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知識,時間過得很快,禪七到明天就功德圓滿了。這七天當中,相信每一位一定都有所感受。不管有沒有坐到一支好香、有沒有契悟,最低限度這七天生活很有規律,起居作息都有一定的時間,而且這七天當中身口意三業一定是清淨的,所以,這七天看起來很平常,其實這七天是最珍貴的。過了七天清淨的生活,不是容易的事情,需要有福德。
福德,有世間上的福德,還有出世間的福德。清淨心,是佛法裡面所說的菩提心、無住心,就是無為法。如《金剛經》所云:「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看看自己這念心清淨到什麼程度?又云:「一切賢聖皆以無為法而有差別。」不是以有為法而有差別。有為法,屬於福報,是用得窮盡的。世間上的福報不管有多大,就是有始有終、有生有滅。如同不論銀行裡存了多少錢,用完了就沒有了;而且還必須要會用錢,假使不會用錢,這個錢、這個福德就不是你的,不僅糟蹋了福報,福德還變成了罪過。
相反地,假使擁有清淨的智慧,就能支配這個福德。因此,佛經裡強調要「福慧雙修」。智慧是什麼?就是指我們這個知覺、這一念清淨的心、正知正見這一念心。無論是世間法或出世間法,這一念心都很重要。認識了這一念心,就有定、就有慧。對於任何事都看得很清楚,都能知進知退。假使應該退而不知道退,就自取其辱;能夠進時卻不進,就錯失良機。
佛法上講,一個是慧根,一個是善根。慧根,就是師父說法、諸位聽法這一念清淨心,這念心是本具的。身口意三業之善固不可拔,能生善果,故謂善根。善根,是可以後天學習來的、人為出來的。尤其現在是知識爆炸的時代,知識的範圍非常廣泛。假使沒有智慧,學的知識多了,就沒有辦法選擇、沒有辦法淨化、沒有辦法統一、沒有辦法過濾,所以一定要靠智慧。智慧,就是我們的覺性。
「聞思修」三慧──聞慧、思慧、修慧,是入道的根本。聞慧,師父說法、諸位聽法,就是用耳根來聞。聞了以後,還要思;假使不思,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沒有用!聞了以後,要透過自己的思惟來想一想。思惟,就是想這個道理,想一遍、想二遍、想三遍……想了以後,作一個綜合,把它消化;化為自己所有之後,這個道理就是自己的了。所以,聞了以後要思。思了以後,能夠當下決定:「啊,這個東西太好了,我要終身奉行!不能遺失。」這就是修。
聞、思、修,是連貫性的。如果記憶力不好,老師在課堂裡上課,聽了以後,把書本合起來,提綱挈領地回憶一下:「這一節課講的是什麼?第一、第二、第三、第四……。」想一遍還不夠,想兩遍、三遍……反覆不斷地回憶,這就是思。做什麼事都要有一個要領、都要有一個原則;假使沒有要領、沒有原則,這條路都找不到,怎麼做人做事?
