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大人觉经,全名应为“佛说八大人觉经”。
每一部经都有经题,经题当中又包含通题和别题。通题,就是每一部共通的题名,只要是佛经,皆名为“经”。所以,佛说八大人觉经的“经”就是它的通题。经,古人用贯、摄、常、法四字来解释此字,也就是说:佛经所说的道理是贯穿诸法而历古今,恒常不断的。此外,每一部经也有其各别不同的“别题”,这一部经的别题就是“佛说八大人觉”。
“佛”是梵语“佛陀”的简称,翻译成中文就是“觉”或“觉者”的意思,凡是自觉、觉他、觉行圆满的觉者就称为“佛陀”。这里特别指的是佛教的教主本师释迦牟尼佛,也是这一部经的说法主。
“说”有“悦”的意思,佛以自证的人生至理,畅其本怀,随顺众生根器应机而说,其所说之法融通无碍,闻者莫不信受欢悦。《大智度论》云:“佛法有五种人说,一者佛自口说,二者佛弟子说,三者仙人说,四者诸天说,五者化人说。”只要经过佛的印可,这五种人都可以讲说佛法。题中标明“佛说”,就是拣别不是其他四种人,而是佛陀亲口所说。
“八大人觉经”是所说的法。“八”指经中所列出:悟无常离生死,乃至觉生死苦,发大心普济众生等八种法。“大人”是对诸佛菩萨的尊称,菩萨称为觉有情,是发大道心自觉、觉他之人,又称为大道心众生;如来则是自觉、觉他、觉行圆满的圣者,称为大觉世尊,为三界内的大导师,故称“大人”。经中云:“如此八事,乃是诸佛菩萨大人之所觉悟。”“复还生死,度脱众生,以前八事开导一切。”由此可知:这八种法是诸佛菩萨大人所觉悟之法,为了度脱众生而往还于生死之间教化众生的法门,因此名为“八大人觉经”。
这部经的经文虽短,其中的义理实则涵摄、融通了世出世间的道理,是菩萨行者入世度众的圭臬。经云:“若佛弟子,诵此八事,于念念中,灭无量罪。”佛弟子若能日日诵持此经,不但在自利利他的行持上有了依靠与规范;于念念中,也消除了很多罪障,更能增加我们在道业上的进步。
这一部经的翻译者是后汉沙门安世高。后汉又称东汉,是佛法最早传入中国的朝代。沙门是梵语,有修道、勤息的意思,古代印度的出家人皆可称为沙门,而出家遵守僧团规范的佛弟子,又称为沙门释子。
安世高是安息国(今伊朗)的王子,幼时即因孝行而为人称叹,生性聪敏、勤学,通晓各类经论典籍及三十多国语言。虽然拥有如此高贵的权位和财势,但在继承王位不久后就舍位出家了。东汉桓帝初年,他来到洛阳,主要弘扬小乘佛法,先后翻译经论二十余年,所译出的经典义理明晰,不仅奠定中国早期佛法弘传的基础,也是将禅观带入我国的第一位高僧。
高僧传记载:安世高因证得宿命通,知道自己前世曾在中国杀了人,为了偿还命债,他主动前往广州,被一少年所杀。被杀身亡后,他的神识又回安息国投生为太子。因为知道自己尚有余报,于是二度来广州找那位杀害自己的少年,共释前怨。当他与这人同往会稽时,在市中遇暴徒互欧,被误打丧命。死后,再次投生为安息国王子,三度到中国来弘传佛法。
诚然,三世因果的道理真是丝毫不爽。然而冤冤相报无有了时,究竟如何消业、了业才能真正获得解脱呢?佛法有大乘、小乘之分,小乘行者执着业报为实有,所以依业受报是理所当然;然而,大乘行者契悟了三界唯心、万法唯识的道理,即使是定中所见的宿业,也是这一念心所生,不能执着。释迦牟尼佛住世时,有比丘证得宿命通,于定中看到过去世杀害父母师长,造下恶业而心生惶恐。佛陀因而对他开示:“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比丘因此心开意解,契悟了当体即空的道理,不再惊恐、疑虑。
