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在曙光的投影下、落羽松和矮籬間,見到了一張約莫半身高的蜘蛛網,拇指大的網主停在細密如織的網中,守候著的不是霞光萬丈的朝陽,而是一個個迷闇不覺、舉身自撲的獵物;屏氣凝神地,我亦悄悄地守候在旁。或許是察覺了「黃雀在後」的危機,只見網主開始收起網來── 一絲一絲地將網收回嘴前。縱走在行列間的牠,氣定神閒,待偌大的蛛網不見蹤影後,再循著末絲瀟灑地回到蔽不可見的林中。不多時,只留下垂掛飄蕩的一線,獨自懸吊著莫名的音符。
「千人千般苦,苦苦不相同。」人的一生,有誰不是欣樂厭苦?想方設法之後,卻為何總是換來更多的憂愁勞苦而身心俱疲?我們是否想過:到底是因欲求「樂土」不得而苦?還是由於盲目的追求,令自己苦上加苦?起惑、造業、受苦,我們錯誤的執著正似自己親手編織的業網,從一個點,到一條線,跨過時間和空間,編織成一整片美麗的陷阱,以為「快樂」就此手到擒來,於是甘心臣服於獵取的感官之樂下,殊不知獵人終將成為輪迴業網的獵物之一。
世尊示現太子身出家行道,為的是告訴世人「苦從何來」、「樂在何處」。「比丘們,在未出家以前,我的生活是極盡悠遊適意的,父王為我建造了種種宮殿,冬宮、春宮與夏宮,順應著時節有最合適的住所。宮內鑿有各式各樣的蓮花池,青蓮、紅蓮、白蓮芳郁襲人,清香沁人心脾,使人守護;宮外則闢苑囿林園,飼養多種奇珍異獸,專供我遊戲之用。我的房間時常飄散著栴檀的芳香,我的身上塗的是最上等的香油,穿的是最高級的布帛。出宮門時,有華麗寶傘為我遮陽。別人家的傭人吃的是米糠拌稀飯,我的侍者吃的是熟透的肉食和米飯。不論我到哪裡,歌舞伎樂便歡唱到哪裡,最美麗的侍女終日圍繞……。此是我累世修行積累之福,一切無不如意。」然而「我雖受五欲,而不生貪著。為求寂滅樂,是故今出家。」「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已,寂滅為樂。」
苦從何來,來自縱欲的快樂後;樂在何處,樂在少欲的辛苦中。世間的快樂,須臾變滅,依靠六根與境合,若不得時,貪火熾盛,心癢難安;若已得之,復求更多,無有饜足;與所愛別離,頓生大惱,恨心難消;初時雖樂,大苦中以小苦為樂,樂極生悲。修行之樂,恆常自主,視六根如六賊,擒王攝意,煩惱不生,覺性不滅;不生不滅,安樂無擾;初時雖苦,吃苦了苦,苦盡甘來。
世尊為眾生揭開「偽樂」的假相,人間天上的快樂乃是虛幻不實的泡影,報盡還墮的痛苦如影隨形;唯有將心返照,遠離五蘊的砧板、欲愛的利刃,方能遠離切割肢解的苦痛。修行之樂樂何如?一切欲樂散離盡,黑闇無明永斷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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