣的道理,就是以相違釋來解釋。
五、鄰近釋
什麼是「鄰近釋」?「鄰」,就是靠近。
「謂若有名詞」,假使有這麼一個名詞,「並非本體,但從鄰近而成者,例如有住北者,問其籍貫,彼稱吳江,實則彼非吳江,而是北,因吳江係縣,人所易知,且近於北,故說吳江,以代表北,此之謂鄰近釋。即今文法中之副詞體也。」譬如,你說你住在台北市某一條街,人家不知道,但假使說你住在台北,人家就知道,因為大家都知道台北。這個道理比較簡單,就是住的地方很小,但是旁邊有很大的標幟,只要說鄰近顯著的目標,大家馬上就知道我這個地方,這就稱為「鄰近釋」。
六、帶數釋
「數」,就是數目,帶著數來解釋。「謂若有名詞,帶有數目而成者」,假設有一個名詞是帶有數目字的。「例如三身、四諦、五蘊、十二因緣等,各有數目連帶而成,即名帶數釋。」這是因數目字而成的名詞,例如「三身」、「四諦」、「五蘊」、「十二因緣」等。什麼是三身?法身、報身、化身,馬上就了解了。以「四十二章經」來說,「四十二」就是數字,我們馬上就知道這是帶數來解釋經的題。
「六釋之中,此最易明,即今文法中帶數決定之實名詞體也。」六種方法當中,帶數釋最容易理解。不一定是經題,其他名詞也可以依據六離合釋來解釋。
「《佛說四十二章經》七字經題,在六離合釋中,祗鄰近釋不適用。」為什麼唯獨「鄰近釋」不適用呢?因為我們不能說講到《八大人覺經》,馬上就想到《四十二章經》,這不容易啊!也不會說到《佛遺教經》,馬上就想到《四十二章經》。因為《佛遺教三經》雖然是合訂本,但是意義是各自獨立存在的。
「其他五釋,皆可適用,逐一示之。」《四十二章經》除了鄰近釋不適用外,其他五釋都適用。「則佛說四十二章即經,為持業釋。顯此經不離佛說四十二章也。」這就是剛才所說的能、所,馬上成了相對了,一個是教、一個是義。
「佛之說,簡非佛弟子天仙化人之說。或佛說之四十二章,簡非他說之四十二章。」佛是主體,這部經是佛說的,不是佛弟子說的,也不是天人說的,也不是仙人說的,是果位上的大覺聖人說的。「或佛說四十二章之經,簡非佛說之律論」,簡別這是經,而不是佛說的律藏,也不是佛說的論藏。「皆依主釋也」,這些都是依主釋,都有它的主體。
「佛說有四十二章經,或佛說四十二章有經,為有財釋」,這是有財釋。「四十二章為帶數釋。」這部經有數字存在,不是四十三,也不是四十五,就是四十二,這是帶數釋。
「佛說四十二章經,非說他經,為相違釋」,佛說四十二章經,簡別於其他經,所以是相違釋。這部經是一章、一章獨立的,明白以後,就能了解六離合釋的意義。
肆、得名釋
現在一般通用的是天台宗所用的「得名釋」。什麼是「得名釋」?「得名謂三藏經典之題名」,得到了這麼一個題名。「因何而得也」,三藏經典這麼多,是藉由什麼因緣而成立的?因什麼名而成立這個經題?是這個意思。
「唐《開元釋教錄》云:三藏經典,共五千零四十八卷」,依據唐朝開元年間所編的《釋教錄》,有這麼一個記載:所有的大藏經典一共有五千零四十八卷,這是最早的一個數目。其後,許多高僧大德至西天取經,慢慢增加、翻譯……陸陸續續增加了很多,到現在一共有九千餘卷。「其題名,即有九千餘種之多」,現在我們依天台宗講經的方法,把九千餘卷的經藏、律藏、論藏歸納起來,用七種立題的方法來解釋這一個經題。
換句話說,所有的經題,不外乎這七種立題──「單三、複三、具足一是也」。人、法、喻三者當中,假使只有其中一個,就是單。只講人、或只講法、或只講喻,就是「單三」。兩個配合起來就是雙,稱為「複」,即法喻、人喻、人法。「具足一」,就是有人、有法、有喻,三者同時具足。
