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歲的我,總覺得心裡擘畫的美麗人生是可以憑一己的能力、意志去衝創而得以實現,因此特別注重身心的鍛鍊--高強的身體要更強壯、更高,反應要更快、更有力。似乎強壯的身心可以克服所有的困境、軟弱與危難。在以征服內心世界為前提,將鋼鐵般的意志寓於鋼鐵般的肌肉裡,把自己當成一個超人來看待,為的是想以這樣的壯盛軍容來面對實現我的美麗人生。
直到有一天知道什麼是生命的侷限--從一次嚴重的運動傷害裡,我彷彿在撕裂的血肉上看到了我生命裡的侷限,世界突然變得好小,處處都是我力猶未迨的障礙,「存在」變成是荒謬的事,愈是探究愈覺得「虛無」。
如此曲折的思路,使我覺得人生寸步難移--
熟稔的朋友們遂輕輕的對我說,你看起來並不快樂。
是的,追求快樂似乎是必要的,只是當時我心靈深處充斥著人生是一齣荒謬虛無的悲劇。
「來時糊塗去時迷,空在人間走一回」,這讓悲劇是悲劇的序幕,也是終曲。
人生的意義是什麼?猶如在黑暗中找不到出口……
煩惱即菩提
在這一陣又一陣的煩惱侵擾之下,為求平靜,我積極去打聽各地哪裡可以打禪七。
對於禪七,我只求七天中不必說話,以平靜自己的心緒--
於是,開始學佛,上中台山薰修老和尚傳授的心法。
2000年二月首次上山打七,學習佛門行儀,學習吃素,學習安頓自己的身心,學習不執著。
今年寒假第四次到南投,從報導中得知地震災區仍在重建中。有相的災難急須整頓重建,而眾生無形之苦更待療癒。此次再次來山上打禪七,我只求重建心靈。七天的禪修生活讓我在「佛法」的檢視之下更形見拙--
自詡心思縝密的我,竟如此的粗心大意,察覺不到自己的妄想與不足。
哈哈哈,乾笑幾聲,為發現自己的窘態而訕笑一番。
解七隔日,便是庚辰除夕。
親朋好友,照例洋洋喜氣,照例酒酣耳熱,照例魚肉滿桌。
魚肉--像不像殤逝的屍體?
有人說:天生萬物以養人。可是當屈原投汨羅江時,魚會不會想著天生萬物以養魚?
電視上播著迪化街南北年貨的購買熱潮,大小廟宇以葷食千拜萬拜--一場眾生的祭典。
我放下了碗筷--
豬欄的理想
大科學家愛因斯坦稱追求財產、虛榮和奢侈的生活為可鄙的"豬欄的理想",
這是我值得稱幸的一個發現,
但是為求真善美之路,我卻得與自己的困惑對抗:
究竟什麼是真善美?科學是絕對真實嗎?既是真實,為什麼還在不斷發展翻新?恪守自己所處時域的倫理信條是至善嗎?既是至善,為什麼古今中外的倫理軌範頗有歧異?到底什麼是人類真正的幸福?若物質財富極大的富足,使大家都能盡情吃唱玩樂,是否便擁有真正的幸福?若這是真正的幸福,為什麼古今中外不少物質生活豐裕自在、生活過得很好的人,尚有苦惱,如貴為太子的悉達多,還會深感人生痛苦,出家修道?
為什麼?--
我願在往後的學佛修行路上驗證這些問題,
只因,
實踐為驗證真理的唯一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