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對於佛法、世間法的體悟都有所不同;有些人認為佛法是佛法,世間法是世間法,兩者是不相關的;有些人認為佛法不離世間法;有些人認為世間法即是佛法。這種種不同的看法,來自於認知上的差異。
為什麼有這種種不同的差異呢?因為佛法有小乘、中乘、大乘、無上乘。也許有人認為佛法就是佛法,為什麼又講小乘、中乘、大乘、無上乘呢?「乘」就是指我們這念心;每個人向內看看自己,這念心對人生真理領悟到什麼程度?對人生的真理領悟得淺顯,就稱之為小乘,進一步是中乘,再進一步是大乘;領悟到最高的境界,佛法就稱之為無上乘。這些區別是為了方便大眾瞭解,瞭解以後,對佛法的道理沒有疑問了,才能圓融貫通。
我們對事情的認識或瞭解的程度,都有深淺的差異;即使是對字的認識也都有深、有淺。我們以「天」這個字為例來說明小乘、中乘、大乘、無上乘深淺的差異。
對不同的人講述「天」就要有不同的說明,使其真正明瞭。對小學生講,天是今天、明天、天空的天,小學生很容易就懂了,再講深一點可能就不明白,這就好比小乘的境界;如果對小乘根機的人講大乘、無上乘,一方面他聽不懂,另一方面他會因為聽不懂、模糊其義而退失道心。所以,佛說法四十九年,是有道理的。
如果是對中學生、大學生,就不講今天、明天、天空,因為他已經明白了。要進一步解釋,天有先天、後天;先天屬於過去,後天屬於現在;再進一層,天就是「理」,所謂天理、人情、國法,天就是「道理」,這個解釋就更有深度了。
對修道人來說,天的意義更不同;佛教講生天,基督教和其他的宗教也講生天。佛教講天有欲界天、色界天、無色界天,也就是三界。一般宗教所生的天,多半屬於欲界天,欲界天離我們最近的這一層是四王天,再上面是忉利天,再向上是夜摩天,再向上是兜率天,兜率天之上是化樂天,再上是他化自在天,每一層天都有它的福德因緣,都有它的道理。想生到欲界天,就要修十善;要想生到色界天,色界天沒有男女相,是禪定的境界,必須要修四禪八定,這就不是一般宗教可以達到的。如何修呢?要「上欣淨妙離,下厭苦粗障」。如果要生無色界天,就要修空定。對想要生天的人這麼解釋,他就能瞭解、接受。
對菩薩而言,天是第一義諦,第一義諦是「明心見性,見性成佛」,是指我們這一念心;心清淨就是天,心不清淨就是地獄。所以,單單解釋天就有很多很多層次;當我們解釋天是「性天」,是「自性」,這就好比是無上乘的解釋了。
在釋迦牟尼佛的時代,修行人是完全捨離俗家以安住心念;小乘根機的行者認為世間上的一切都是煩惱、都是罣礙,要把世間的事捨得乾乾淨淨,一心只想證到空性,求一個真空涅槃。然而,這並非指小乘不好,小乘與大乘的差異,只在於對人生、對佛法道理的領悟有深淺差別,而非有好壞之分。
為什麼要證到空性?因為小乘行者認為世間一切有形有象之物,將來都會壞滅,唯有空性不滅,所以小乘行者努力要契入空性,這念心入到真空,自己就得解脫了。小乘有初果、二果、三果、四果,證到四果阿羅漢,這念心入到真空,就超出三界。釋迦牟尼佛初轉法輪,在鹿野苑開始度眾生就是用小乘的四諦法門──苦諦、集諦、滅諦、道諦,證到小乘境界,就是證到偏空涅槃。後來等到因緣成熟了,釋迦牟尼佛才講大乘、講無上乘。因為初初時發心出家,心念安住在想修行、成道,但時節因緣沒有成熟時,既使佛講大乘佛法,聽了也無法契入。