「但有一人,而無法喻,例如《維摩詰經》及《佛說阿彌陀經》等」,只有人名,因人而得名,這個經題就稱為單人立題。「或但有一法,而無人喻」,只有法而沒有人,這就是單法立題,如《涅槃經》、《般若經》,單以法得名,而沒有人的存在,就是單法立題。單喻立題,只有喻而沒有法、沒有人。譬如《梵網經》、《大寶積經》。「梵網」是一個譬喻,天上有網,網中有珠,光光相照、珠珠相攝,一珠當中呈現無量的寶珠,寶珠當中呈現無量的光明,光明當中又呈現無量的寶珠,所以光光相照、珠珠相攝,這是一種譬喻。「喻戒律如梵王宮之因陀羅網然,喻佛法如珍寶聚,是以喻而得名者,曰單喻立題。」《大寶積經》也是一種譬喻,這部經沒有人、也沒有法,完全是以譬喻為題。以人、以法、以喻個別立題,稱為「單」。
什麼是「複三」?「複」就是兩個同時存在,也有三種:「或人法相合,或人喻相合,或法喻相合」。假使經題有人也有法,就是以人法立題,「如《文殊問般若經》,『文殊』是人,『般若』是法」。「又如《優婆塞戒經》,『優婆塞』為人、『戒』為法」,有法、又有人,所以人法立題當中並沒有喻。法喻也是複,如《妙法蓮華經》,「妙法」是法、「蓮華」是譬喻,法、喻同時存在,當中沒有人,稱為法喻立題;《金剛般若波羅蜜經》,「金剛」是喻、「般若波羅蜜」是法,一個是喻、一個是法,也是法喻立題。又如《如來師子吼經》,「如來」是果位上的人,「師子吼」是喻,師子一吼,百獸驚伏,當中沒有法,這是人喻立題。《菩薩瓔珞經》也是人喻立題,「菩薩」是人,「瓔珞」是喻。
有法、有人、有喻,三個同時存在,就是具足一,《大方廣佛華嚴經》,「大方廣」是法,「佛」是能說之人,「華嚴」是喻,因此,此經是具足一。
這是一個綱要,以後看到什麼經,都可以看看這部經是單、是複、或是具足一來立題?所謂「以名昭德」、「因相顯性」,藉由名相就能了解這部經的大綱和內容。我們所要講的《佛說四十二章經》,「佛說」是人,「四十二章」是法,當中沒有喻,就了解這部經是人法立題,這是解釋經的題目。
講經的方式有幾種:一個是華嚴宗,講經的方式是十門懸談;第二是慈恩宗,講經的方式是五門分別;密宗講經的方式,稱為十心開題;天台宗講經的方式,稱為五重玄義。如果聽經的人對佛法了解很深,就可以用五重玄義來提示綱要;聽經的人有上根、中根、下根,深淺不一,或是對於經教的道理沒有深入,就不容易了解五重玄義的道理。所以,一般普通的開示、講經,就直接用「能所一對」的方法,能說之人、所說之法,就把經題講完了。
每一部經都可以分為經題、譯者、序分、正宗分、流通分。經題,有通題、別題。以《四十二章經》為例,「經」是通於各經,稱為通題;「四十二章」為別,他經所無,別於其他經論,就稱為別題。
五重玄義
一、釋名
上次提到釋經有四種方法,最後一種是「得名釋」,以什麼因緣來成立這個經題?所謂「單三、複三、具足一」。《佛說四十二章經》是以什麼為題?「佛」是能說之人,「四十二章」是所說之法,所以這部經是人法立題。這是五重玄義的第一重──釋名──解釋經的題名。
二、辨體
釋名之後,要辨體。體,就是體性、體相。任何一件事物,有了名就必須有體。體,可以分成三種來解釋:
第一,聲名句文為體。這部經有其聲、名、文、句:我們一唸,就是「聲」;說出來就是「名」,一個字、一個字,稱為「名」;一字一字接起來,是「句」;每一句串連起來,就是「文」。
