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编辑部 图╱法心
唐代牛头法融禅师,润州延陵(今江苏镇江)人,俗姓韦。十九岁学通经史,继而读大部般若经典,感叹道:“儒道世典,非究竟法。般若正观,出世舟航。”于是毅然舍俗,至茅山依炅法师披剃出家。因有感于“慧发乱纵,定开心府,如不凝想,妄虑难摧”,于是入山林凝心宴坐,二十年中专精匪懈,入大妙门。
贞观十七年(公元643),师至南京牛头山幽栖寺北岩下,别立茅草禅室,日夜静坐禅观,精进参究。数年间,来依止者达百余人。山中有一石室,深有十步,师于石室禅坐。一日,一蛇身长丈余,目如星火,举头扬威,停于石室洞口,经过一夜,见师端坐如如不动,遂自离去。山中一向多虎,樵夫不敢上山,自师来住此山,樵夫往还无阻。又感得群鹿依室伏地听法,毫无惧容;有二大鹿直入僧中,听法三年后才离去;乃至有百鸟衔华之异,皆是师慈悲根力感得禽兽归驯。
而所住之处,厨房边临深谷,取水不易。一日,师顾步徘徊,指东岭曰:“昔年远公(慧远大师)拄杖击土即涌泉水;将军耿恭整冠祝祷,则枯井再度满水。此乃诚感所致,岂是虚言!若此地可安居,当有清泉自然流出。”过一夜,东岭果然流泉飞涌,清白甘美,冬温夏冷。即引水登峯,众人自此用水无虞。
牛头山有一佛窟寺,寺中藏有佛经、道书、佛经史、俗经史、医方图符等七藏经画,是刘宋初年刘司空造寺时,四处访写藏于寺中,作为镇寺之宝。师所住幽栖寺,与佛窟寺相去十五里。师欲入佛窟寺阅藏,向典守藏经的显法师日夜谘请经久,显法师问师所学,并探其材术,师寄诗达情方得获许。师日以继夜,前后八年,遍读抄略,后归隐幽栖寺,闭关静修专研。故师博学通达,冠于道儒,初出幽栖寺大开讲筵,言词博远,道俗咸欣。
四祖传法 牛头宗启
四祖道信禅师一日告众曰:“吾武德(唐高祖年号)中游庐山,登绝顶,望破头山(四祖住破头山三十余年,后破头山改名为双峰山),见紫云如盖,下有白气,横分六道,汝等会否?”众皆默然。弘忍禅师曰:“莫非是和尚他日后横出一枝佛法?”四祖曰:“善。”
贞观年间,四祖遥观牛头山气象不凡,知山中必有奇异高人,于是亲往寻访。问一寺僧:“此间有道人否?”僧人答:“出家儿哪个不是道人?”祖曰:“哪个是道人?”僧无言以对。此时,另一僧人曰:“此去山中十余里之地,有一位人称懒融的,平日见到人不起身,亦不合掌,莫非是道人?”四祖于是入山。见法融禅师端坐,神情自若,完全不顾盼人。
四祖问师曰:“在此作什么?”师曰:“观心。”四祖曰:“观是何人?心是何物?”师无言以对,便起身作礼,曰:“大德高栖何所?”四祖曰:“贫道居止不定,或东或西。”师曰:“还识得道信禅师否?”四祖曰:“何以问他?”师曰:“向往其德已久,冀望能得参礼拜谒。”四祖曰:“道信禅师,正是贫道。”师曰:“何故来至此地?”四祖曰:“特来相访。可有晏息之处?”师向后指曰:“别有小庵。”于是引四祖至庵所在处。
来至庵所在处,庵周围只见虎狼之类,四祖举两手故作恐怖状。师见状曰:“犹有这个在。”四祖曰:“这个是什么?”师默然无语。过了一会儿,四祖在师宴坐的石上,写一“佛”字,师一见,面露惊悚。四祖曰:“犹有这个在。”师不晓其义旨,遂礼拜祈请为说法要。
四祖曰:“夫百千法门,同归方寸。河沙妙德,总在心源。一切戒门、定门、慧门、神通变化,悉自具足,不离汝心。一切烦恼业障,本来空寂。一切因果,皆如梦幻。无三界可出,无菩提可求。人与非人,性相平等。大道虚旷,绝思绝虑。如是之法,汝今已得,更无阙少,与佛何殊?更无别法。汝但任心自在,莫作观行,亦莫澄心。莫起贪瞋,莫怀愁虑。荡荡无碍,任意纵横。不作诸善,不作诸恶。行住坐卧,触目遇缘,总是佛之妙用。快乐无忧,故名为佛。”