對上根的人來說,聞、思、修是一個。如果是下根的人,聞是聞、思是思、修是修,把它分成三個段落了。聽了這個道理,覺得很好,想一遍、想兩遍、想三遍……把它記下來;記下來以後,再於日常生活中實行,聞、思、修就成了三關。
同樣是一件事,每個人領悟的程度都不一樣。佛有很多弟子,佛說法時,有的人當場就悟道了;有的人不但悟道,當下就成正果;有的人聽了這個道理,似是而非,無法完全了解;下下根的人聽這個道理,甚至聽不懂,因為心太粗、法太細。所以,每個人的了解都不一樣、領悟的程度都不一樣。
佛法有事、有理,有相、有性,有因、有果,是很有組織、很有系統、很有哲理的真理和學問,可以修身修心、成道證果。佛法說聞慧、思慧、修慧,儒家孔子也說:「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假使「學而不思」,認為:「趕快學,學會了就好。」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學任何一項技術、任何一種技能,不能只顧著記,把它學會了,卻不知道它的道理,這樣即使學會了,也會很快忘記。因此,不但要知其然,還要知其所以然。背文章也是如此的,幼稚園的小孩也會背,但是不懂它的道理。假使你會背,又知道它的道理,就能把它融合,融合以後,變成自己的道理,就能終身受用。
「思而不學則殆」,假使只是想這個道理,而不在事上去歷練,是沒有用的,這個道理只是空的。佛法裡面講,一個是事,一個是理。執著事,不知道理,就會增長無明;假使只知道理,而不去試、沒去做,就增長邪見。所以,事理要並行,事理要無礙、要圓融。
世間法、出世法,都要用這一念心。有的人腦筋不好,是因為有障礙,以佛法來說就是根機遲鈍。有些人認為這是遺傳的,有的是生理上的、有的是心理上的,有的是過去到現在的業障,佛法稱為「業」。有了業,就要消業,不要放棄,每個人都有佛性,要有恆心、信心。佛性,就是我們的覺性。過去造了惡業、產生了執著,這個心就像一潭死水一樣,所以要淨化這個心,這個心要定、要淨、要明、要空,心當中才能產生作用,才能容納好的東西。
明白了這個道理,就要先從戒定慧三學、聞思修三慧下手,這是屬於漸修。修戒、修定、修慧,因戒生定,因定發慧,這是三學;然後再配合聞、思、修三慧,這樣子很快就事理圓融,這一生修行就不會白費。把這個道理運用到社會上也是一樣的,在社會上做任何事情要奉公守法,要遵守國家法律、社會秩序,要遵守家規,這就是戒,戒有防非止惡的作用。
「禪者,佛之心;教者,佛之口;律者,佛之身。」戒律有很多,許多人一看到戒律這麼多,感到頭昏腦脹:「哎呀,這是死板板的!」有些人認為現在是新時代、新文學,要把以前的老思想去掉。什麼老思想?這些人說傳統的禮教不好,要把它廢掉,要提倡新的文化。這種觀念是錯誤的。
新的,是從舊的來的,是過去累積而來;假使沒有舊的,哪裡找新的?人類的文化累積到現在,好的就要保留,壞的就要改進;未來又是累積現在的,為什麼要把它廢掉?尤其是傳統的禮教,更不可廢。禮,是人類的行為規範,就等於佛法的戒律。過去,中華民族是以禮、以孝道來治理國家,它是一個次序。現在的人接受現代的科學、接受西洋的文化,就忽視了傳統文化固有的禮制,甚至公開反對。這個觀念是錯誤的。
