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市靜安區,一個以轄區內千年古剎命名的行政區,那是我出生和成長的地方。靜安寺離家只有十幾分鐘的腳程,然而,在我出生的文革時期,寺院雖近在咫尺,佛法卻離我很遠。
二十八歲那年,喪母之痛、工作壓力讓我心力交瘁,此時認識了來自台灣的同修,我想,也許這是人生的一次轉機吧!婚後,我辭掉了公務員的鐵飯碗,可是,生活卻與預期大相逕庭,彷彿闖入一片陰霾,迷失了方向──沒有工作、沒有目標,甚至沒有人在乎我是誰,唯一的身分只是某某人的太太。
參加老同事聚會,聽到別人升遷,我總是臉上微笑,心中嘆氣。在家裡,我也是一個「局外人」。台大畢業的婆婆常問我:「台灣的米飯是不是比大陸的好吃?」也許她當真認為我是在水深火熱中長大的。
跨越海峽觀自在
婚後一年多,孩子出生了。然而,新生命的降臨卻徹底把我擊垮了──女兒被診斷是唐氏綜合症。生活變得一團糟,沒有事業,沒有前途,我的青春正在一天天逝去。
老二、老三出生後,我把所有的期望都寄託在他們身上。送他們去各種才藝班,孩子們很累,我也很累。老二快上小學的時候,經過深思熟慮,我決定背井離鄉陪他們到台北就學。
雖然跨越了海峽,但我依舊跨不出憂鬱人生。每當孩子們從學校拿回表格,我只能在母親職業欄填上「家管」,還要額外填寫一份「外配調查表」,我總是擔心孩子們會不會因此在學校矮人一截。
偶然的機會,我在補習班遇到兒子的一位同學。聽到他滾瓜爛熟地背完《心經》後,我立刻決定送孩子到普榮精舍參加兒童禪修班。
一天,小女兒問我:「媽媽,師父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妳送我去精舍上課,那妳自己為什麼不去呢?」
這便是我開始接觸佛法的因緣。剛上禪修班的時候,我正懷著第四胎。身為四十三歲的高齡產婦,且患有妊娠期糖尿病,也許是禪修和法會的薰修,使我身心安穩,不僅生產過程非常順利,孩子也非常莊嚴。
幸福正在轉念處
因為心靈有了依靠,我的人生開始翻轉,不再是孤獨的異鄉客,台北成了我的第二故鄉。我開始學油畫、攝影,跟著朋友們去認識美麗的台灣。這一切讓上海的朋友們羨慕不已,那些退休以後才能做的事,我當下享受著;尤其他們忙於工作而錯過的親子時光,已無從彌補。
大女兒今年國中畢業拿到了市長獎,在我眼中,她永遠是最棒的唐寶寶。我們常在一起做烘焙,婆婆是我們的「忠實客戶」,她總是豎起大拇指誇讚:「喔伊細(おいしい)!」
去年十月,父親第一次來到台灣。他和同行的五位長輩到公婆家中拜訪,婆婆說:「謝謝你把女兒教得這麼好,送來我家當媳婦。我的女兒不在台灣,我一直把她當作自己的女兒。」爸爸回到上海後,在電話中對我說:「聽了這番話,又看到妳在台灣的生活,知道妳過得很好,我很放心。」
現在的我每天都很快樂,即便遇到困難也總能順利解決。其實周遭的環境並沒有改變,真正改變的是我的心。學佛後,我開始從不同的角度看待事物,很多糾結變得豁然開朗,卸下多年來壓在身上的一個個包袱,才發現幸福從來沒有拋棄過我。
今年元旦,我來到中台禪寺皈依,從此有了一個新名字──「傳彩」。我想這正預示著,我已步出陰霾,開啟嶄新的彩色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