大慧普觉禅师云:“发一念心,欲直取无上佛果菩提。此心一发,所作之罪如积干草高须弥山;所发之心如芥子许火,悉能烧尽无有遗余。”无始劫来的罪业由心所造,消除罪障也必须从这念心下手,在动静闲忙当中,时时保持觉性现前,看到什么境界都不要执着,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挂碍,才能真正消业、转业。
这一段是总标,训勉佛弟子应以至诚之心,常于昼夜诵念此八种觉悟的道理。
不论在家、出家,只要归依于佛,都称为“佛弟子”;“常于昼夜”即是恒常无间之意;“至心诵念”是对于经文的义理必纯熟,明记不忘。佛弟子应恒常诵持此八种佛菩萨觉悟的道理,并且要熟记经文的内容,通达其义理,进而依靠经中的义理,时时返照观心,则能渐除习气,远离生死之苦。
众生所生存的国土,从古至今,无时不在变化。广阔的领土,遭强国侵略后即失去自主权;美好的山川、肥沃的土地,逢天灾地变后,便失去原有的景观及利用的价值。国际局势瞬息万变、人世间聚散离合……,凡此皆是无常的显现。
尽管有情众生无时无刻不是生活在无常当中,却鲜少有人能够承受无常所带来的破坏,因而痛苦不堪。例如两年多前的九二一大地震,对很多人而言,即是一场不堪回顾的悲恸记忆。追根究底,就是因为众生对于身心、世界有了错误的认知:认为这个世界是常住不变的,乃至在这个错误的认知中,浑浑噩噩过日子,随着世俗的物欲造业受报,枉受生死轮回之苦。
因此,经文首先揭示无常的观念:“世间无常,国土危脆。”目的是要使佛弟子觉悟:唯有转变对世界错误的认知,体悟一切法悉皆无常的道理,内心就不会再被世俗的欲念所牵引而造业受报。经常如此熏习,即能脱离生死轮回之苦。
其次,修行人欲脱离生死之苦,除了观察世间无常,更应观察:构成我们身心的四大(地、水、火、风)以及五阴(色、受、想、行、识),也是刹那不停地变异迁化,其中并没有一个实在不变的“我”。众生一向执着自己的身心为真实不变的实“我”,但是仔细观察分析:构成吾人身心的五蕴,其中色法是四大──地、水、火、风──四种元素所组成,人体中骨、肉、齿、发属于地大,唾液、眼泪、尿液等属于水大,身体的暖气属于火大,出入气息则是属于风大,地水火风于不停地迁流变异,稍有不适,心就不自在,乃至于四大不调,就生起种种的病症。而构成心法的受(感受)、想(像想)、行(思虑迁流)、识(明了、分别)等四种元素,也是时时刻刻随着境界的变迁而有所更易。
众生一向自认是自己身心的主宰,却无法抑止身心不断地流变,更无法止息人生的生老病死,只有一次又一次地随着业力牵引,舍身趣生。古来多少人欲求长生不老之术,如今早已与草木同朽;历史上多少气盖山河英雄豪杰,无论体力如何矫健,终究无人能抵挡时间的洪流,一个个湮没于时间的洪流之中。
反观佛教中,那些证得圣果的尊者,皆是证悟身心无常、虚伪无主的真相,彻底舍离对自我身心的执取,全然脱离生死之苦。因此必须了知,使我们受苦、轮回的主因就是:不明白身心只是众缘合和所生,刹那不停地迁谢,于此身心生起贪执,由贪执、无法舍离的缘故,而受苦、轮回。
修行人若能深入观察身心二法生灭不定,虚幻无主,则能渐渐舍离对自我身心的贪着;身心的贪执减轻了,就是渐离生死的最初方便。
既然世界总是在成住坏空循环之中,人的身心也是不断地生灭变异;一切现象都是因缘和合所生,其中并没有所谓“主宰”的实体存在。那么,倒底是谁使我们受苦无量?