孔子說:「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禮是什麼?就是一個「節」。做任何事情都有一個節制、都有一個節度、都有一個標準、都有一個契機、都有一個適當性。「非禮勿視」,沒有正當性的,就不要隨便亂看;否則,眼睛亂瞟,東看西看,品頭論足,就要惹大禍。現在的社會就是如此,你亂看,他上前就捅你一刀。你偷看漂亮的小姐,不但行為不好,而且缺乏道德。所以,「非禮勿視」,做人要正正當當。我們要正視,不應該看的東西就不要去看,浪費自己的精神、時間;應該看的,例如,看書、看經、看正當的事情,就要多看。從過去到現在,儒家的思想假使自己不了解、不去深入,只知道表面,就不知道它真正的內容和目的。
「非禮勿言」,沒有正當性,就不要講話,言多必失、病從口入、禍從口出。這個道理不僅過去是對的、現在是對的,未來還是對的。「非禮勿言」,應該講的就要仗義直言;不應該講的,就不要廢話。我們講話要從正面講,不要從負面講。這個世界是一個相對的世界,不是絕對的世界,有美、有醜,有男、有女,有內、有外,有善、有惡,有正、有邪。從正面來看,就是善;從負面來看,它就是惡,這是相對的。打坐,就要放下相對的世界,保持這一念絕對的心。
這些道理必須要去悟,因為時代轉變,文化也跟著時代而轉變。過去是農業社會、工業社會,現在是進入太空時代、資訊時代。過去的大叢林都是在山上,那個時候是農業社會,冬天到了,大家都沒有事情,就去朝山、就去求道。現在整個世界不一樣了,每個人都很忙,沒有時間到山上朝山、求師問道,所以佛法必須從山林走入社會,要在都市裡面建立精舍,這是必然的。所以,我們要配合時代,與時俱進。
經云:「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覓菩提,恰如求兔角。」有眾生才有菩薩,所以,佛法不能離開群眾。中台山是現代化的大叢林,不是山上的叢林,這都是時代的因緣。但是,「萬變不離其宗」,不管怎麼變,根本的思想、精神不能變。佛法是以人為根本,人以心為根本,心以覺悟為根本,無論時代如何進步,這個原則都不能變。科學、哲學、軍事、教育、環保……一切都要以人為根本。現在有很多人認為環保第一,為什麼要環保?因為人住在這個地方,環境要好、水質要好、空氣要好……它是以人為根本。
現在的環保思想有很多是錯誤的,為什麼?本來要開一條路,有些人高舉環保之名,只是一味阻礙開路,卻沒有具體的方法解決人民生活的困境,這條路沒辦法開,生活、安全都有威脅,這不是錯誤的嗎?開路是為了人。如果為了環保而環保,什麼都不能動了,保持自然,人就沒有辦法生存、沒有辦法生活了。怎麼樣才能作好環保?幫助開路的工程人員作好水土保持,不要使左右鄰居受害,這就是環保的精神。現在很多人為環保而環保,各說各的話,各唱各的調,就不是以人為根本。
以教育來說,無論是什麼樣的教育制度,如何使所有的學生和家長認同?如何使學生的學業進步,品學兼優,安安穩穩地從國小一直到大學畢業?這就是以人為根本,這就是教育的根本。無論是任何一個領域,都是以人為根本。假使離開了人類,做這些都沒有用。如果不知道以人為根本,不知道人以心為根本,每個人都為自己著想,執著名利財色,出賣父母、出賣社會、出賣國家,這個社會將來就會毀滅。
所以,做任何一件事情都不要忘記人為根本、心為根本、覺為根本。如果一個人沒有良知、沒有良能、沒有道德,學那些東西作什麼?就會出賣社會。例如,現在全世界每個國家都想要控制核子武器,只要能掌握核武,國家就會強盛。假使自己想統治世界,拚命發展核武,一旦良心、良知、道德沒有了,彼此猜忌,乾脆先下手為強,發射原子彈,這個世界就毀滅了。假使每個人都了解,不論什麼學問都是以人為根本,人以心為根本,就不會出事。
世間上的一切都是相對的,要想根本解決人類的問題、世界上的問題,一個是從物質生活著手,一個是從心靈世界著手。心靈的世界是很重要的,你將來想作一個有用的人、社會的精英、國家的棟樑、世界的領導者,是全方位的,除了你的才能、才藝、身體,最重要的是心。這念心要定、要淨,要有智慧、慈悲、容忍、廣大、平等。