而大乘菩薩的目的是「上求佛道、下化眾生」。菩薩慈心廣大,冤親平等、物我平等;因為眾生有苦、有煩惱,所以必須要引導一切眾生全證到菩提、證到涅槃,最後自己才證菩提、才證涅槃。菩薩的心量廣大,看的很長遠;小乘根機的人急求解脫自己的生苦、老苦、病苦、死苦,出離心很強,等不得長遠的時間,所以積極求涅槃、自我解脫,因此缺乏度眾生的大慈悲心。
佛陀形容這種人雖然趣往佛處,卻沒有達到圓滿的境界;佛的果位如同寶所,小乘的行者,就如同走向寶所,只走了三分之一,還有三分之二的路沒走。因為他的氣力在到達這裡時就走不下去了,需要在真空涅槃當中休息一下。菩薩就不是如此,佛經講:「眾生歡喜,諸佛歡喜」,要想度眾生,就要跟眾生結善緣、結法緣、結人緣,使每個人都很歡喜;因為歡喜,我們才能進一步把佛法的真理教授給他;因為歡喜,他才會接受。所以,大乘是將眾生放在前面,小乘是真空、涅槃放在前面。
在佛法中大乘、小乘對於苦、樂的認知有所差距;小乘認為苦就是苦,樂就是樂,認為世間都是苦,唯涅槃是樂,所以要離苦趣入涅槃境界。大乘認為苦、樂不是絕對的境界,而是相對的境界;就如同世間有好壞、美醜、高低……等種種相對境界,甲認為苦的境界,乙卻認為是樂。例如
有一次,世尊與弟子在路邊田埂上,看到有一袋金條。阿難就說:
「世尊﹗這麼多金條,我們可以帶回去修道場、蓋精舍。」
世尊回答:「這個不要碰它。」
「為什麼?為什麼不能拿回去?」
「這金條是毒蛇,把金條帶回去等於把毒蛇帶回去,會被這毒蛇咬傷、中毒、死亡。 」
弟子雖然都沒有拿,但大家想不通,明明是金條,為什麼說有毒?說是毒蛇?
佛與弟子走過後,有一位農夫路過這裡,看到這一袋的金條就把它扛回去,農夫從此成為暴發戶,買田地、蓋房子。他的親友覺得很奇怪,這個人以前家徒四壁,怎麼現在這麼有錢,錢從何而來呢?親友都來借錢,農夫很小器,一毛不拔,因此得罪了這些人。他們就去報官,官兵到農夫家搜查,果真發現有很多金條,問農夫金條從那來的?是不是偷竊來的?農夫說:「不是偷的,是從田埂邊撿來的。」官府不相信,看到金條上蓋有皇宮的官印,再進一步查看,發現這正是被強盜偷竊的官銀。於是,農夫被當做強盜抓起來處死,金條和財產都被沒收了。所以從這個故事來看,金子是一般人所喜歡的,但是也可能是導至痛苦的根源,因此用分別的心念來看萬法,一切法都是相對,而非絕對。
佛經講小乘、中乘、大乘、無上乘,都是指這念心對法的體悟境界不同。無上乘是「頓悟自心,直了成佛」,也就是《六祖壇經》所說「菩提自性,本來清淨,但用此心,直了成佛」,契悟了這念本具的清淨心,當下就能成佛;小乘認為沒有辦法直了成佛,必須經過三大阿僧祇劫修六波羅蜜圓滿,最後成就三十二相、八十種好,才能成佛。從這個角度看大乘、小乘,在「理」上似乎是不同,然而二者並無矛盾。大乘,是以這念心為主;佛,即是指這念覺悟的心、清淨心、智慧心、平等心、不動心、真空心,這念心每個人都有。小乘,則是以法相為主;成佛要具足三十二相、八十種好,所以要經過三大阿僧祇劫修六波羅蜜圓滿,得相好,最後一世要出家修行現比丘身,最後在菩提樹下成道證果。