《譬喻经》里,有一段发人省思的故事:往昔,有一个鬼回到过去生的坟前,鞭笞自己的尸体。傍人看见觉得奇怪,问:“这人已经死了,为什么要鞭笞他呢?”鬼魂回答:“这尸体是我前辈子的故身,由于他生前非但不诵经、不守净戒;贪盗、欺诈、不孝父母、不行布施,因此死后,令我堕入恶道,受尽种种罪报,今天我非来痛打他一顿不可。”
《八识规矩颂》第六识颂云:“动身发语独为最,引满能招业力牵。”说明:身、口不能自动,必须由心识牵引推动,方能造业;而心识当中,第六识的造作力最强,故言“独为最”。第六识不停地牵引身口造善恶业,当人往生之后,就会由已成熟的业力牵引到六趣中受一期苦乐的果报,这个牵引的业力称为“引业”;而决定我们在这一生当中的美丑、高矮、幸福、穷苦;乃至寿命长短等的业力就称为“满业”。由此可知,使役我们造业受苦的是自己的心识,身体只是暂时的“工具”而已。故事中的鬼,不明白这个道理,以为是过去的身体使他受苦,而鞭笞自己过去生的死尸。《佛遗教经》云:“此五根者,心为其主,是故汝等,当好制心。”既然身口的造作,都是自心所引导,与其鞭笞无知的死尸,还不如鞭策自己的心,使他不再起恶念,不再引导身口作恶,将来就不会再受苦果的逼迫。
《成唯识论》云:“心清净故,有情清净;心杂染故,有情杂染。”所谓“杂染”,就是身心受无明烦恼染污、障敝的意思。众生心未觉悟,时常在贪瞋痴里打转,牵引身体造作种种恶业,因此心就成了罪恶的根源;恶念积聚于身口,身口也成了罪恶的渊薮。现在透过正确的观察,体悟世间无常、国土危脆、四大苦空,五阴无我的真相,了悟有情、世间之所以充满种种罪恶的苦果,实在是自心无明烦恼的牵引所致。因此,欲得远离无常生死之苦,必须从根本上净除内心的垢染,转除内心的无明烦恼。当智慧摧破无明的障蔽,契悟诸法无常、无我的真理时,即可不再为无常的生灭所撼动。
这一段说明:“欲”是生死的根本。众生从无始劫来,在三界中轮回,受业苦的系缚与逼迫,从来没有止息,故说“生死疲劳”。探究其根本的原因就是“欲贪”。“欲贪”是众苦之本,而欲贪又根源于内心当中的“我爱”,贪爱我、贪爱我所,所有对我有利之事,就起希求心,想据为己有,这就是“欲”。欲望太多、贪心炽盛,不但在出世法中无法获得解脱;就是在世间法中,也会招感罪恶和苦果。
佛住世时,有一次和阿难在游化途中,忽然停下来告诉阿难:“地下有很多毒蛇!”阿难因已证得天眼通,看到地下埋藏许多宝藏,于是回答:“是的,地下有毒蛇!”正好后面跟着一位农夫,对于他们的话感到好奇,就拿了一把锄头,掘地三尺,竟然是一堆黄金,于是偷偷地将黄金运回,一夕致富。当时的律法?定:凡是伏藏在地下的宝藏,都属于国王所有,必须缴到官府。农夫终于隐瞒不住私掘伏藏的罪行,由于邻人的告发而琅?入狱,并受以极刑。当他被打得遍体鳞伤之时,无限悔恨地向空中祷告:“佛陀啊!恨我当时不听信您的话,今天才知道:不义之财就像毒蛇一样,令我招致杀身之罪!”
一般人不了解多欲是苦,总是认为:想要过舒适、自在的生活,必须拥有很多财富、很高的社会地位。殊不知:追求财富、名利,不但不能使身心自在,反而招感很多的尘劳,甚至为我们招来杀身之祸,等到业报现前,已经后悔莫及。
人为什么没有办法真正达到自在,就是因为有“欲”,古云:“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山何以有千仞的高度?因为无欲的缘故;人也是如此,希望健康、长寿、身心自在,最好的方法就是少欲。少欲使我们的身心减少很多尘劳,心中没有烦恼、挂碍即是自在;乃至更进一步达到无欲,不但不贪爱外在的境界,连“我”也不再贪爱、执着,就能远离生死,得大自在。
贪欲一方面趋策我们不断地造业、受报;另一方面,也使令我们智慧昏?,看不清诸法本空的道理、更看不清楚心的本来面目,所以佛陀继续开示:修行人必须“少欲”、“知足”、“安贫守道,唯慧是业。”