打禪七是自己的事情,我們這念心非常重要。儒家說:「心廣體胖」;心理學也這麼說,假使心憂愁、煩惱、想不開,就會罹患憂鬱症,就算擁有再多的財富、擁有再大的學問,都是徒勞無功。報紙上刊載,有一個馬來西亞人,十多歲、二十歲就拿到幾個博士,最後想不開自殺了。這就是沒有心靈的自我,找不到哪個是自己;找不到自己,就只有財色名食睡、吃喝玩樂等刺激。這些東西是刺激我們的生理和心理,刺激到一個階段就麻痺了。麻痺了,人就中毒了,在物質方面中毒了。
佛法是人生的真理,如果心定、心淨、心明,看什麼事情都會看得很深入。我們這個世界就像一局棋,你看一步、我看二步、他看三步、四步……智慧高的人能看到全局。智慧從哪裡來?從清淨心當中產生,如儒家所說:「萬物靜觀皆自得,大塊假我以文章。」如來的心就像一面鏡子,就像一潭止水,就像太陽一樣,無幽不照。
佛經裡提到,如來的智慧有幾個層次,像太陽一出來,「先照高山」。高山,是指根機好的人,聽到佛法,一點就破,這就是先照高山。佛也是一樣的,先度最有善根、有慧根的人,這是見佛得度的根機。根機好的,先得到佛法的滋潤,先了解人生的真理。「次照平原」,這是第二種根機。第三,「再照幽谷」,太陽要到十二點鐘才照得到幽谷,所以,最後再度根機很遲鈍的人。
佛法是人生的真理,但是,必須推廣佛法,才能夠救人救世。假使方向搞錯了,南轅北轍。每一個宗教都說它的道是最真實的,它的道才是真理,別人的不是正道、不是真理,「賣瓜說瓜甜」,這是必然的現象。佛經裡面有「盲人摸象」的公案,盲人沒有看到整隻象的全貌,比喻沒有看到這個道、沒有看到人生的真理,只執著在一點上。
佛成無上道,對於道看得很清楚,無論是過去、現在、未來,天上、地下……都看得很清楚。佛法是以相表性,依名昭德,由事顯理。例如,觀世音菩薩有千手千眼,是什麼意思?觀音菩薩成了道,三惑漏盡,證到圓通,無所不知、無所不曉,觀察入微,就像有一千隻眼睛一樣。
一般人只有兩個眼睛,只看到前面;假使我們有一千隻眼睛,前後左右、上下十方……什麼都看得清清楚楚,觀察入微。佛法有事、有理,這是告訴我們,做事情不要盲動,要三思而後行,要全方位地觀察,這樣,最低限度可以少出一些差錯。俗話說:「一犬吠影,百犬吠聲。」聽到問題,沒有經過一番觀察,不要盲動,不要馬上作決定,必須要去了解真相,要沉著,這樣才能解決問題。千眼觀世音菩薩就是告訴我們,看任何事情都要看得很深入。如果聽到別人說自己不好,馬上就發脾氣、拍桌子,就不對了。他講他的,我要去了解真相、事理、因果,了解這件事究竟是怎麼發生的,然後才能發表自己的看法。這就是千手千眼,是智慧的比喻。
成了佛有五眼──肉眼、天眼、慧眼、法眼、佛眼。五眼從哪裡來的?從清淨心、功德法財而來。佛有清淨法身,清淨法身是漏盡三惑,心當中沒有存留一點點垃圾、一點點塵垢。
《金剛經》中,佛問須菩提:「佛有肉眼否?」須菩提說:「世尊,如來有肉眼。」如來也穿衣吃飯、行住坐臥,和我們是一樣的。佛再問須菩提:「佛有天眼否?」須菩提答:「佛有天眼。」什麼是天眼?肉眼只能看到室內,看不到室外;天眼能看得到室外,看到埔里、看到台北……乃至於看到全世界、看到天上、看到地獄。有的天眼是修出來的,有的是由於過去生中有大福報,一生下來就有天眼。佛再問:「佛有慧眼否?」「佛有慧眼。」慧眼,了達一切諸法空性。「佛有法眼否?」「佛有法眼。」法眼是什麼?世間上一切俗諦統統都知道。佛再問:「佛有佛眼否?」「佛有佛眼。」佛經過三大阿僧祇劫修行,三惑漏盡,達到最圓滿的境界,是覺者、智者。福德圓滿、智慧圓滿、慈悲心圓滿、平等心圓滿、三惑漏盡圓滿、禪定圓滿……什麼都達到最圓滿的境界,就是佛。傅大士偈云:「天眼通非礙,肉眼礙非通,法眼唯觀俗,慧眼直緣空,佛眼如千日,照異體還同,圓明法界內,無處不含容。」雖然有五眼,都是這一心,都在我們這念心。
