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破方稱出格人
文/見擔法師



  《大智度論》卷七十說:「佛名為覺,於一切無明睡眠中最初覺故,名為覺。」佛破除無始無明之夢,歎言:「奇哉!奇哉!一切眾生皆有如來智慧德相,只因妄想執著而不自證得。」佛陀示現由人身成佛證道,提醒了我們,浮生若夢;然而眾生顛倒,認妄成真、捨本逐末,以致於無法成為一個無夢的聖人。

  說到夢,有人夢中作夢,信以為真,夢醒猶自依依不捨。唐朝詩人白居易,擔任杭州刺使時,政務繁忙,仍然不忘吟詩、參禪、修養心性。一日,他來到鳥窠道林禪師的處所,見師棲止於一棵盤屈如蓋的巨松之上,便好奇地問道:「禪師的住處,不是太危險了嗎?」豈料禪師回答:「太守的危險甚於我啊!」居易乍聽之下,不明瞭禪師所言,再問:「居易是一地方的行政長官,身旁環繞帶刀侍衛,有什麼危險呢?」只見鳥窠禪師不急不緩地敘述:「薪火相交,識性不停──難道,不危險嗎?」原來禪師指的是這念心的意識遷流,不曾停息,加上境界之風吹起了識浪,使我們與解脫之岸漸行漸遠,更因炎炎的無明之火,燒盡了本具的菩提種子。這才是最大的危險啊!白居易聽了有所體悟,臨別之時,再問道:「何謂佛法大意?」禪師云:「諸惡莫作,眾善奉行。」本以為禪師會給一殊妙禪語……居易不以為然地回覆:「這道理,連三歲小孩都知道!」但是「三歲小孩雖知道,八十歲的老翁卻未必做得到呀!」禪師安詳且嚴肅地答道。聽了這一席話,白居易如大夢初悟,恭敬地作禮以別。

  回去後,他寫了一首偈子寄給鳥窠禪師:「特入宗門問苦空,敢將禪事扣禪翁,為當夢是浮生事,為復浮生是夢中。」鳥窠禪師收到此偈,也以偈回覆:「來時無跡去無蹤,去與來時事一同,何須更問浮生事,只此浮生在夢中。」當白居易讀到禪師的這首詩偈,法喜欽歎之餘,心彷彿從無邊夢中透入一絲曙光。古德云:「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禪師三業清淨,履行「諸惡莫作,眾善奉行」,以此修德而度化白刺使,令其虛心探究佛法真理,感受人生的苦空、如夢如幻,進而深入佛法之堂奧。黑夜作夢,無非是白天所思、所行,那麼白天的所思、所行,又何嘗不像是在夢中呢?經云:「三界如幻化,知彼如空花,即能免流轉。」回想過去的點點滴滴,是不是也像作夢呢?禪師偈子開示我們,人生的悲歡離合,聚散無常,緣起緣滅,不就是一場大夢嗎?

  憨山大師云:「一場黃粱夢,千秋汗血功,只知長不朽,誰信轉頭空?」佛法有事有理,一切法雖是緣起性空,了達事相上的善行惡行皆是虛妄,如夢幻泡影,當中卻也不離因果;種善因,將來必能成就莊嚴之果。是故,仍要推動虛妄的善法來捨去虛妄的惡法。諸惡莫作,眾善奉行,從守五戒、修十善,廣集福慧資糧以圓滿俗諦;做了一切善法而不執著,即是真諦;再進一步不住假有、不住真空,這念心安住在中道第一義諦,寂照一如,就能成就佛智。萬里途程,不離初步;要邁開步伐,才能到達究竟的寶所。

  靈機行觀禪師偈曰:「曠大劫來一著子,多生培植此時身;此身墮在閻浮際,夢破方稱出格人。」人身難得,佛法難聞,我們何其有福,已得人身,更何其有幸,逢大善知識住世轉正法輪。未識得前,全真成妄;今已識得,就該背塵合覺,成為不作夢的入理聖人,如此才不負佛陀化導之真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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