進一步研究,「聲」有兩種:一是「直」,一是「曲」。聲音就是聲音,當中不摻雜其他任何意義,稱為「直」,例如風聲、水聲、雨聲;第二種是「曲」,除了聲音以外,當中還有其他涵義,例如聲聞、緣覺。聲聞是因聲而悟道,四諦、十二因緣也是聲,當中有無窮盡的意義,依這個道理起聞思修,就可以得到解脫,這就稱為「曲」。所以,聲當中有曲、有直。
第二,「一實三假」。「文」裡面有「句」,句子裡還有它實質的意義存在,這就是「聲」當中含有實質。有聲、有名、有句、有文,這些加起來就是體,就是一個相的存在了。
聲、名、文、句,是「假」名;假名當中有其意義,這意義就是「實」。所以,一名當中有三假──聲是「假」、名是「假」、文句也是「假」;雖然是假,當中有其意義,就是「實」──稱為「一實三假」。一部經的文字相,具有這三種體相。這是屬於法相宗的說法。
無論是聲、名、文、句,都離不開我們的意識。所謂「三界唯心,萬法唯識」,一切山河大地,都是唯識所現。所以,雖然聲、名、句、文都是假相,但假相離不開我們八識田中識心分別、執著所現,這就是以唯識為體。
第三,一法印、一真法界。無論是聲、名、句、文也好,唯識也好,總是有一個根。就等於金子一樣,金子可以打成耳環、戒指,也可以做成佛像、香爐……。但無論是耳環、戒指、佛像、香爐……都離不開金。金是什麼?金是耳環、戒指、佛像、香爐的本體。就如同萬法有種種差別相,但種種相不離真如,真如是諸法的本體。這是性宗的說法,性宗是以真如為體。
總結以上所說,第一種體相是以「聲、名、句、文」為體,第二種體相是以「唯識」為體,第三種體相就是「真如」。
此外,依據《大智度論》龍樹菩薩,把佛法分成大乘、小乘。小乘的經、律、論三藏,最根本就是要證到涅槃,所以,小乘稱之為「三法印──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涅槃寂靜」。只要是講這三種道理的經典,就屬於小乘。大乘經典是「一法印」,談一真法界、談一實相。所以,如果談的是一法印,就屬於大乘實相;如果談的是三法印,就屬於小乘涅槃。
以這種方法,就可以觀察一部經的體性。無論是禪、淨,顯、密,殊途同歸,即便有種種前方便,由這個前方便最終還是要達到三法印或一法印。
有了名,還有實體。解釋了這部經的名,然後進一步了解這部經的體相是什麼?這就是天台宗辨體的方法。
《佛說四十二章經》是以什麼為體?以大乘、以實相為體,也講真如法身、也講實相。佛法中提到七種真如:流轉真如、實相真如、唯識真如、安立真如、邪行真如、清淨真如、正行真如。《佛說四十二章經》當中,這些真如都有所提及。
一、流轉真如。什麼是「流轉真如」?真如流轉六道,十法界都是真如所現,都具足真如之性;假使沒有真如,世界也不能成立。舉例來說,物質分析到最後,就是能與量,能是熱,量是光。再進一步研究,能、量是從什麼地方產生出來的?就是從真如當中產生出來的。既然一切萬法皆是真如所產生,打坐的時候,身體發熱、看到光明,這些境界都不要理它;假使執著這些虛妄境界,就沒辦法探究根源,證到實相、契入真如。
什麼是真如流轉六道?造了五逆十惡,起了貪、瞋、癡,造了殺、盜、淫,這個世界就屬於娑婆世界。娑婆世界屬於六道,所以真如流轉六道。但是在這個地方聞法修行,真如又轉為淨土了。淨土分成幾種,最高的淨土是常寂光淨土,這是清淨真如,也就是我們的法身,就是菩提、涅槃。