有些研究佛法的學者看到佛經講「心即是佛」,就認為:「每個人都有心,出家人有心、在家人也有心,男眾、女眾都有心,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出家、吃素、打坐、念佛?你們這些人太執著了!」這個觀念錯誤了,他知道究竟哪個心是佛嗎?從早上到晚上這麼多的心,哪一個心才是佛?明白以後,就是悟這個道理。古人說,大悟幾百次,小悟幾千次,悟事、悟理,事理圓融。這條路找到了,還要繼續走。假使連這個道理都不知道,心外求法、求靈感,就稱為「外道」。
靈感在哪裡?靈感是在清淨心當中。所謂「心靈福至」,我們都知道這念心是無遠弗屆,無論是遠、是近,都沒有障礙,心的作用很廣大。舉例來說,你的親戚、朋友在美國,或是在歐洲、大陸,很多年不見了,不知道他的生活情形,不知道他的健康,天天都在想念他……差不多想了一個禮拜,心都很專注。專注,馬上就能產生感應。忽然晚上作了一個夢,夢到對方好像發生了病苦、發生了災難,忽然夢就醒了。第二天,馬上打越洋電話,對方真的是病了。這念心的作用無遠弗屆,真正有感應了。所謂「母子連心」,有一天,曾子去山上砍柴,不巧家裡有客人來了,他的母親唯恐待客不周而失禮,情急之下,用力咬了自己的手指,曾子忽然感覺一陣心痛,馬上就想到母親,於是背著木柴趕回家中,這就是「母子連心」。
人與人之間要有慈悲心、要有關愛心,彼此互相關愛,就會有所感應,這是心的作用,大家要了解。儒家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誠,就是把這念心歸一。佛經亦云:「制心一處,無事不辦。」只要有恆心、有信心、有耐心,無論是學問、事業,將來一定有成就。佛法是心法,大家要了解。每個人都有這念心,卻不認識它,不知道保養、不知道運用,反而起無明、起煩惱,糟蹋了自己。
打禪七,將這念心定下來。首先要「內住」,把心收回來,內住不動。不但內住不動,還要「續住」,一天、二天、三天、四天……繼續不斷地把這念心收回來。到最後「安住」,心不動了。安住了以後,這念心不攀緣、不顛倒了,然後繼續再坐,就稱為「近住」。與這個定、清淨心、不動心有些接近了、有些相應了,就稱之為「近住」。雖然有些相應了,但這念心有時候又跑掉了,又打妄想了,想東想西、患得患失,就像一頭牛一樣,又跑去吃草了,這時要趕快把它拉回來,就是「調順」。
經過這些層次,心不動了,就達到「寂靜」。不要得少為足,「最極寂靜」。再繼續用功,達到一個定境,就是「專注一趣」。達到這個定境了,一念不生,這時,隨便起一個念頭都能產生很大的功用。
所謂「心想事成」,為什麼一般人心想事不成?因為妄想太多,心的電力不夠,發不出電波,沒有用。所以,經過一天、兩天……的用功,到最後達到寂靜了,念頭一提,電力就很強,電波就發到全世界了。這個念頭用來作什麼呢?用來回光返照,斷除自己的無明和煩惱。檢討看看自己平時哪一個煩惱是最重的?修慈悲觀、修不淨觀來對治。這念心本來就是絕對的,現在一起心動念,又成了相對的,這是心的作用,為了把自己的煩惱化掉。所以,煩惱化掉以後,這念心又要歸一,要保持不動,又變成絕對的,就是「心與境冥」。沒有煩惱、沒有垃圾,心水就清涼了,這念心有定又有慧,定慧等持。