师曰:“心既具足,何者是佛?何者是心?”四祖曰:“非心不问佛,问佛非不心。”师曰:“既不许作观行,于境起时,心如何对治?”四祖曰:“境缘无好丑,好丑起于心。心若不强名,妄情从何起?妄情既不起,真心任遍知。汝但随心自在,无复对治,即名常住法身,无有变异。”又对师说:“吾受法于三祖僧璨大师,所传顿教法门,今付嘱于汝。汝要谨记吾言,只住此山,将来会有五位通达顿法之行者,继承汝之法脉而弘化。”四祖付法后,就返回双峰山。此后,法融禅师法席大盛,世称牛头宗。
牛头见四祖,后人引用论述者甚多。有僧问南泉:“牛头未见四祖时,为什么鸟兽衔华来供养?”南泉云:“只为步步蹋佛阶梯。”洞山云:“如掌观珠,意不暂舍。”僧云:“见后为什么不来?”南泉云:“直饶不来,犹较王老师(南泉自呼)一线道。”洞山云:“通身去也。”
法音宣流 护教安僧
贞观二十一年(公元647),师于岩下开演《法华经》,时白雪满阶,法音宣流不绝,于凝结的冰雪中有奇花二茎,状如芙蓉,金色灿烂,历经七日乃消失不见,听法大众咸钦仰赞叹。
永徽三年(公元652),邑宰萧元善请师于建初寺讲《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听者千僧云集。师博学智慧,善说法义,讲至〈灭诤品〉时,感得大地震动,听众惊异,钟磬香炉床座并皆摇动,而寺外道俗却安然不觉。师讲罢即归山。
一次,博陵王问师曰:“恰恰用心时,若为安隐好?”师曰:“恰恰用心时,恰恰无心用;曲谭名相劳,直说无繁重。无心恰恰用,常用恰恰无;今说无心处,不与有心殊。”又问:“智者引妙言,与心相会当;言与心路别,合则万倍乖。”师曰:“方便说妙言,破病大乘道。非关本性谭,还从空化造。无念为真常,终当绝心路。离念性不动,生灭无乖误。谷响既有声,镜像能回顾。”
唐武德七年(公元624),左仆射房玄龄上奏淘汰僧尼。师为护教,上京陈情。御史韦挺见师陈情表文理卓明、词彩英赡,暂停此事。但房玄龄虽敬服师之高致,却固执前迷,告师云:“非谓事理不无,但是曾经自奏。”以事已上奏,必须执行。师知无可挽回,于是回山。然其弘教护法之至诚,不顾身命之本怀,始终如一。永徽年间,睦州地方发生乱事,僧人纷纷来寺避难,达三百余人。时县官下令禁寺中收留僧人。师告众曰:“诸位无论旧住新到,山寺虽萧条,但仍可庇身。有无都是无常,勿因难事而欲逃离,见寺知归,若欲退逃,逃往何处?当安心修业,祸福同之。”为供给众僧粮食,师下山往丹阳化缘,丹阳去山八十里,师亲自担米一石八斗而回,日或二、三回无有劳倦。经百余日乱事平定后,投奔僧人个个安然离去。
无疾示寂 天地同悲
|
显庆元年(公元656),邑宰萧元善三次请师驻锡建初寺,师坚辞不就,最终不能获免,遂付嘱法印与上首弟子智岩,令依次传授。将下山,师告大众曰:“吾不复能踏上此山了。”遂出山门;山中鸟兽哀号,逾月不止;砂石迸涌,山涧泉池一时都被填满;房前大桐四株,五月繁茂一朝凋尽。至明年闰正月二十三日,师于建初寺无疾而逝,世寿六十四,僧腊四十一。二十七日葬于鸡笼山,僧俗会同恭送者万余人。嗣法弟子有道綦、道凭、智岩等,以智岩为着。着有〈心铭〉流传于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