所谓“少欲”是对于没得到的事物不生贪心;而“知足”则是对于已经获得的事物有所知足、不再多求。总之,少欲之人必然是知足的。历史上有一位严斶,他是春秋战国时代的处士。齐宣王听说他很有修行、很有道德,想请他出任上大夫,但是严斶却拒绝如此的殊荣。皇帝觉得很奇怪,问他:“看你现在如此贫穷,吃也吃不好,住在一间小房子里,又穿得破破烂烂,我请你当官是赐给你富贵,为什么要拒绝?”严斶回答:“大王!你给我的富贵,并不是真富贵,你今天赐给我官做,虽然官高权贵,但是过一段时日,一旦出了什么差错,不但不再给我赏赐,可能连命都保不住!你说我很贫穷,其实不然,我现在‘晚食以当肉,安步以当车,无罪以当贵,清净贞正以自虞。’这才是真正的富贵。”
世间人以养家活口,乃至追求名利为业;而修行却要“安贫守道,唯慧是业。”所谓“业”就是这一念心的造作。一般人总认为:没有名利就是贫穷;有名有利、有权有势就是富贵,终其一生汲汲营营向外追求,因而造业受报,轮回生死。然而佛法告诉我们,所谓贫穷与富贵并非取决于外在的名利,而是在这一念心当中。不懂得善用自心就是贫穷;反之,这念心清净、知足、贞洁,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即是富贵。小乘行者断欲去贪,这一念心发起般若智慧,证知诸法无我的道理,较诸凡夫更为富贵;而菩萨行者进一步以利他、度众生为业,即此一心发起大用,创造、利用一切缘起,惠施一切众生,使令众生离苦得乐、得大解脱;度了一切众生,又不执着能度的我和所度的众生,始终回归于清净本然的自性,这才是真正的大富大贵。
这一段是说明:修行人既要“惟慧是业”,则慧业必须赖以恒常不断地精进,才能发起生善断恶的功能,突破魔障,出离五阴的系缚。
“懈怠坠落”“懈”是指身体懒散;“怠”是精神的放逸。人人都有懈怠的习气,譬如今天听师父说法,感觉法喜充满,回到家里赶快拜佛、诵经、打坐;可是过没多久就忘记了,今天拜一拜佛,明天就不想拜了;打坐,坐一坐,又觉得想诵经;诵了几部经之后,又觉得很无聊,想休息……,这就是由于懈怠的缘故。俗谚云:“一日曝之,十日寒之。”用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心态做事,任何事业都无法成就,何况是了生脱死?修行人若无法远离懈怠的习气,始终是堕落在三界六道的轮回之中。
对治懈怠唯一的法门就是精进,修道人“常行精进”就能免于“懈怠坠落”。《正法念处经》云:“世间若有欲断生死缚者 则应精勤,舍离懈怠。”唐朝道宣律师,出家后常为病苦所缚,心想:“与其病死,不如精进修道而死。”因此发奋精进,修般舟三昧,九十天里,不坐不卧。由于放下身心的贪着,不顾一切地用功,结果病竟然不药而愈。
常行精进,就是要持之以恒的精进。“精”就是不夹杂;“进”就是不退。《遗教经》云:“是故汝等,当行精进,譬如小水长流,则能穿石。”无论修什么法门,能够不夹杂、不间断,持之以恒地精进不退。终有一天,奋力一跃,即能启发般若智慧,冲破种种魔障,解脱五阴的束缚,永离生死轮回之苦。
众生所以长夜沦落于生死之中,都是由于无明痴?的缘故,故言“愚痴生死”。佛法所谓愚痴,是指没有般若智慧,不知道人有三世因果;不知道缘起性空的道理;乃至不知道佛性本具的道理,因而起了种种颠倒妄想,流转于生死苦海之中。
世间人不了解三世因果的道理,不知道今生所受的果报,是过去生造业所致。因此有人为了追求名利而损人利己,有人为了复仇而杀害对方。殊不知现在为了一时的冲动而造杀盗淫,未来恶果成熟,堕入三涂恶道,那种苦报,决非现在所能想像。
第二是不明白缘起性空的道理。有的人相信有三世因果,因此拼命修善,寄望来生得福报。这是对善法及福报产生了执着,不明白一切法皆是缘起,缘起之法,必定是依靠众缘和合,缘聚即生,缘散即灭,其中并没有一个永恒不变的实质存在。不明白这个道理的人,对福报起了贪执,当无常到来之时,更是痛苦。