一個是心,一個是境,這是相對的。平時每個人都有心、有境,處在相對當中,這念心生生滅滅,沒有一個絕對的心態,這不是自己。我們要在相對的世界當中,找一個立足點、找一個平台,只有多聽經聞法,才能找到絕對的世界。許多人不了解為什麼要打坐?打坐就是淨化自己,開發自己生命的力量。
諸佛有清淨法身、有功德法身。清淨法身,必須漏盡煩惱,這個心才有智慧、才能得到解脫、才會超凡入聖。第二,是功德法身,修一切善,無善不修,一切善法都是功德。功德法身,是修善累積起來的。
悟了以後,才知道這個道在哪裡。一個是聞道,一個是悟道,一個是修道。《金剛經》中,佛的弟子須菩提聽到「無住生心」的道理,痛哭流涕,因為這是人生最高的道理,等於孔子所說:「朝聞道,夕死可矣。」人生要聽到真理,這就是道,與自己的人生有最密切的關聯。
修道,就是在動靜閒忙當中保養這念心。如何才能保養成功?習氣、煩惱愈來愈少,清淨心愈來愈現前,慈悲心愈來愈廣大,走到哪裡都是心安理得、心平氣和、四平八穩、心開意朗,不會盲從,看任何事情都看得很深入,這個就是進步。
所以,檢討自己有沒有進步,就要從這個方向來檢討,和一般宗教不一樣。一般信教的人都認為:「我信了佛,我信了宗教,菩薩有沒有保佑我?有沒有什麼感應?」以佛法來說,「但得本,莫愁末」,這些都不要去想,這都是心的作用。一個是體、一個是用,先要把這個體保護得很好,就是要有定慧,檢討反省,把心中的物欲統統漏盡,行住坐臥都是道。
人活在世間上,除了物質生活,還有精神生活、道德生活和心靈的世界。心是最重要的。打禪七最重要的就是要把這念心收回來,要認識這念心、要保養這念心、要淨化這念心,這就是根本。雖然明白這個道理了,但是,這個心沒有辦法馬上就能定、馬上就能淨、馬上就能明,因為這個心從無始以來不是善業、就是惡業。
什麼是惡業?綁票、勒索,造殺盜淫,隨業流轉。造了惡業,將來就要下地獄,就是黑暗的。什麼是善業?一般人都知道要做善事,哪些是善事?儒家說「仁、義、禮、智、信」,這是善事。家庭倫理、社會倫理、學校倫理、政治倫理,都屬於善事,就是德。以佛法而言,就是戒,三皈、五戒、十善,都是善法、善業。造了善業,就能生到淨土當中。淨土在哪裡?淨土就是心淨,就是淨業。什麼都有業,有因一定有果。誦經、持咒、作種種法會……這都是淨業,將來就到淨土。
第四個是定業、不動業,就是打坐。一般人也知道打坐,但如果只是坐在這裡無想、無聊,這個定就是枯定,將來就生到無想天。除了善業、惡業、淨業、定業,還有白業。白業,就是用智慧返照自心,把心中的見思惑、塵沙惑、無明惑化掉,就能成道證果。
這些道理都要了解,做不到沒有關係,做多少就算多少;假使不做,什麼都沒有。所以,一定要去做,做一分得一分,做十分得十分。雖然這個世界是相對的,我們要在這個相對的世界當中找一個平台、找一個絕對的世界。做善事就是一個平台,生淨土也是一個平台。要達到絕對的世界,這念心就要歸一;不但歸一,還要漏盡心當中的煩惱。
魏徵是唐朝的宰相,非常賢能,許多心量窄小的人嫉妒賢才,寫了很多奏摺到唐太宗那裡去,希望魏徵垮台。有一天,唐太宗把魏徵找來,問他說:「我對你有百分之百的信心,你是一個最忠誠、最賢能的大臣,為什麼還有這麼多人上奏彈劾你?」魏徵回答:「春雨如膏,農夫喜之,而行人惡其淋漓;秋月如鏡,佳人喜之,而盜賊惡其光輝。」
春天農夫播種、插秧要有春雨,春天的雨就像甘露一樣。「而行人惡其淋漓」,走路的人、工作的人就覺得很討厭。同樣是下雨,有的人歡喜,有的人討厭。秋天的月亮放大光明,就像一面鏡子在天上,日以照晝、月以照夜,佳人才子看到天上的月亮,一起來飲酒賞月、吟詩作對,覺得非常好。「而盜賊惡其光輝」,但是對於小偷來說就不好,「今天晚上月亮這麼亮,真是妨礙,去偷東西很不方便!」
