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了一阵子的书法,总是写不好。且不说年少有失栽培,端看此时的静心和悟性,就该有所体会,只是“譬如钻火,未热而息,虽欲得火,火不可得。”冷冷热热,那书法一直还是书法。最近看了《雕刻在石头上的王朝》,对魏碑开始有了兴趣,且不自量力,先放下欧阳询,寻那张猛龙碑去,不为别的,只为追寻云冈到龙门的一脉精魂,竟是如何启动华夏佛法的滥觞,探源归根,偶有旁通,总是自己喜欢的学习方式,倒也能怡然自得。于是方头圆笔,中锋侧逆,总算知个入处,书上说要笔走中锋,力透纸模,虽画虎成犬,倒也大汗淋漓,从没这么吃力过。同参不说破,只说提笔是书法很重要的一环,在笔与笔的转换间,让毛端得以顺性于脉中,力度方得以出入。
说得简单,电光火石,我却讶然一阵。一横一划一竖,各有法度,如诸因缘各有所法,若不归零,法法之间,如何能转换而不含混?所以这提笔是一笔之末,亦是另一笔之初,岂非活脱脱是一个当下、是一个狂心顿歇、是一个销归自性的法门?而一个个流畅而出的字,岂非都是开阖的圆相?也因归零之功,这力度得以饱满而发,用沉用浅皆如如,不落在过与不及处;不管走偏、走逆,挑钩斜点,快缓迟疾,相有动静开阖,力有含容奔驰,却在无始无终之后,各如其分,这是因为力度的收放自如,随顺诸笔法而能洒泼。如此说来,每一笔的力度之用,不正是觉性的灵动?滞碍于笔法而没有力度的字,如同失了觉性、失了精魂,故这力度的脱颖而出,实奠于提笔这道“转念、放下、归零”的不滞之功;觉性的透出不亦如此,心不碍境自清朗,故能铁划银勾。如此可读得诸谱之妙,方知禅墨之机,岂不快哉?
推而言之,乃至举手投足,吃饭喝茶,无非挑勾洒墨,一日生活的种种趣行,岂非书一大字?寓禅于书法、寓书法于生活,竟是恰如其分。以此悟心,法法头头,动动静静,能令中锋走得徐徐,教它偏逆来得星火历历。时时赏前瞬之所书,判开阖之凝滞,用作砥砺后来;更观它因缘转换如提笔,不贪不沉不滞不急,若诸笔诸法皆能完整不混,旧力即没,方生初机。
书法就不再是书法。虽然依旧还写不出好字,倒也知道,千年翰墨之灵动,不出 导师一转语。套一句聂还贵的话,“从波浪般的马鬃上望去,中华五千年,这边风景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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