小乘的行者畏惧生死之苦,于是离开生死,契入真空。所谓“真空”即是这念心断除无明烦恼,达到寂灭不动;但是寂灭不动并非最圆满的境界,因为这念心不能起用。经典记载:释迦牟尼佛经过六年苦行之后,到尼连禅河边的菩提树下静坐,发誓不成正觉决不起座。直至第七天,夜睹明星而证悟无上正等正觉,这个觉性与众生的觉性无二无别,他说:“奇哉!奇哉!大地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只因妄想执着不能证得。”原来成佛只是回归这一念心本来的面目。我们的心能够成就一切万法,因此一切法究竟的本质就是心,离开此心更无一法可得。众生由于无明痴?,故于其中生起妄想与执着,进而随之流落生死;若能契悟这个道理,就不会在生灭的万法当中自取流转。如同大地一般,大地能长养万物,万物有生有灭,但是大地始终是大地,并不随之而生灭;心也是一样,一切法是从心而生,灭也是销归于心,然而心始终是心,并不会随着法的生灭而生灭。悟到这念心,进而安住于自心,则面对生死之时,非但不随之而流转受苦,且能运此一心,创造善法利乐众生,在法的生灭之中,无入而不自得。
《八大人觉经》第一至第四觉知都是讲述自利的法门;从第五觉悟之后,开始阐述菩萨利益众生的法门。
上一章提示:愚痴是导致众生轮回受苦的原因,那么如何才能远离愚痴呢?佛法中,对治愚痴的锐剑就是智慧。菩萨因愍念昧于真理、愚迷不解的众生,而广学世、出世间的种种善法,以般若智慧转除烦恼;并以方便智慧广学多闻,具足的无碍辩才,教化一切有情众生。
唐朝玄奘大师正是广学多闻、成就辩才的最佳典范。大师有感于国内经本不完整、各家说法不一,决心远赴当时全世界佛学最高的学府──印度那烂陀寺博学经论。在孤身西行的途中,险难接踵而来,甚至时有危及性命的境界袭击,然而大师为法忘躯,终究以其卓绝奋勇的毅力,安然抵达印度。在横跨百余个国家,留学十四年后,遍习大小乘经、律、论三藏,更于十八国国王聚集、含括僧俗二众三千人次的曲女城辩论大会中,感动多人弃邪归正,其智慧与辩才,一时轰动全印度。十七年后,大师携带诸多经论回国,一生从事翻译经论的伟业,译出大般若经、瑜伽师地论等,共七十五部一三三五卷,使佛法更广远的流传,也让更多人得以深入佛法堂奥。
佛法住世的目的即是化导群生,使令众生走向觉悟与解脱;然而,众生没有不贪爱自身,乐着于自己的成就、事业、智识及亲友的。因此,菩萨在履践自觉觉他的任务时,必须随其所好而化导之,目的是要引导众生自己觉悟人生老、病、死、苦的真相而远离愚痴,获得究竟“大乐”;远离愚痴,解脱烦恼与生死,明心见性即是佛法中最大之乐。唯有使众生得到究竟圆满的大乐,才算是完成菩萨自度度人的本怀,也是实现佛法住世、化导群生最终的目的。
这一段提示我们:佛弟子应觉知贫苦多怨的无益,而从等念怨亲的布施中,积极而且正确地改造我们的前途。
世间人大多喜欢追求富贵、厌离贫穷,因为富贵能为我带来舒适安乐的生活,获得他人的仰慕;反之,贫穷随之而来的即是物质缺乏的困顿,以及世人的轻蔑。俗谚云:“贫贱夫妻百世哀”,贫苦之人在困顿的环境中,内心总有一股“怨天尤人”、“愤世嫉俗”的情绪,因此往往在夫妻、父子、兄弟之间引发怨怼,生活中充满了种种乖违与不顺遂,实在痛苦万分,所以说“贫苦多怨,横结恶缘。”
佛法告诉我们:人有三世因果,所谓“欲知过去因,今生受者是;欲知未来果,今生作者是。”《无常经》亦云:“胜因生善道,恶业堕犁泥。”犁泥就是地狱。过去造了殊胜的因缘,布施、持戒,造桥、修路,处处与人结善缘,来生就得生善道;过去造恶因,造杀盗淫,与人横结恶缘,来生就堕入恶道受苦。总之,贫穷、富贵都不是别人给我们的,而是自作自受。
往昔,日本有一位空也禅师,在行经山路的途中,遇到的群强盗向他要过路费。禅师看着这一群凶神恶煞,忽然间哭了起来。强盗以为这个出家人贪生怕死,一个个发出轻蔑的笑声。禅师因而开口劝导:“你们这些人年轻力壮,不为社会尽一点心力也就罢了;还成天去打家劫舍!眼看你们造下罪业,将来就要堕入地狱受苦,我才因此伤心掉泪!”强盗受了禅师的感化,在那刚强横逆的心田中,一时善根萌发,后来,一个个都成了禅师座下的弟子。
菩萨眼见贫苦多怨的众生,由于不明因果而一再犯错,因此教化众生:应该相信因缘果报的道理,对于自己贫穷的人生应坦然接受。“怨天尤人”,与人“横结恶缘”并非解决贫苦的办法;欲得远离贫苦,就应该远离恶行,造就善因:应常行布施、广结善缘。对于那些曾经帮助过我们的人要以感恩的心回报他;而那些曾经轻蔑我们,甚至加害于我们的人,非但不可记仇,还要以平等、广大的心量,等念冤亲,以慈悲心施舍众生,才能根本地改善自己的人生,创造未来安乐的因缘。
