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普莲寺护法会会长、前东华大学生态与环境教育研究所教授　张惠珠

　　

　　在台湾秋高气爽的九、十、十一月间，我们可以看到美人树花开灿烂，满树粉红，花形树姿皆婀娜，令人陶醉，也因此而得“美人树”之名。在台湾二、三、四月间，我们可以看到木棉（Bombax ceiba L.）花开，木棉花多半是橘色或橘红色，相较于美人树，木棉花形厚实，树姿雄壮，所以又称作“英雄树”。英雄树和美人树开花后都会结果，果熟裂开后都可以看到“棉花”般的构造，原来它们是同一家族的植物，过去植物分类学家将它们放在木棉科（Bombacaceae），近来则一起被放在锦葵科（Malvaceae）中，与木槿、黄槿成为锦葵大家族的成员。

南国是木棉故乡

（图1）树干下1/3处膨大如酒瓶，茎皮上长满尖锐的瘤刺。

（图2）美人树花后长叶，掌状复叶有5-7枚小叶，小叶细锯齿缘。

（图3）花粉红色，5瓣，瓣长椭圆形，波状缘，中心乳黄有褐斑，雄蕊5枚，花丝合生成筒，将雌蕊包于其中。

（图4）果实形如手榴弹，果熟爆开露出“棉花”。

（图5）盛花的美人树。

　　美人树学名Ceiba speciosa（A.St.-Hil.）Ravenna，从种小名speciosa就可知道：它是漂亮的树，可译为美丽木棉。英文名“Drunken Tree”可直译为醉树，就因为花开时美得醉人啊！别名又叫“Floss-silk Tree”，意即“丝棉树”，因为果熟时产生丝样的棉絮。

　　记得第一次与美人树邂逅是1995年二月，在肯亚首都奈洛比，此地在赤道以南，当时粉红花开满树，没有一片叶子，众人皆惊艳，齐声赞叹这热带奇葩，我亦念念不忘追查它的家世血缘，当然这样鲜艳夺目的花，很快身分就揭晓了，原来它是木棉和吉贝木棉Ceiba pentandra（L.）Gaertn.的亲戚。后二者虽不是台湾原产，却在台湾颇为常见，是我们童年时填装枕头的“棉花”主要来源。

　　本以为非洲是美人树的故乡，几年后又陆续在秘鲁、瓜地马拉等中南美洲地区见到它们的倩影。这些地区除了美人树，吉贝木棉更是常见，见到它们，我居然有他乡遇故知的感觉，也顿时起了疑情：它们真正的故乡在哪里？南美洲？非洲？东南亚？

　　几经追查，原来这几种会产生“木棉”的植物，都是热带树种：开大朵橘红色花的木棉，原产热带亚洲；美人树原产中南美洲；吉贝木棉则原产于热带美洲与热带非洲。吉贝虽不是亚洲原产，却因为经济用途被广泛栽种于东南亚地区，主要为了棉花和棉籽油，栽种的数量多，栽种的年代也久远，因此吉贝又叫作爪哇木棉（Java Kapok, Java cotton），而Kapok和Tree cotton一词适用于木棉和吉贝木棉。总之，不论原产地或栽培地，木棉家族与南国都有甚深因缘！

美人树小档案

　　美人树是落叶乔木，原产南美洲热带至亚热带地区，分布于阿根廷东北、玻利维亚东部、巴拉圭、乌拉圭、巴西南部，耐旱，能忍受微凉的天气，水分充足时生长迅速，可高达25米，树干基部约1/3处膨大呈酒瓶状，所以又称“酒瓶木棉”。干皮上长满锥状的瘤刺（图1），幼树干皮和枝条绿色，富含叶绿素，因此落叶季节仍能行光合作用。侧枝水平状开展，也有刺。树冠呈伞形。叶互生，为掌状复叶，柄长6-15公分，有小叶5-7枚，披针形，长约8-12公分，宽约2-4公分，细锯齿缘（图2），表面亮绿色，背面粉绿，柄很短。花多先叶而出，大而艳丽，花5瓣，花冠展开时径约10-15公分，颜色紫红或淡粉红，近中心处乳黄至乳白色，有褐色斑点。瓣长椭圆状披针形，波状缘，先端钝，有柔毛；花萼杯状，绿中带紫红色或淡粉红色，先端有浅裂，2-5 齿；雄蕊5枚，合生成筒状，将雌蕊包围其中（图3），雌蕊柱头粗壮，露出蕊筒外；子房上位。蒴果椭圆形，长15-22公分，径5-7公分，成熟时果皮木质，五瓣裂；种子多数，黑色，具棉毛。花心有蜜腺，在南半球的故乡，常吸引蜂鸟为它传粉，花期二月至五月。有人估计，一棵大美人树每年大概可开5000-6000朵花。

　　美人树被引种到北半球后，却是在秋天落叶时开了满树花，在台湾大约是每年十、十一月间花开最盛。花后果形像一颗大手榴弹，成熟时木质的果皮爆开，露出丝状、柔软、有弹性的“棉花”（图4），虽然没有吉贝木棉的细致，还是可以用做填充物，装在枕头、布偶和洋娃娃中，不过现代人都已用合成纤维取代。木棉的棉花纤维短，并不适合纺织。“棉花”其实是外种皮的变形，而棉籽可以榨油供食用或工业用。

　　令人陶醉的美人树如今足迹遍布非洲、澳洲、纽西兰、美国南部，甚至台湾，主要用途是观赏，种在庭园或作为行道树。台东火车站前、云林虎尾的农博园区及彰化北斗的河滨公园，都种了成行的美人树，花季时成为爱花者争相摄猎的美景。

　　至于和美人树同属的吉贝木棉，在台湾所见高可达30公尺，径25-50公分，树干挺拔，初为绿色，具有众多瘤刺，干基有时作板根状；树枝水平伸展，轮生，绿色；叶为掌状复叶，小叶5-8枚。这些特征都与美人树相似，但是吉贝木棉开花时很朴素，花色很淡，花瓣5片，雄蕊5枚，学名Ceiba pentandra（L.）Gaertn.，义译为五雄蕊木棉。如果不在花期，二者可用干基是板根或酒瓶状区分。吉贝木棉是中美洲瓜地马拉、波多里哥和厄瓜多的国树。

真相愈辨愈明

　　初认识美人树时，它被放在木棉科，美人树属，学名Chorisia speciosa A.St. Hil，要写这篇文章时，发现它已改名Ceiba speciosa（A.St.-Hil.）Ravenna 并入吉贝木棉属（Ceiba），改隶锦葵科（Malvaceae）。原因是根据1998年被子植物APG分类法和2003年的APG II 分类法（注一），将木棉科合并到锦葵科中，列为木棉亚科（Bombacoideae）。APG分类法是被子植物种系发生学组研发的一种现代分类法，主要依照植物的三个基因组DNA的顺序，以亲缘分支的方法分类，并参酌其他形态上的特征，力求更合理地呈现植物分类群间的类缘关系。这样的分分合合实是科学家们求真精神的表现与成果。

　　若将地图上大西洋两岸的南美洲和非洲拼在一起，两岸的大陆边缘十分吻合，就像拼图一样。透过科学家对两岸岩层的研究，发现在非洲某处海岸的岩层，恰与拼合后的南美洲海岸的岩层相同，印证两块大陆曾经是相连的。所以木棉家族之所以分布在南美洲、非洲、南亚，其来有自，因为南美洲、非洲、南亚在久远久远以前，同属由盘古大陆分裂而来的冈瓦纳古陆。

注一：APG（Angiosperm Phylogeny Group）被子植物种系发生学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