二、實相真如。前面流轉真如──真如隨著外面的因緣流轉。受持五戒,就屬於人道的果報,真如就變成我們這個娑婆世界。修十善,真如隨我們的身、口、意淨化為緣起,真如就變成天界的果報、變成欲界天。假使真如依四禪八定為緣起,就出了欲界天、色界天了。如果真如依四諦為緣起,真如就成了偏空。如果真如依六波羅蜜為緣起,就成了菩薩道。如果真如依中道實相為緣起,那就是實相真如。
實相真如是最高的。實相真如,就是中道、就是實相、就是菩提、就是涅槃、就是清淨法身,就稱為實實在在的相貌、實實在在的如來。如來,就是實相真如;如來,就是「無所從來,亦無所去」,指我們這念心沒有去來之相。
三、唯識真如。所謂「三界唯心,萬法唯識」,十法界都是唯識所現。「心生則種種法生」,心念一動,八識的種子起現行,就有一個境界,這就屬於唯識,所有一切都是我們意識的作用。
過去有一個公案,趙子昂喜歡畫馬,他前前後後一共畫了一百零七匹馬,每一匹馬的形象都不一樣。但是,最後第一百零八匹馬卻想不出來,他行住坐臥都在想、都在思惟。以佛法來說,就是專注一境,專門想這個境界。想久了,心境達到專一的境界了,能想的這個心和所想的這個境界達到一如了。有一天,他想著想著感到疲倦,就睡在床上了。這時正好是吃午飯的時間,他的太太進來叫他吃飯,東找西找,找不到人,就到床鋪上找,結果看到床上有一匹馬,四腳朝天,當場嚇了一跳,驚叫起來。趙子昂被她驚醒了,就問她:「為什麼驚叫?」她說:「我看到床上有一匹馬四腳朝天。」趙子昂一聽就悟了。悟到什麼?一方面悟到我們心意識的作用非常厲害;另一方面,他畫了第一百零八匹馬,這最後一匹馬就是四腳朝天的形象。
趙子昂心想:「我想馬,就變成馬。」他悟到這個心意識的作用,所以後期的作品都不畫馬了,恐怕以後會變成馬,就專門畫佛像,認為天天畫佛像,將來就會成佛。但是,這個佛是不是真正的佛?也不是的,是識心幻現,有生有滅。這是唯識所現,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就是這個道理。
儒家也有一個記載,「昔堯殂之後,舜仰慕三年,坐則見堯於牆,食則睹堯於羹。」舜天天想堯,想久了以後,就看到堯在牆上現出來、從湯裡跑出來,這些都是唯識所現。
有些人認為心裡面一直想佛,將來就會成佛;一直念佛,將來就會成佛。這個道理正不正確?只正確一部分,不是完全正確。怎麼說呢?這個佛不是真正的佛,是意識所現,有生有滅;能想的那個心,才是最重要的!能想的那個心,達到無想的境界,才是真心。
天天想佛,為什麼佛會變現出來?因為我們的心念專注,專注就是禪定。所以,禱告也是一種禪定,這種禪定會看到由識心所變現出來的境界。看看我們能想的這念心是否廣大?是否清淨?如果心量廣大、心念清淨,又具足戒行,就有無量的功德,你想出來的佛就放光動地;假使心有雜念、有妄想、有欲愛、色愛,你看到的這個佛就不是佛,而是年輕的美女,實在是如此的。
所以,每個人見佛的心、所見的佛,都不一樣。有時觀世音菩薩是一個老太太、有時是一個美女、有時是一位出家眾,有時看到觀世音菩薩現三十二相、八十種好,放光動地……其中的差別就在於我們這個心是否清淨?有沒有功德?有沒有定力?有沒有慈悲心?假使我們有慈悲心、又有戒行、又有功德,念佛念到佛現出來了,真正是這念心不可思議的神通妙用;雖然是不可思議,仍是真如識心所現的境界。
所以,《佛說四十二章經》裡面,有真如,也有實相,也有真如流轉六道。