上一篇提到“常行布施”能改善贫苦的人生,培植福报。然而,获得福报的人,往往纵逸在五欲充斥的生活中迷失了自己,由此又种下了堕落的因。如何才能在福报当中不致堕落,而能更上一层楼,获得精神的提升呢?佛陀劝导弟子:应当远离世俗的五欲之乐;学习出家人的清净与慈悲,才能种下出世、解脱的净因。
“五欲”一般是指那些使我们内心迷乱的钱财、美色、名利、饮食以及睡眠等欲乐;“过患”即是过谬和祸患。世人所以无法远离生死的系缚,完全是由于贪着现前的五欲不肯舍离,乃至欲望炽盛,则会导致种种毁灭性的祸患。第二觉知云:“多欲为苦,生死疲劳,从贪欲起”说明五欲是众苦之本,此处佛陀更开示:佛弟子欲求解脱,应远离世间的五欲之乐。诚然,“离欲”在佛陀的教法中是非常重要的课题;也是修道者追求解脱生死束缚的不二法门。
面对纷杂的灯红酒绿,如何能不贪染世间的五欲之乐,进而远离欲乐的过患呢?为此,佛陀提出一个方便法门:“常念三衣,瓦钵法器。”三衣就是三种袈裟,是出家人所穿着的法服:五衣、七衣和九衣。往昔,释迦牟尼佛和阿难尊者在外托钵行化,佛陀指着一畦畦的田地对阿难说:“过去佛、现在佛、未来佛都有法衣,法衣就像这一畦一畦的田地,代表僧众堪受大众供养、种福田。”出家众所穿的袈裟,当中由一截截长短不同的布缝制而成,不但象征着福田,也表示善法逐渐增长,恶法渐渐减少。《悲华经》记载:在宝藏佛的时代,释迦牟尼佛曾发愿,将来自己成佛后,凡是对袈裟有一分恭敬的人都能得三乘授记、远离灾祸,乃至得以饮食充足。
佛弟子藉由日日对袈裟、法器的恭敬,不但能受到佛陀的加持,无形中也增长了善法与福报。身处红尘的我们,经常思念象征佛陀教法的法服及法器;向往出家人的清净高远的梵行;乃至立志学习出家人的清净与慈悲,发愿广度一切众生,自然而然就能转轻五欲的贪染习气,远离祸患,为解脱之道种下清净的种子。
这一段,佛陀再一次提醒我们:生死唯苦,佛弟子应观察众生苦,发大乘心,普济众生。
所谓“生死”,即指众生一期又一期的生命。佛说人生如同处于炽然猛火中,众苦齐聚,毫无闪躲之处。众生之中不乏世智辩聪者,为什么竟使自己深陷于众苦之中,无法自拔?我们现前的物质生活如此舒适,为什么说“苦恼无量”?须知物质虽然不虞匮乏,但是高涨的欲望却使现代人的内心充满空虚,精神生活一片苍白;淫乱的情感,取代了固有的伦理道德;权力与欲望淹没了良知良能;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怨憎恚、五阴炽盛等众苦交迫,凡此种种,即是无量的苦恼。面对人生的根本问题:生从何来?死向何去?无法解答即是无明;在无明之中,人心的贪瞋痴不曾止息;历史上的战争也不曾间断;系缚在如此混乱失序的业网中,谁能为我们指导一条解脱之道?
《法华经》譬喻无知的众生,如同处于火宅中的童子,宅中起了大火,然而童子们于火宅内乐着嬉戏,一点也感觉不到灾难的来临。大宅的主人为了救出小孩,于是告诉他们:“你们赶快出来,屋外有羊车、鹿车、牛车等等好玩的东西!”等到童子出离火宅后,每个人都获得了最高贵的大白牛车。故事中,火宅比喻我们所居处的世界,为众苦之火所逼恼,而大宅的主人比喻佛陀。羊车、鹿车、牛车,比喻佛的种种教门、种种方便的化导,大白牛车就是“大乘心”,也就是人人本具的佛性。
佛视众生如同自己的孩子,不忍见众生受苦,因而“发大乘心,普济一切。”设立种种方便,普遍地化度各种根机的众生。如中台禅寺新建主体工程,所呈现佛法五化:佛法艺术化、学术化、科学化、教育化、生活化的意义,为的是因应现代人的好乐,建立种种因缘,广泛化度缘之人。凡是直接或间接听到或见到的人,都能心生欢喜,乐意与佛法结下清净的法缘,待菩提种子萌芽,就能够契悟佛陀教化众生最终的目的:明心见性,见性成佛,此即佛陀教导众生最根本,也是最究竟的解脱之道。
“发大乘心,普济一切。”
