沩山灵佑禅师
文╱编辑部 图╱传羽
唐朝沩山灵佑禅师,福州长溪赵氏之子。禅师年十五时,椎髻短褐依止建善寺法常律师修行,作务执劳,奋力认真,每次出坡都比一般人多做数倍。冠年在杭州龙兴寺受具足戒,勤学大小乘经义。后行脚入天台,途中遇寒山子。寒山若有深意地看着他,说了一偈:“千山万水,遇潭即止;获无价宝,赈恤诸子。”他将这些话默默记在心里,休息的时候,就端坐思惟这话里的意思。到了国清寺,巧遇奇僧拾得,也得到相同的指引。因此灵佑禅师决定前往江西泐潭,参谒百丈怀海禅师。
百丈禅师一见到他,非常器重,许为入室上首弟子,居参学之首,后转任典座,令其磨炼。有一天,沩山禅师侍立百丈禅师身旁,百丈禅师问:“是谁?”师答:“某甲。”百丈禅师命他:“去把炉火拨一拨,看看还有没有余火?”师拨了火炉后回覆:“没火了。”百丈禅师起身,亲自深拨炉中灰烬,得少许星火,举起向他道:“你怎么说没火了?”师由是发悟,当下礼谢并陈诉悟解。百丈禅师说:“这只是暂时歧路罢了,经典中说:‘欲识佛性义,当观时节因缘。’时节既至,如迷忽悟,如忘忽忆,方省己物,不从他得。故祖师云:‘悟了同未悟,无心亦无法。’只要去除凡圣虚妄分别之心,一切法本来具足。你今天虽有所悟,还要善自护持,继续用功。”
第二天,灵佑禅师同百丈禅师入山作务。百丈禅师忽然问道:“有没有带火来呀?”师答:“随身带着呢!”百丈禅师又问:“哦!火在哪里呢?”师从地上拈起一柴枝,用嘴吹了两下,然后递给百丈禅师。百丈禅师微微开颜一笑,淡淡地说:“这就像虫咬木头。”
师命住山
一日,善于观察地理形势的司马头陀,自湖南而来,对百丈禅师说起在湖南寻得一山,山名大沩,钟灵毓秀,极宜修行用功,当请一位千五百人的善知识,前去开建道场,住持弘化。百丈禅师问他:“老僧住得否?”司马头陀答:“此非和尚所居之地!”百丈禅师问:“此话怎么说?”头陀答:“和尚是骨人,大沩是肉山,如果和尚住锡彼处,徒众将不盈千。”百丈禅师又问:“那么我的弟子里面,有没有人能够住得此山?”头陀答:“请命弟子出来,我一一仔细观察,看是否有适当的人选!”
当时华林觉和尚为首座,百丈禅师问头陀:“此人如何?”司马头陀请上座謦欬一声,略行数步,便言:“此人不适合。”百丈禅师又令侍者唤师至,司马头陀一见便道:“此僧正是沩山主人!”当夜百丈禅师召师入室,嘱咐:“我教化众生的因缘在这里,沩山胜境能容千五百人办道,是你弘化之处。你应当到那里去开山建寺,继嗣宗门,广度后学。”
首座听到这件事后,不服气说道:“我今忝居上首,那典座到底有何本事,可以住持沩山?”百丈禅师知道后集合大众,在地上摆了一只净瓶,说道:“不得唤作净瓶,当唤作什么?谁能当下出一转语,便请他去沩山当住持。”华林首座道:“也不可唤作木揬。”百丈禅师转头问师,师二话不说踢倒净瓶,转身走了出去。百丈禅师乃笑着对大家讲:“这个首座,竟然输给山僧灵佑呢!”师于是奉百丈禅师之命前往沩山。
沩山耸峻连天,高极千仞,荒野绝无人烟,到了那里,终日只有猿猱为伴,捡拾橡栗充饥。这样过了六、七载,始终没见到一个往返路过的人,更不用说建寺办道了。师不禁想:“我本来此住持,是为了弘法利生,而今人烟既绝,在此仅能自修罢了,如何济益群伦?”便舍草庵准备下山。走到半路山口,见到猛虎、狼豹等类,交横躺卧在路上。师慈心正色为说三皈依,又道:“如果我和此处有缘,你们就各自散去,不要拦我行路;如果我和沩山没有因缘,你们不要动,我从路中走过,一任你们来吃,彼此就结个法缘吧!”语声刚落下,虎豹等便四散而去。于是师转身又回草庵,继续安住用功。这样过了快一年,大安上座率僧众从百丈处来,帮忙辅佐开山建寺。大安上座说:“我来此处给和尚做典座,护持到僧众满五百人的时候才休息!”
禅学辐辏
师于是率众共营梵宇,此后山下居民稍知消息,渐渐地,皈依请法的人多了起来。师开垦田园,法化日盛,天下禅学辐辏,风动一时,鼎盛时置有僧田三千七百亩,食指恒常数千之多,道化盛行一时。
师一日上堂曰:“夫道人之心,质直无伪,无背无面,无诈妄心。一切时中,视听寻常,更无委曲。亦不闭眼塞耳,但情不附物即得。从上诸圣,祇说浊边过患,若无如许多恶觉情见想习之事,譬如秋水澄亭,清净无为,澹泞无碍,唤他作道人,亦名无事人。”
有僧问:“顿悟之人还有要修之处吗?”师答:“若真悟得本来面目,修与不修是两头语。初心虽从缘得,一念顿悟,犹有无始旷劫习气未能立即销净,尚须时刻用心除去现业流识,年月如此寸步不移,名为修道,于此之外,别无有法可得。所谓修行趣向者,从闻思修,入深妙理,心迹圆明,不居惑地,纵有百千妙义抑扬当时,此乃得坐披衣,自解作活计。以要言之,实际理地,不受一尘,万行门中,不舍一法。若也单刀直入,则凡圣情尽,体露真常,理事不二,即如如佛。”
劫后复兴
会昌五年唐武宗废佛,勒令僧尼还俗,师乃裹头为民。宣宗时解禁,裴休亲临礼敬,请师重剃发为僧,敷扬宗教,开演禅法。后更置田饭僧、施金钱,上奏朝廷请建“密印寺”。其后统管湘潭一带的连帅李景让,因尊师禅法,也奏请朝廷求赐山门,号曰“同庆”。遭法难摧残的道场,才渐渐复兴,恢复昔日丛林规模。
师弘宗演教,凡有四十余年,接引学人无数,其中明见心性达道之士甚多,如仰山慧寂禅师、香严智闲禅师、径山洪諲禅师、西山道方禅师等,皆为当时俊彦。大中七年正月九日,师洗漱净身毕,神色怡然,敷坐庄重,敛目而逝。世寿八十三,僧腊六十四,塔于山右栀子园中,谥大圆禅师。泾原等州节度使卢简特地奏请为师撰碑铭,碑额则由李商隐题写。
“马祖建丛林,百丈立清规”,沩山大圆灵佑禅师创建的沩仰宗祖庭密印寺,农禅并举,同时将百丈清规具体落实下来,为后代无数道场僧院树立了典范。沩山禅师有传世语录一卷,师徒间对话充满了智慧禅趣,意气相投默契方圆,谈笑声中体用双全,机锋互换理事不二,因而《人天眼目》评论道:“沩仰宗者,父慈子孝,上令下从,你欲吃饭,我便与羹;你欲渡江,我便撑船;隔山见烟,便知是火;隔墙见角,便知是牛……大约沩仰宗风,举缘即用,忘机得体,不过此也。”沩山禅法流布教化兴盛一时,为菩提达磨初祖“一花开五叶”之谶言,开启了最先的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