以前有位女眾居士,聽到某位法師講女眾不能成佛,就問師父:「這位法師所講的道理是否正確?女眾發心護持佛法,精進用功,若果真不能成佛,女眾又何須修行?」其實這位法師並沒有講錯,只是沒有交待清楚,這是以小乘的觀念來論成佛,所以認為女眾不能成佛。若以最上乘對成佛的觀念而言,就非如此。
小乘的成佛,要現男相,沒有女相,修六波羅蜜,具足三十二相、八十種好。大乘的成佛是指契悟這念心──諸位聽法這念心。這念心沒有形象,沒有在家相、出家相,沒有男相、女相,這念心覺悟就是菩薩,達究竟覺悟就是佛;所以大乘所說的成佛是成法身佛,也就是指我們這念心。
禪宗講無上乘,也就是人人本具的這念心性,此法門與現代講究民主人權的時代最能契合。因為佛性是平等的,沒有男相、女相,也沒有在家相、出家相,心性平等,在聖不增,在凡不減。小乘修行要經過三大阿僧祇劫才能成佛,大乘則無時間、空間的相對限制,「頓悟自心」就能「直了成佛」。
小乘,捨俗求真,修四念處觀斷煩惱、證涅槃。大乘,即俗即真,煩惱即菩提,所以不需要斷煩惱,當體即是,動念乖真;諸位聽法這念心,當體即是,直下承擔就是。煩惱就是我,我就是煩惱,從現在開始不起煩惱,這念心時時保持清楚明白、能作主,當下即是菩提,修行成佛就如此實在,而非遙不可及的事。
《六祖壇經》講:「菩提自性,本來清淨;但用此心,直了成佛。」這念心本來就清淨,如果向外想再求一個「清淨心」,猶如頭上安頭,即使向外求得一切,有成必有壞,終不免成、住、壞、空的無常侵損。即使是小乘聲聞聖者證到偏空涅槃,在真空中住兩萬大劫以後,還是要出涅槃,再到人間修菩薩道,圓成佛的智慧。小乘認為空性才是不滅,所以要滅色歸空,契入真空;大乘即俗即真,不需另外再找一個空性,當體即空。
社會上有許多人誤解佛法所說「空」的道理,認為人死了就是空,身體滅掉了即是歸空,這都不是佛法所講的空性;如果人死了就是空,那麼豈不是人人死後都能成佛,都能得解脫,如此就無須修行,只要靠等待就可得解脫。所以這些都是錯誤的知見。
佛法所說的「空性」,是用能觀的智慧心,以析空觀的方法,慢慢地分析、思惟一切法都是因緣和合、緣起性空,如此不斷地反覆思惟,重慮緣真,分析思惟到最後,能觀的心與所觀的空性之理相應,一下子這念心就入了空定,身體與外面的世界都不存在,只有這念清楚明白、如如不動的心始終存在,契悟這種境界,才是佛法所說「空」的意義。
如何體入空性之理,譬如當身體生病,感覺不舒服時,可以反問自己,仔細思惟身體的那一部分是真正的我?身體屬於地大、水大、風大、火大,四大假合而成。頭髮、皮膚、指甲、骨頭,是固體,屬於地大,地大就歸到外在自然界的地大,與自己沒有相關。身上的口水、眼淚、尿液、血液,是液體,屬於水大,水大最後都歸到自然界的水大。身上的體溫、熱量屬於火大,火大就歸到自然界的火大。身上的出息、入息,及身體的一切動作,是風大的運作,就歸到外面自然界的風大。如此一一地經過分析,知道身體是由地水火風四大組合而成,所以地大歸地、水大歸水、火大歸火、風大歸風,身體根本就不存在。
不但人的身體是空,乃至外面的花草樹木,山河大地也是假合之相,也是空。例如樹的葉子、皮、根、花、果,是固體,屬於地大。樹的根、枝、葉、花、果,一定含有水分,若沒水分樹就不能存活,會枯死,所以樹裡面也有水大,水大歸於自然界的水。樹也有熱能,屬火大;如歷史記載,古人鑽木取火,因為摩擦使熱能達到燃點而起火,而且自然界也常常因為乾樹枝的摩擦而引發森林大火,所以樹的火大就歸火;樹也有風大,如氣體的循環作用──早上吐氧氣,晚上吐二氧化碳。如此分析,知樹也是因緣和合而成,是假相、假名、假有。假,就是暫時存在,終究會變滅毀壞。