四、安立真如。每一件事情的建立,都有其緣起。在這部經裡面,佛很慈悲,依據我們在真如的修證,建立沙門四果──初果、二果、三果、四果,以及初果向、二果向、三果向、四果向──在《無常經》裡統稱為「八輩上人」,這就是安立真如。
初果、二果、三果、四果都是真如,但依修證就可建立出一個層次。例如,淨土分為四種:凡聖同居土、方便有餘土、實報莊嚴土、常寂光淨土,這些都是安立真如。這是佛為了要度眾生,所建立的種種道理、種種層次、種種差別。等於政府希望每個人都能大學畢業,但並不是那麼簡單,怎麼辦呢?既然每個人的因緣不一樣,沒有辦法讓每個人都大學畢業,可以方便建立一些層次──有幼稚園、小學、中學、高中、專科、大學,這就是安立,最後的目的還是希望大學畢業。
佛也是如此,佛希望每個人都成佛,可是成佛的時間很長,如果按照漸修來講,要經過三大阿僧祇劫,很多眾生一看到要花這麼長的時間,連菩薩也不想成了!所以,佛就在真如當中依修證層次安立聲聞果、緣覺果、菩薩果。若沒有辦法一下子證到緣覺、羅漢果,就在羅漢果前依修證層次,分為初果、二果、三果……這些都是安立。
又如,佛希望每個人都有慈悲心,不食眾生肉。可是有很多眾生貪心太重、習氣太重,如果要他吃素才能學佛,那是很難的一件事。所以,佛就開方便,安立前方便,只要不殺生就好了。進一步,不但不殺生,還要護生;不但要護生,還要吃三淨肉、五淨肉……到最後就習慣不吃肉了,這才是佛最終的目的。眾生的根性很差,一下就叫他不吃肉,實在是不容易,所以安立種種層次、種種方便,使其最後達到解脫、達到一個圓滿的境界,這就是安立真如。
五、邪行真如。修戒、定、慧,去除貪、瞋、癡,修六波羅蜜,這是「正行真如」。什麼是「邪行」?造五逆十惡,綁票勒索、詐騙錢財、侵占他國,乃至想併吞世界,這就是「邪行真如」。雖然是邪行,裡面還是有真如之用。假使沒有真如了,這個世界馬上就成了死寂,人就成了一堆灰了;因為有真如存在,所以人才能活動、才有生命。生命當中,有正命、有邪命,所以這個地方就有正行真如、邪行真如。
強盜、小偷也有真如,不過真如流轉六道,邪掉了,將來就是受苦受難,墮落地獄、餓鬼、畜生。所以,無間地獄、刀山地獄、火山地獄……也是真如所現。真如隨緣能現種種境界,如夢幻泡影,而眾生執以為真實,就在所現的種種境界相中執著、受苦。邪行真如所現,就像是在作惡夢,隨眾生惡業而現,將來受盡苦報。所以,想要證到清淨真如,就必須有正行。有正行、有正行真如,最後才能達到清淨真如。
六、清淨真如。清淨真如,就是菩提、涅槃,身心清涼。《心經》提到:「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佛說四十二章經》裡面也講這個道理,這就是清淨真如。
七、正行真如。清淨真如到最後是「正行真如」。如來所說一切道品正行之法,都是依真如理體而立,就稱為正行真如。
三、明宗
「宗」,就是宗派、宗趣、宗要。此處「明宗」,不是明宗派,而是明瞭宗趣、宗要。《佛說四十二章經》是以什麼為宗要?就是要「明心見性,見性成佛」,明白此理,就是「明宗」。
《佛說四十二章經》的體性是真如,宗趣就是要見性,如「吾法念無念念,行無行行,言無言言,修無修修。會者近爾,迷者遠乎。」念了以後要歸於無念。無念,就是當下這念心沒有雜念、沒有妄想,了了分明,寂照一如。所以,這部經是以無念為宗,先要契悟這個道。
