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恒沙世,发菩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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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年前,佛陀行化,灵山拈花,祖祖薪传;此后,法润震旦,东林树人,达磨渡海,玄奘译撰,六祖讲坛,八宗弘开。当我们立足于二十一世纪的今天,那些历时递嬗的法筵身影,除了能够在三藏十二部经中见到,更投射在您我日常中那些俯仰可及的佛菩萨造像、诸祖大德的书画,以及代代供养人虔敬回向的宝装饰具之间。 这些有形有象的经典文书、造像、书画、庄严供具等,在千年岁月中,无声无息地为人们展现佛教曾经在什么时候、哪些地方流传,佛法曾经被怎样地诉说。它们彷佛是辅佐诸经、见证佛教历史的「事证」,凝聚了不同时空背景下,关于信仰、工艺、交通、经济等无形讯息。如此与佛教文化、佛法传演相关,以不同形式、种类、材质表现的有形形象,都能被称为「佛教文物」;广义而言,也归属于「文化遗产」。 迹物标月 见证发心 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针对「文化遗产(Cultural Heritage)」的描述中,有着这样的解释:「文化遗产是我们自过去之所承袭,于今日生活之所由藉,予后世之所传递者(‘Heritage is the cultural legacy which we receive from the past, which we live in the present and which we will pass on to future generations.’)。」1也就是说,现世文化资产界对于文物的定义,除了关注「物」的生成、传世形式与意涵,更希望唤起普世大众,关注自身在当下的责任:传承。
文物的传承,除了在于承续历史长河中的点点滴滴,也是保有后人对于过往那些只能在文字间重现的历史片段之具体物证;对于佛教文物而言,更是如此。正如《大智度论》所言:「佛法大海,信为能入」,这些收藏着历朝佛法流传身影的佛教文物,也是佛法流传三千年的真实见证,是人们入门发心,端立正信,循迹见月,渐次修行的菩萨行契机之一。而佛教文物的保存修护工作,便是确保每一件承袭于过去、眼前所见的文物及其相关信息链结,能够平安地被传递给未来的世世代代。这不仅是博物馆界在二十世纪便已厘定的本职重要任务之一,更是身处明日历史之中的您我,责无旁贷的使命。 补缀修护 发祥其中 就国际文化资产维护暨修复研究中心(ICCROM)首届主席普兰德莱斯(Harold J Plenderleith)所整理,近代文物保存修护学科起于第一次世界大战战后,是基于一群化学学家的分析研究,融入考古方法论、古物研究、博物馆实务而成2;我们从中得以勾勒出文物修护学的面貌:本于科学、用合所需。到了二十一世纪,文物保存修护的操作被落实于「检视」、「修护」、「利用」三大面向中,提醒着每一位修护师,保存修护工作除了应降低文物本身的保存风险,也应同时思考,它们在未来该如何适应于文化使用上的可能性,如何让源于人群的文物,能够在合理的保存条件下,回馈至人群利用之中。因此,自本世纪初,便陆续有学者呼吁,保存修护的施作策略,应从「以物(material)为本」、「以值(value)为本」的基础面,容摄「以人为本」的平衡性3。而这个「以人为本」的保存修护思惟,也正是现今博物馆及文物、考古界,在面对佛教文物或宗教性文物时,需逐步学习展现、较为宽广的修护思惟。 换个角度看,翻开佛教史或历代正野史记载,过去的佛教信士们对于造像或相关佛教对象进行整修或修复时,「以人为本」可能已走在「以物为本」、「以值为本」之前。在中台世界博物馆本馆一楼「大佛身影」展厅所展出的北周石造佛立像(图一),正是反应早期佛教文物中,常见的「以人为本」修护实例。在这尊佛立像的基座四周,还留有三个时代所题刻的铭记,告诉后人,尊像在北周保定二年(562)造立之后,曾经因遭受自然或人为的损伤,至少分别在隋开皇六年(586)、唐开成三年(838)由善信发心整修与「安佛眼睛」4。可以看出,在过去人们的日常里,对于佛教信仰当中的尊像或塔、寺,相关的修护与补缀工作,便是发祥于信仰本身。虽然在纪录详细度、材料技法的选择上,或许无法如现今对「以物为本」、「以值为本」的要求,但已是一种「以人为本」的介入性修护。
相应地,在中台世界博物馆木雕分馆三楼「大般若藏」所展出的清代藏传脱胎大日如来像(图二),便展现出较为平衡的修护工作。在入藏后的修护工作中,考虑到原作材料的应力特性、尊像在台湾气候环境及展览利用的保存需求、人们在今日对于当时佛教文物的审美期待等方面,便在风险等级不同部位,选用原作材料(生漆)与化学材料(丙烯酸树脂)进行加固与填补,且相关的修护过程,也藉由拍摄或文字予以记录。此类佛教文物或尊像的保存修护工作,便是学习在保有传统信仰核心价值中「以人为本」的修护动机时,适应于科学论判与档案纪录的世间方便手眼,并试着容纳现世在文化遗产、博物馆保存、社群利用等面向的多方共识,与普世标准互融、互重。 永续返照 无住圆明 言至于此,人们或许心生疑惑:佛法教导众生诸法皆空、世间无常,这些文物保存修护或博物馆所视为重中之重的「文物」或「文化遗产」,似乎都是「因缘所生法,我说即是空」的有为法;而佛教文物的坏与空,莫不正合乎此中含义?其实,诸佛说空,在于破执;如果识空着空,恐怕也等于识有着有。诸法奥义,虽然在于循迹见月,行者亦应得鱼忘筌,以楔出楔。若在初学之时,便扫却一切方便有为,则不仅恐损行持资粮,更容易生妄成魔。唯有认清当下这念贯穿「过去、现在、未来」的觉性,拾级而上,行而无行,方能渐次拨云,花开见佛。
保存修护之审势进退,也有着相类似的道理。站在文物「十方三世」的中轴线上,修护师们透过「检视」、「修护」、「利用」的觉察,面对着每个文物的「曾经」,试着尽「目前」之所能,综量十方共识,为「未来」做好准备——让那些「曾经」的有形资产及其所蕴含的无形意涵,得以传续下去。如此看来,佛教文物保存修护的工作本身,似乎也能是一期在有形无形间回护返照的良善修习。 二○二一年,中台世界博物馆木雕分馆为庆贺落成五周年,策划了「住世:修护主题展」,除了准备为观众们介绍馆方在佛教文物修护与保存工作上的成果外,也希望带您认识修护师如何藉由「检视」、「修护」等工作,实现馆藏佛教文物在展览利用上的可能性。期待在疫情明朗后,欢迎十方大众,走进佛教文物的三世因缘,跟我们一起探索佛教文物保存与修护的策略光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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