身體由固體、液體、熱能、氣體所構成,也就是地水火風和合而成,此即所謂的內四大。外在的一切植物、動物、乃至於礦物,也是地水火風所組成,稱外四大。不論是內四大,外四大,再經不斷地分析,最後內四大是空,外四大也是空。依據這些道理,不斷地專注思惟,這念心因為專注,能想的這念心與所觀的境——內四大是空、外四大空也是空,忽然一念與空性相應,就入到空定,證到阿羅漢果。這就是用析空觀的方法,證到佛法空性的真理,此屬於小乘的境界。
大乘較小乘更進一步,知諸法當體即空。身體本身就是空性;《心經》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當體即空。
人是由心和身體組成,心是空性,空性無相;身體雖然有相狀,屬於物質,但是分析到最後也是空性。譬如水,水遇到高溫就蒸發成水蒸氣,水成了氣體,水相就不存在。但氣體也不是真的,因為氣體上升,遇到低溫,慢慢就變成雲,遇到更低溫則變成冰或雪;不論是冰、是雪,降到地上,在地上遇到暖氣又化成水。水遇到因緣轉變,就隨著因緣變化;身體也是如此,隨著四大的改變而改變。這念心的變化,也如同水一樣,遇到不同的外緣,心也會隨緣轉化。遇到好因緣,心就轉善;遇到壞因緣,心就轉惡;遇出世因緣,心就出世;遇世間緣,心就是世間;遇頓悟自心法門,這個心就是菩提,就成如來佛。所以,佛法觀一切現象界,都是虛妄不實,都會隨因緣變化而改變,並非實際的存在,都是空性。悟到這個道理,就知身心當體即空,而不須另外去求一個空,這就是大乘菩薩的境界。
空性是絕對的真理,了達此理就是一種智慧。現在的科學分析宇宙一切物質,分析到最後,不外乎是個能量的境界而已。譬如打坐,達到定的境界,身上也會發光、發熱,這也是屬於能量境界,尚未到達究竟真實的境界。修行人若把這種境界當成真實,修行就會在這此停頓,無法更上一層。能量是從真空中而來,從這個角度而言,物、我本是一體;都是實相,也就是大乘佛法所說的實相──不可思、不可議的境界。到達實相境界,世間法就是佛法,佛法不離世間法,二者是一體的兩面,如同水能載舟、水能覆舟的道理。
以小乘的觀念看世間及出世間法,則世間是世間,出世間是出世間;殺盜淫是殺盜淫,戒定慧是戒定慧,二者互不相融;今生造了殺盜淫,以後一定要受苦;若修戒定慧,將來就能得解脫,這是就小乘境界來說。以大乘佛法而言,殺盜淫和戒定慧,都是我們能知能覺的這念心所產生的作用,所以佛法的道理有深有淺,當中最高的境界是很有意義的。以前梁啟超先生曾說:佛法就是人生的真理,佛法所說的因果,所講的因緣果報,是事實也是真理,一般人不得不相信。
佛法最高的真理是心性,也就是諸位聽法這念心。心性也離不開因緣果報,如在社會上,能在事業、學術等方面有所成就,這是世間法,每一樣世間法都做得很好、盡善盡美,就是無量的福報。更進一步,了知當體即空的道理,不執著這些福報,而且連空也不執著,最後只有當下這念心,這就是解脫,也是最高的境界。