再舉例來說,第九章「守志奉道」,告訴我們想悟道就要守志。什麼是「志」?就是志願、志向、趣向、宗要。我們現在要「識心達本」,「心」就是菩提心,「本」就是本來面目、本具心性。了解以後,就知道這部經不是小乘,而是大乘,是以「明心見性,見性成佛」為宗、以「識心達本」為宗。
四、論用
「用」,就是它的作用、利用。這部經究竟用在什麼地方?一切經律論都是以持戒清淨、斷除煩惱為用,又能自利,又能利他。《佛說四十二章經》裡,每一章都有斷除煩惱的方法。
五、判教
佛所說的法分為五時八教。將釋迦牟尼佛四十九年說法,分成五個層次:華嚴時、阿含時、方等時、般若時、法華涅槃時。
五時,是大體上來分,其實佛說法每一時都具備其餘四者。什麼原因呢?時,就代表這個經教道理的深淺。例如,師父在這裡說法,聽眾有上根、中根、下根,假使完全在事上來講,中根、下根的人可以了解,但上根的人聽了就毫無意義;假使完全講理,中根、下根的人就聽不懂,乃至於打瞌睡。所以,五時似乎很分明,其實都是互通的。
《佛說四十二章經》屬於哪一時?暫時把它歸納為方等時,其實全部具足,每一時都有。例如,經中提到佛為五比丘說四諦,這是阿含時;到了最後,講圓頓教,至圓至頓。所以,五時全部具足。
智者大師運用《法華經》,把五時譬喻為五味:一、乳;二、酪;三、生酥;四、熟酥;五、醍醐。方等時列於華嚴時、阿含時之後,為第三時,配五味中第三生酥味。
依據《菩薩戒經》來說,釋迦牟尼佛在過去久遠劫就已經成佛了,來這個世界已經八千次。所以,真正的佛沒有去來,這是就如來法身、實相來講。真如實相沒有去來,但是佛的化身很多。娑婆世界的釋迦牟尼佛是應化之身,在人間示現人身,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出生,有父親、母親……跟我們完全一樣,因為他是來到人道普度眾生。
關於釋迦牟尼佛出家、成道的時間,在許多經典裡的記載有些許出入,有的經記載十九歲出家,有的記載二十九歲出家;有的經說三十歲得道,有的經說三十五歲得道……究竟哪一個正確?時間已久,文字記載上也可能有錯誤。現在經由大眾公認,釋迦牟尼佛十九歲出家、三十歲成道,因為釋迦牟尼佛世壽八十,以說法四十九年來推算,應該是三十歲成道。
釋迦牟尼佛十九歲出家,前五年參訪印度一切外道,拜了阿羅邏、迦蘭兩位仙人修禪定;後面六年修苦行,在樹下靜坐,一天吃一麻一麥。五年加六年,前後一共十一年。十九歲出家,經過十一年的修行,三十歲在菩提樹下成道。
依據天台宗的五重玄義來研經判教,可以自己作為參考。現在的人都喜歡簡化,假使用這種方法講經,還沒有聽到正題,已經過了一個禮拜了,心中可能就起了煩惱。所以,我們開門見山,簡單地把經題解釋一下:「佛」是能說之人,「四十二章」是所說之法;「四十二章」是別,「經」是通。這樣把經題略為解釋。假使想要更進一步深入,就可以依據天台宗的五重玄義來了解、深入。
祖師五法
過去的祖師提出「祖師五法」──銷文、釋義、顯理、舉證、勸修。依據這五個層次來講經,大眾聽到這樣的開示,覺得很簡單、扼要,內容也很豐富。假使用很深奧的方法,講了半天,卻令大眾覺得這部經太困難,起了退心,認為上根利智的人才能修,還是老老實實念佛,這樣就不能達到講經利益大眾的目的。
佛經一般都是文言文,所以先把經文一個字、一個字,或一句句地銷掉,然後解釋字面上的意思,就稱為「銷文」。銷文了以後,還要「釋義」,講解這一句、這一段是什麼意義。接著,還要「顯理」,顯出它的理,是有為法、是無為法?是菩提、是涅槃?是方便、是究竟?這就是理。