同樣一件事情、同樣一個人,有的人喜歡,有的人討厭,因為這個世界是相對的世界。我們處在相對的世界,看事情要很靜、很定、很明、很細,不要衝動。如果大家都沒有煩惱、大家都是善人,這個世界就成了人間淨土了。現在我們這個世界是相對的世界,是五濁惡世,在這個相對的世界當中,要找出一個平台、找出絕對的世界,只有佛法才有,其他宗教都沒有這些道理。
禪七,就是告訴每一位有一個平台,告訴每個人心當中有一個絕對的世界,必須自己去努力,否則就空過一生,對不起自己。一個人有物質生活、精神生活、道德生活和心靈的世界,假使明白這些道理了,活在這個世界上就很有價值、很有意義,絕對不會消極、不會悲觀。
所謂「未成佛道,先結人緣」,人在世間上要有緣。緣,有善緣、佛緣、法緣、歡喜緣。有緣,就能左右逢源;沒有緣,做什麼事情都不能成功。世間法、出世法都是仗因託緣所生,要靠自己去努力。一個是因,一個是緣,因緣和合了,學業、事業、功德、道業就能夠成就。儒家也說:「孤陰則不生,獨陽則不長。」這也是因緣,天時、地利、人和,這都是緣。
佛經云:「有因有緣事易成,有因無緣果不生,不信但看寒江柳,一經春風枝枝新。」「有因有緣事易成」,緣,必須要自己去努力、要去結緣,不能坐在這個地方聽天由命、坐以待斃,這是消極的。因是自己,緣是外在的。假使因緣具足,做什麼事情都容易成功。「有因無緣果不生」,假使自己有很多學問,這是因,但是沒有緣,人家不會找你,走到這裡也碰壁,走到那裡也碰壁,沒有很好的機會,機會都被人家搶走了,這就是緣。
「不信但看寒江柳,一經春風枝枝新」,假使不相信這個道理,看看冬天江邊的柳樹,葉子統統掉光了。「一經春風枝枝新」,到了春天,一接觸暖氣,馬上就發芽了,這個就是因緣。所謂「向陽花木早逢春」,靠東方接近太陽的樹枝,長得特別好,果子先成熟。因此,無論是身體、學業、事業、家庭……一切都是因緣和合,因緣是自己創造出來的。
明天禪七就圓滿了,又是一個新的開始。在禪堂裡要放下,出了禪堂就要提得起。提得起、放得下,心當中就得自在。在禪堂裡聽聞佛法、靜坐,是一個開始。修行學佛,是長遠的事情,要細水長流。佛經裡提到,菩薩廣集福慧資糧,要發長遠心,一步一腳印,步步都是光明,這樣一定就有希望。
禪七明天就結束了,今天以《隨緣十四句》送給大眾,作為今後修行、做人做事的參考──「隨緣不變,不變隨緣;緣去緣來,緣生緣滅;隨緣任運,知進知退;廣結善緣,開創新機;善緣和合,成就大事;得之勿喜,失之勿憂;堅住正念,任心自在。」在禪堂裡,就是要堅住正念、任心自在。
什麼是「正念」?正念,一個是方便正念,一個是究竟正念。方便正念,就是善念。善,有假觀善、真空善、中道第一義善。在禪堂裡面「堅住正念」,就是中道第一義善。中道第一義善,就是師父說法、諸位聽法這念心,不散亂、不顛倒,念念分明,處處作主,定慧不二這一念心,要把它延續下去,一個鐘頭、兩個鐘頭……一天、兩天、三天、四天……就有辦法認識這一念心,這個就是自己。
堅住正念,心就得自在。心當中沒有妄想、沒有顛倒,心就得自在。人的情緒就像波浪一樣,有時候好、有時候壞,有時候歡喜、有時候憂愁,起起伏伏。所以,有了妄想、有了無明,馬上要把它化掉;假使不化掉,憂悲苦惱、患得患失,這個心就不自在。這一念心要靠自己來努力、要靠自己來調治。現在一般人說情緒管理,怎麼管理?就是用覺照的方法。覺察、覺照,返照自己的起心動念,好的念頭要保留,壞的念頭要化掉,就能管理自己。