大乘、小乘,從表面上看有衝突,但是以佛法最究竟的觀點來看是沒有衝突的。這念心在未達到最究竟時,還是要以小乘為根本,再融合大乘思想,如此在日常生活上才能有所依據。所以,不論對大乘、小乘;世間法、出世法,都應該有正確的認知,如此在人生的道路上才不會迷惑。
道理認識清楚了,就知道一切法皆是佛法,就如家庭照顧得很好、尊卑有序,有家庭倫理,這就是福報,進一步不執著福報,就是解脫。在學校也是一樣,學生對於學業能全力以赴、老師在教學崗位上克盡職責,如此就是福報,也就是慈悲、功德。
知道一切法都是因緣和合,當體即空;對於一切法都不執著,心無掛礙,心就能得解脫;心到達這種境界,雖處紅塵,世間法即是出世法。所以,世間法和出世法是一體的兩面。
《六祖壇經》裡記載臥輪禪師的一首詩,從詩句當中可以看出小乘與大乘對世間法、出世法見解之不同。臥輪禪師說:「臥輪有技倆,能斷百思想,對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長。」這是屬於小乘境界。臥輪禪師說他有斷百思想的方法,其認為人有思想就有煩惱;人們從早到晚想過去、想現在、想未來,患得患失,始終念念相續,沒有停止的時候,想太多,晚上還會失眠。在印度,有外道修行人修習無想,因為他們覺得人們苦惱的原因,是由於有思想;如果到達無想境界就沒有煩惱,所以經常控制自己的思想,漸漸達到什麼都不想的境界,好比木頭、石頭一般,一個念頭都沒有,此即為無想定。
無想定修成功了,將來就生到無想天,無想天天壽是五百大劫,這是一段很長的時間,但是經過如此長的時間後,就又會從色界天墮入欲界,煩惱依舊存在,心還是沒有辦法作主,無法契入菩提心。修無想定就像石頭壓草一樣,只是暫時壓抑煩惱,並沒有將心當中的煩惱化除。臥輪禪師這境界也與無想定有點相似,「臥輪有技倆,能斷百思想」,認為把思想、念頭斷得乾乾淨淨就能斷除煩惱,這種「打得念頭死,方許法身活」的觀念是有定無慧,不是真正的菩提,不是真正的道。「對境心不起,菩提日日長」,臥輪禪師以為菩提心是指無想的心,其實這個觀念是錯誤的,所以六祖大師講:「惠能沒技倆,不斷百思想,對境心數起,菩提作麼長。」六祖大師講,不用去斷心念,大眾能聽法的這念心保持平靜、寧靜、輕鬆、自在,當體即是,動念乖真;這念心就是道,就是菩提心,是佛法最高的境界。
釋迦牟尼佛夜睹明星,就是悟到這念心,人人都有這念心。悟到這念心以後,行、住、坐、臥都是道,隨拈一法都是佛法。沒有契悟到這念心,世間法就是世間法,出世法就是出世法,所以才必須要捨離世間法,追求出世法。然而想要捨掉煩惱,另外找一個清淨心,是不可能的事,因為「菩提自性,本來清淨」,我們這念心性本來就是清淨的,只是被外面的塵勞所染污,所以心才混濁了,迷失本來面目。
有些人心裡充滿了煩惱,想自殺,其實自殺並不能得到解脫,因為雖然沒有了這一世的報身,但是心中依然充滿煩惱,自殺者往生後這些煩惱依舊存在,乃至帶到下一世,造成更大的痛苦。《楞嚴經》講:「狂心頓歇,歇即菩提。」要想找清淨心,這個心不起煩惱就是!生活中要保持平常心;「平」者不動,「常」者不變,平常心即是道。在動靜閒忙當中,培養定力,慢慢沉澱混濁的心水,當心中的煩惱渣滓沉澱下來,再運用佛法的智慧將煩惱予以化除,清澈的心水自然現前,這就是清淨心,也稱為菩提心,而菩提心人人本具,每個人都有。