講了許多的道理之後,這時看看聽法的人好像覺得沒有什麼意思了、打瞌睡了,或者是大家都聽得懂了,但還在懷疑當中,就要「舉證」,依據這個道理找一個公案,無論是現代的公案、歷史的公案或祖師的公案,證明過去的聖人、賢人依據這個道理修行,已經成功了,這就不是空空洞洞的、形而上的東西了,大家一聽,確確實實可以做到,信心就增長了。舉證之後,馬上要「勸修」。釋迦牟尼佛三轉四諦,就是勸修轉。所以,要勸大家依據這個道理去用功、去修行、去契悟,一定可以得解脫、證道果。這樣講經、說法,就能達到很好的效果。
譯者
經題講完了以後,要講譯經的人。《佛說四十二章經》是中國最早的一部經,一直流傳到現在,最初是由竺法蘭、迦葉摩騰二位尊者翻譯出來。什麼時候翻譯的呢?在後漢時期。
漢朝,分為前漢、後漢,或者稱為西漢、東漢。劉邦(漢高祖)在韓信、蕭何的幫助下,滅秦二世胡亥,與秦民約法三章,並派人堅守函谷關,最終統一天下,以長安為都,建立前漢。前漢前後共二百一十四年,後被王莽所篡。其後光武中興,建都洛陽,統治天下一百九十六年,稱為後漢、東漢,佛法就是在後漢時代進入中國的。
迦葉摩騰、竺法蘭是從中印度來的兩位羅漢尊者。根據明蕅益大師《佛說四十二章經解》記載,孝明皇帝永平三年,歲次庚申,漢明帝晚上夢到西方一位金人飛至金鑾寶殿上。第二天,漢明帝召集群臣,說明夢中情景,詢問其意,當中有一位管歷史、星象的太史官傅毅回答:「臣聞西域有神,號之為『佛』。陛下所夢,其必是乎!」博士王遵也說:「按《周書異記》,載佛誕於周昭王二十六年甲寅。時江河泛溢,大地皆動,五色光貫太微。」
佛經中也有這種記載,大地發生動搖有三種原因:一、聖人誕生;二、聖人在此世界成道;三、聖人在此世界入滅。若有這三種原因,大地就會動搖,不過這種動搖與現在的地震不同,現在地震會震垮房屋,乃至土地崩裂;這種動搖不會產生災難,不但沒有災難,還有瑞相。
儒家經典記載:「凡國之大事,先筮而後卜。」「筮」就是祈事、禱告、占卜星象;現在國之大事,首在民生。當時,太史蘇由馬上卜卦,得到九五之數,所謂「乾之九五」,飛龍在天,是好卦、是祥瑞,便說:「是西方大聖人也;後一千年,聲教流被此土。」從周昭王開始一千年後,佛的言教才會到中國來。「王命刻石為記,埋之南郊。」
歷史記載,戰國時代邊塞地方來了一些異人,穿的不是中國的服裝,就把他們關起來,過了一段時間以後才把他們放走。證明秦朝也有印度的出家眾到中國弘法,但是因緣不具足,一直到漢明帝時,因緣才具足。「後於周穆王時,乾坤震動,有白虹十二道,貫日經天。太史扈多占之,謂是西方大聖人入滅之象。」
漢明帝永平七年,歲次甲子,漢明帝派了郎中蔡愔、中郎將秦景、博士王遵等共十八人,到西天求法。走到月氏國時,遇到竺法蘭、迦葉摩騰二位尊者,請了梵本經六十萬言,並將舍利及佛像載於白馬,於永平十年丁卯十二月三十日至洛陽,是為中國有佛經之始。
孝明帝是漢光武帝第四個兒子,見而悅之,詔迦葉摩騰等於鴻臚寺翻譯經典。永平十一年,於洛陽雍門外,造白馬寺供養二師,是為中國建寺之始。鴻臚寺是當時接應外國賓客的官衙。當時,竺法蘭與迦葉摩騰二位尊者就安止在鴻臚寺,翻譯從月氏國帶回來的佛經,有《佛說四十二章經》、《法海藏經》、《佛本行經》、《十地斷結經》、《佛本生經》、《二百六十條戒合異》……一共翻譯了六部十三卷,這是中國有法寶之始。其後洛陽遷都,由於兵荒馬亂,經典遺失,只剩下《佛說四十二章經》,其餘經典都不存在了。