什么是“大乘心”?“大乘心”就是菩提心,也就是人人本具的佛性。佛法有大、小乘之分,小乘行者重在自求解脱,当他证得空性之理时,就要出离生死,入涅?。大乘菩萨行的基本精神则是自利利他,亦即上求佛道,下化众生。然而,众生本无自性,《金刚经》亦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众生虽然轮回于生死之中,受众苦所逼迫,但是在佛的眼中看来,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大梦而已。譬如有人梦见自身落于大河中,为了免于一死,因而不顾一切地奋力地划动,当他在无限奋力之时,突然醒悟:哪有什么生死,哪有什么大河与彼岸?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除了能作梦的心之外,一切都是虚幻不实的。
既然一切法如梦幻泡影,为什么还要度众生?《华严经》说:菩萨行者,当他见到众生在生死众苦之中,为了救度苦恼的众生,因而发大勇猛心,精进用功。在长久不断精勤努力之中,忽然觉悟:一切法本来不生,除了这个能知能觉的心以外,别无一法可得,因而停止一切心行,欲入涅?。此时十方诸佛现前提醒他:善男子!你虽然已经悟到一切法毕竟空寂,本来就是无生的真理。但是,声闻缘觉的行者所证得的也是这个道理!虽然你已经觉悟了,但是还有无量的凡夫众生不能理解这个道理,他们始终在无明烦恼之中,长夜沉沦!受种种烦恼、业障的侵害。行者!切莫就此止息,因为觉性尚未圆满;佛所证得的无量功德、智慧,你也尚未证得;应当继续精勤不懈,圆成佛所成就的庄严净土,施设大方便教化一切众生。
本来,菩萨的本愿即是度化一切众生。当他证悟一切法本来无生,而本具的清净自性亦从来不失不灭时,悲心澈骨的菩萨,眼看众生无量劫来始终在虚幻的梦境之中自取轮转,自然不忍自求解脱,甚而发起大悲心,往还于生死之中,普遍济度一切众生。
“愿代众生,受无量苦;令诸众生,毕竟大乐。”当菩萨于大悲心中发起普济众生的愿行时,首先面临的就是众生既深重且充满垢染的罪业,以及种种错谬的邪见;同时对于度化众生的无量法门尚未通达,因此必须涉入纠缠不清的业网中,了解众生根性,学习无量的道法,解决众生的问题。
例如近代高僧虚云老和尚,一生为了求道、度生,受尽各种磨难。清光绪二十一年,时五十六岁,赴高旻寺打七,途中堕水,口鼻大小便诸孔流血,仍旧前往高旻寺打七,直至工夫落堂,如大梦初醒,而作偈云:“烫着手,打碎杯;家破人亡语难开。春到花香处处秀,山河大地是如来。”自此之后,一手挑起如来家业,不辞辛劳地开始度众生的悲愿。他一身承续五家法脉,修建大小梵刹数十座,皈依弟子不下百万。一般人可能认为这是名利双收,然而他总是一衲随身,一笠、一拂,披星戴月,行遍海内外,到处弘法。民国三十八年,大陆正处于内战动乱之中,香港信徒劝他留在香港弘法,他却说:“我若留在香港,则内地数万僧尼,少一人为之联系护持,恐艰益甚,于我心不安,我必须回去。”二年后,发生了云门事件。一群匪徒百余人,误以为云门寺藏匿白银及枪械,于是将虚老禁闭一室,予以逼供,然而他老人家始终无言以对。匪徒因而施予毒打,一日之中连打四次,第二天见其未死,再打,打至头面流血,肋骨折断。过几日,匪徒又来,见和尚容颜如生,于是问左右僧人:“那老家伙为什么打不死?”僧人答:“老和尚为众生受苦,为你们消灾,打不死的!久后你们自然知道。”其后,匪徒四起,毁寺欺僧,于是他老又赴北京,上书政府,保住了僧尼寺院免于被毁,此时他已是一百一十三岁高龄。
众生长劫以来受染业的熏习,内心充满无明烦恼,以及种种邪见。所谓“邪见”就是对于宇宙人生有不正确的认知,譬如:认为身体是我,乃至于否定因果等等。邪见与烦恼互相交织,即是障蔽众生不得解脱的原因。菩萨深知:欲使众生脱离生死,就必破除邪见;然后根据正知见转除内心的烦恼与业障。然而,根深蒂固的烦恼、邪见,岂是三言两语就能破除的。必须以大无畏的精神,无怨无悔地陪同冥顽的众生,往还于生死之中,行难行之行,忍人所不能忍;舍头目脑髓以满足众生之所需,获得众生的信赖,使之信受奉行。另一方面,对于无量度生的法门,也必须精勤不懈地学习,增长世俗的方便智慧;并深入无为法,洞悉诸法如幻之理。如此,才有可能转除众生积习成垢的烦恼与邪见,俾令众生皆能醒悟,出离生死大梦,获得永久的安乐。