一般人都很崇拜科學,科學是從哪裡來的?是從這念清淨心當中所產生出來的高度智慧。假使沒有這一念清淨心、沒有這一念覺心,智慧從哪裡來?經云:「三界唯心,萬法唯識」,整個世界都是人的心、人的智慧所創作出來的。一般人只知道保養這個身體,要定期檢查,還要化妝,要清清淨淨、乾乾淨淨、亮亮麗麗的。一般人只知道用這念心,卻不認識自己這念心,也不知道保養這念心、愛護這念心。心一出了毛病,什麼問題都來了;心有病,人就有病。所以,心是根本。希望每一位除了物質生活,除了學業、家庭、事業以外,還要認識這念心,要淨化、提升這念心。
古人說:「塵勞迥脫事非常,緊把繩頭做一場,不是一番寒徹骨,爭得梅花撲鼻香?」「塵勞迥脫事非常」,一個是根,一個是塵。外面的色、聲、香、味、觸、法,都是塵。例如,看到外面的色,或是聽到任何聲音,都屬於塵。眼睛看外面的色塵,無論是看好的、看壞的,天天看、時時刻刻地看,看久了以後,眼睛會疲勞。喜歡聽歌的人,聽了幾個鐘頭,到最後也不想聽了。為什麼?因為外在的聲塵刺激耳根,刺激多了,會產生疲勞;疲勞了就會麻木,自然就不想聽了。外在的塵境接觸六根,會產生疲勞,所以稱之為「塵勞」。
「塵勞迥脫事非常」,要想得到六根清淨,先要把外在的塵境刷得乾乾淨淨,清淨心才能現前,這不是容易的事情。「緊把繩頭做一場」,「繩頭」,就是念頭。念頭跑掉了,要收回來;昏沉來了,要對治,要在這裡來用功。所以,打坐用功要找對方法。世間的任何事情,無論是學業、道業、事業……都有一個邏輯。打坐也是一樣,方向不能走錯;方向一旦錯了,就南轅北轍。
「但得本,莫愁末」,心是根本。根本得到了,枝末就易如反掌。打坐的目的,不是在求感應、求神通這些枝末,而是明心見性、見性成佛,把這念心淨化了、歸一了,這些副產品自然就有。明白這個道理了,修行、做人做事就找到一條正路,不會走錯路,更不會走遠路。把這些道理帶到家庭,家庭是道場;帶到公司,公司是道場;帶到學校,學校也是道場;帶到社會,社會也是道場。
佛法不離開人、不離開心、不離開生活,所謂「公事門中好修行」,古人亦云:「大隱於朝,中隱於市,小隱於野」。什麼叫作「隱」?過去有很多隱居之士,覺得社會很混亂,不想當官,看破名利,到山上去隱居,這當然也是隱;在禪堂裡面也是一樣的,是一個方便。假使真正要修行,什麼地方都可以修,所謂「十字街頭好打坐」,但是必須先明白這些道理;不明白道理,即使坐在禪堂裡,也不是修行。
「大隱於朝」,真正是最大的隱居。「朝」,就是朝廷。在朝廷、在政府,從事種種活動,這就是「隨緣不變」。大眾出了禪堂,回到社會,要「隨緣不變,不變隨緣;緣去緣來,緣生緣滅;隨緣任運,知進知退;廣結善緣,開創新機」,這些要在社會當中才有,所以「大隱於朝」。
「中隱於市」,在市區當中和光同塵,跟大眾結緣,隨緣度眾,是菩薩。「小隱於野」,到這裡也怕煩惱、到那裡也怕煩惱,到這裡也怕人、到那裡又怕事情多,畏首畏尾,心煩意亂,就到山野找一個清淨的地方去修行,什麼人都不見,這是「小隱於野」。
陶淵明有一首詩:「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一般人都到山上修行,他卻「結廬在人境」,就住在市區當中,像我們成立精舍,都是在市區。「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雖然外面很吵鬧,是是非非、善善惡惡,與我毫無關係、與我相距十萬八千里,我的心很寧靜,我有我自己的範圍,「心遠地自偏」,所有一切都在這念心的淨化、這念心的轉變。
了解這些道理才會知道這念心的作用,才知道怎麼樣提升自己、怎麼樣淨化自己、怎麼樣運用這念心、怎麼樣管理這念心。禪堂是個開始,希望每一位明白這個道理,事理不二,事理圓融。「堅住正念,任心自在」,狂心頓歇,歇即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