漢明帝以前信仰道教,信仰了佛教以後,三山五嶽的道士中有一位褚善信,集合五嶽的道士,請求漢明帝辨明佛經的真偽。當時,道士們設置了三個壇,一個放諸子百家的書,一是道經,一是道教神像祭品。漢明帝則在西邊設置西壇,當中供養佛像、佛經、舍利。雙方點火燒壇,假使經是真的,就不會燒壞;如果是假的,一定會燒掉。
道士們繞壇禱告,結果,道士壇中的經典統統燒得乾乾淨淨,只有老子《道德經》留存下來。佛經、佛像和舍利不但沒有被燒掉,還放五色光明。當時,迦葉摩騰尊者就現十八種神通說法,先現四威儀神通──空中行、空中住、空中坐、空中臥,身上出水、身下出火,身下出水、身上出火……乃至以十八種神通說法,同時說了一首偈子:「狐非師子類,燈非日月明。池無巨海納,丘無嵩嶽嶸。法雲垂世界,善種得開萌。顯通希有法,處處化群生。」見到這種景象,許多皇親、國戚、道士都出家了。
後來古人為了祭悼焚經台,也作了一首詩:「門徑蕭蕭長綠苔,一回登此一徘徊。青牛謾說函關去,白馬親從印土來。確實是非憑烈焰,要分真偽築高台。春風也解嫌狼藉,吹盡當年道教灰。」這些都是歷史上的記載,證明這些事都是實實在在的。
《佛說四十二章經》原本是梵文,竺法蘭和迦葉摩騰二位尊者共同把它譯為中國的文字。翻譯,有音譯、有義譯。這個地方是義譯。過去譯經是很慎重的,有政府所辦的譯經場,譯經要經過譯主宣讀、證義、證文、書字與筆受、綴文、參譯、刊定、潤文、梵唄等程序。有些經書還要欽敕,要有皇帝的詔書,證明這部經不是簡簡單單記下來的。
現在很多人對佛法沒有信心,不但不相信竺法蘭、迦葉摩騰這段歷史,連釋迦牟尼佛從右脅誕生、中國大乘佛法是佛所說的也不相信,甚至認為須彌山是喜馬拉雅山。有些人專門研究文字、考證經典真偽,卻不知道怎麼樣修行。修了四禪八定,證到了初禪,不但看得到須彌山,連色身也可以飛到須彌山去。過去遍地都是羅漢,人可以到天上去,天上的人也能到人間來,對佛法根本沒有一點懷疑。六個根本煩惱中,「疑」是其中之一,如果對佛法有疑,就很難生起信心,修行無法落實,道業也無法成就。
我們明白以後,要知道這些歷史,要想相信,就要修禪定、就要契悟,從這條路去用功、去落實,一定沒有問題。不但是過去,近代虛雲老和尚一生也有很多傳奇、很多感應。有些人認為,度眾生最好要顯神通,假使沒有神通,就度不了眾生。以現代來看,現在的眾生根機差,煩惱深重,心中有疑,就算是現神通,也不一定相信,還以為是魔術。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現在是科技時代,假使跟一百年前的人講現在的科技,他以為是神話,因為人類的智慧沒有到達這個程度,就是不會相信。舉例來說,現在天上有飛機,還有人造衛星,還有電腦、潛水艇,甚至可以在海底照相;手裡的遙控器一按,門就自動開了。對於以前的人來說,看到這些覺得很奇怪,還以為是神、是菩薩來了,乃至於認為是不可能的事情。明白了以後,一點也不奇怪,是很簡單的事情。
所以,修行學佛要從理入。理,就是相信這個道理。菩提、涅槃、禪定、心即是佛、有因必有果……這些就是理。明白這些道理之後,具足正信,自己修行就能有所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