明白這些道理後,對於世間法努力以赴,盡量去做,做了不執著,始終不離當下這一念心,人在那裡、心在那裡,念念分明、處處作主,如此一來,世間法也就是出世法。擁有這種正確的人生觀,就會覺得生活充滿意義,人生也會愈走愈光明。
道理認識清楚了,就知道一切法皆是佛法,就如家庭照顧得很好、尊卑有序,有家庭倫理,這就是福報,進一步不執著福報,就是解脫。在學校也是一樣,學生對於學業能全力以赴、老師在教學崗位上克盡職責,如此就是福報,也就是慈悲、功德。
知道一切法都是因緣和合,當體即空;對於一切法都不執著,心無掛礙,心就能得解脫;心到達這種境界,雖處紅塵,世間法即是出世法。所以,世間法和出世法是一體的兩面。
大眾聽法這念心是真空、也是妙有,這念心是本具的。孔子也了解這個道理,他說:「一般人都認為我很有學問,其實『吾有知乎哉?無知也。』」這個「無知也」最重要,人因為「知」,而想過去、想現在、想未來。這個「知」能作主,就是道;如果不能作主,這個「知」就帶來很多無明、煩惱。這念心無知,什麼都不知道,因為這念心不去攀緣,一攀緣心就亂了;卻又什麼都知道,因為這念靈知心是本具的,具足恆沙功德妙用。
打坐的時候要保持「無知也」、什麼念頭都沒有、空空如也;這念心知見立知,起了分別,心就會攀緣,一攀緣,心就亂了。所以要保持這念心沒有貪心、瞋心、慢心、癡心、疑心,心當中空空的、什麼都沒有。這念心不但「無知也」,還要時時刻刻保持覺性,清明的智慧就會現前。孔子又說:「有鄙夫問於我,空空如也。我叩其兩端而竭焉。」意思是假使有人問我問題,我心空空,保持無念,但是從事情的始末、正反兩端,即能分辨其來龍去脈,這就是心的運用。
所以,要認識自己的這念心,明白了這念心,就能安住在這念心上;能安住在這念心,心當中才有智慧、定力。定不是修出來的,沒有妄想就是定;智慧也不是修出來,是本具的。一般人所說的智慧,不是真正的智慧,而是知識,是後天學來的。本具的智慧是什麼?能學習的這念心,就是本具的智慧。我們學了很多學問,記了很多東西,能記的這念心是本具的。能記、能學的這念心,保持平靜,時時刻刻檢討、反省,使這念心能作主,這念心不要有是非;沒有是非的這念心,才是自己的真生命,也就是自己的生存之處。明白了這個道理,生存的空間就無量無邊的廣大。
禪宗祖師言:「思無思思」,一般人都是盡量地用腦去思、去想,患得患失、思前思後、精打細算,思完、想完後,能思的這念心不知道要依靠在那裡。學佛的人,要「思無思思,思盡還原」,事情想完了就要放下,這念心要歸還原點。歸還原點,就是保持寧靜,保持一念不生──這種境界就是無思、無想;但是要思的時候就能思,要想時就能想。這個沒有思、沒有想、一念不生的原點,就是自己的真生命。所謂「以思無思之妙,返思靈妙之無窮,思盡還源」,(心之源頭,就是原點),返照自己這念心,就明白無量無邊的世界、無量無邊的天地都盡在其中。以佛法而言,靜、動、體、用,世間法、出世間法都在這念心當中。要在這念心上切實去體悟,要能作主;念念分明、處處作主,這是最重要的;對世間的種種事情,能不拒、不求、不迎、不送,世間法也就是出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