这一段是总结以上八事,说明:只要依据以上八个法则来修行,即能契悟诸佛菩萨同悟、共证的菩提心,也就是人人本具的觉性。
“精进行道,慈悲修慧。”契悟了这念觉心,只是修行的开始,还要继续不断精勤努力地用功,悲智双运,在利他当中完成自利。
“乘法身船,至涅?岸。”“法身”就是因地的觉心,涅?就是果地的圆满觉性,亦即“乘法身船”所得的果报。法身即是我们当前这念无相、无我、无住的菩提心,《金刚经》云:“菩萨应离一切相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菩萨于度众生时,若有一念能度人的我相,可度者的众生相,即是着相;证到空性而沉滞于空,即是法执,这些都不是菩提心。唯有离一切相,发菩提心,修六度万行自利利他,方能契合法身。因地上如此修持,当下即与果地觉性相契;念念契合法身,即登涅?彼岸。
“涅?”意即烦恼永灭,生死永离。佛法中有四种涅?:有余涅?、无余涅?、无住涅?、自性清净涅?。前二者是断烦恼,证空性,其中有余涅?是尚有色身存在;无余涅?则已舍弃有漏的色身。后二者是证悟菩提心,无住涅?是以般若智慧洞悉诸法如幻,故不住生死,有大悲不舍众生故不住涅?;自性清净涅?非修断所得,乃众生本具清净的佛性,不增不减,不出不入。此中自性清净涅?是佛所证,也是一切大乘菩萨所欲亲证的终极目标;而这个目标其实就是众生本具的佛性,亦即回归众生自心的本来面目。也就是说:众生本来就是安居在本具的“自性清净涅?”之中,但因无明的缘故,妄计有我、有法,逐梦生死、自取流转,因此需要那些已经觉醒的人来开示、引导,使其从大梦中醒来,如此而已。
果位上的菩萨虽已出离生死,但以大悲心之故,不住涅?,再度往还于生死梦幻之中,倒驾慈航,普度一切众生。然而,用什么方法度众生?还是用这八个法门,开导一切众生,使其彻悟:生死唯苦,只有舍离五欲之乐,回归当下这念心,老老实实用功,时时刻刻觉察、觉照、觉悟:一切法如梦、如幻、如泡、如影,唯此一心,别无一法可得。若能如此切实履践,则不待将来,当下就能契悟法身,出离生死。这就是成佛的圣道,是一切众生获得究竟大乐的不二法门。
佛弟子若能经常诵习这八个法则,明记在心,切实履践于日常生活之中,就能转除无始劫来积习成垢的罪业与烦恼,使我们的心回复本来的清净;心清净,菩提自然现前。如此修习,即可“速登正觉”。
“速”就是速疾,菩提即是“觉”。佛法有顿法与渐法之分,渐法有能有所,因地修种种加行,断烦恼证菩提;顿法则无能无所,烦恼即菩提。禅宗初祖达磨祖师未来东土前,见东土具大乘根性,于是派遣两位弟子前来中国传顿教法门。但因根性未熟,诸山大德乍闻顿教之法,各各狐疑,不能信受,二人因之被摈至东林寺。慧远大师见此二人即问:“你们到底传的是什么教法,为什么被摈逐至此?”二位仁者说:“我们传的是顿教法门。”慧远大师说:“你们所传的顿教法到底有多快,堪称“顿”法?”于是他们把手伸出,伸手成掌,又屈手握拳,问:“这样快不快?”远师说:“很快!”二位仁者又说:“还有更快的。”远公问:“那是什么呢?”仁者答:“烦恼即菩提”。
一般人认为烦恼便是生死,菩提即契涅?;经论中也说:修行须历三大阿僧祇劫方能证佛果。但是,当我们体会到:原来菩提涅?与生死烦恼皆不离当前这一念,这一念心迷了即是烦恼;悟了即是菩提。故知证道不是将来的事,而是现在、当下!一般人无法亲证菩提涅?,因为心中仍有时间、空间,以及人、我等等分别。殊不知:心本来就是无形无相,只因无明妄动,因此在本自清净、本无一法可得的心中,妄认有我、有法、有烦恼及生死,于幻法中妄生分别。现在觉悟了,时时刻刻回归当下,就能契悟本自清净的觉性。然而,由于心中仍有无明习气的牵动,无法时时刻刻安住在清净无染的觉性上,所以还要继续保任这个觉性,行住坐卧皆不离当下,清楚明白,如如不动,一直到无明尽除,就能常住于诸佛同证的自性清净涅?。这是最真实、最圆满的快乐,这个快乐,不是求来的,也不是五欲之乐可比拟的,而是我们自心本具的自在。只要依据这个法门来修习,人人皆能觉醒,永除生死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