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館,這個以「好奇」與「收藏」為起點所形成的場域,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被稱作「珍奇櫃(Cabinet of Curiousities)」。從十七、十八世紀的牛津阿什莫林博物館、佛羅倫斯烏菲茲博物館的收藏動機中,不難看出人們對於「博物館」的最初想像,是一處充滿了奇珍異寶的地方。「到博物館看寶貝」,恐怕是二十世紀以前,大眾對於博物館的普遍認知與定義。
「博物館」定義正在轉變
到了二十一世紀,隨著國際組織的發展,國際博物館協會(International Council of Museums)在二◯◯七年維也納會議上,宣布了至今仍為重要基準的博物館定義:「一個非營利性、對外開放、永久經營的機構,藉由蒐集、保存、研究、傳播、展示有形與無形文化資產,達到服務人群、促進社會發展之宗旨(ICOM, 2007)。」在這當中,我們看到一個相較完整、宏觀的博物館典範;這個典範也在近十年來,反覆地激勵博物館人,讓博物館逐步成為新的終身教育機構。這個定義,其實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出歐洲博物館界在十九、二十世紀之間,持續探索自身定義並發展別樣特色的時代樣貌。這個因緣和合的「標準」告訴我們:博物館負責蒐集、研究、說明、傳達文物與文物背後的知識點與意涵,使得觀眾到博物館,不只能看寶貝,還能學習關於寶貝的知識。
經過了十年的實務經驗,國際博物館協會有感於全球社群價值觀的變化,於二◯一九年巴黎會議中,再次邀請會員們獻言,在現有博物館定義中非營利、開放等的基礎上,加入了「容納、尊嚴、正義、福祉」等概念(ICOM, 2019),將原定義中的「服務人群、促進社會發展」加以細化,同時也在新定義中,以理論高度提出博物館之於普羅大眾的「釋權」或「近用」(Accessibility)潛質。也就是說,觀眾逐漸被歸納為展陳與詮釋的主體之一;博物館應更多地將大眾語彙及需求,帶入博物館工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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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博物館界期望以「平權近用」等新概念回饋世界時,卻有著一群從事博物館藏品保存與安全的專業人士,發出喟嘆。他們提醒,未經妥善認識且相互尊重的「釋權」或「近用」,可能為博物館工作標準以及相關知識體帶來模糊性(ICAMT, ICOM-CC and ICMS Joint Session, 2019)。同時,新定義似乎也與京都會議第四號決議文中,所確立的「盡一切可能降低在保存藏品上之風險」決議間(Resolutions Adopted by ICOM’s 34th General Assemly, 2019),存在實務上的失衡風險。新定義在各博物館工作中的全面準用度,似乎仍值得更長期的深思。
在二◯一九年的京都會議中,對於新定義的簽署被以70.41%的贊成率延後決議,然而,全球博物館正明顯地朝著普世化的價值前進。正是這樣的時刻,我們更應該想想,佛教藝術博物館在這個轉變中的定位如何?它又能帶來如何不盡相同的使命意義?
佛教藝術之於博物館
佛教藝術起源於佛教義理的流傳,包含有雕刻、繪畫、建築等藉以傳遞佛教義理的藝術形式。目前最早的佛教造像留存,有印度桑奇大塔、阿育王石柱等孔雀王朝時所建立的佛教圖像等;而斯里蘭卡丹布拉洞窟壁畫則被視為已知現存最早的佛教繪畫。值得留意的是,佛教藝術並非一開始就以佛、菩薩形象做為藝術呈現的;在許多早期的佛教藝術中,常常用菩提樹、佛足等圖像作為主角(佛)的符號形象。不論是藝術學界所提出的「無像時期」,或者是在考古界所被反覆思辨的「應非絕對無像而是少做」之可能性,佛教藝術在最早期的表現,確實十分「無像而像」。
「無像而像」從藝術的角度,可以說是藉由其他形象來表現特定意涵,是解讀佛教藝術的一項重要精髓。而在佛教義理中,無像也有著不同層次的意義:如《增壹阿含經》卷六中言:「一切所有皆歸於空,無我、無人,無壽、無命,無士、無夫,無形、無像,無男、無女。」《大般若波羅蜜多經》卷三七九〈諸功德相品〉也解釋:「無從諸緣所生諸法……無有漏法亦無無漏法,無有為法亦無無為法,無夢亦無見夢者,無響亦無聞響者,無像亦無見像者……。」然而,無像(相)也並非空無,如《維摩詰所說經》卷二說道:「雖行於空,而植眾德本,是菩薩行;雖行無相,而度眾生,是菩薩行……。」換句話說,觀眾在欣賞佛教藝術時,若能於「有形」的藝術賞析中,理解藝術形式背後的「無形」法理深意,便能較好地體解佛教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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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就博物館定義而言,佛教藝術其實具備「有形與無形」之雙重文化資產價值。這項特性,也已被二十世紀末的博物館界、二十一世紀初的文物修護界提出,呼籲對於佛教文物的展陳或修護決策,應妥善顧及其背後多元性的無形意義。於是,在二十世紀逐步發展出各類特色的西方博物館,開始主動地學習擁抱佛教藝術文物的獨特性,為社會大眾帶來更為全面的訊息與服務。例如:英國伯明罕博物館自二◯◯四年起,都會在每年五月份於館藏蘇爾唐甘傑佛立像前,辦理Buddha Day活動,除了使觀眾藉由活動的參與,得以從接近第一人稱的角度,認識佛教藝術文物;館方也透過活動邀請,促進當地佛教團體的交流。這對於藝術博物館而言,似乎已經做到了「開放、服務、近用、促進社會發展」等任務,而對於中台世界博物館——一間佛教藝術博物館——而言,又如何能為這些博物館立意帶來新意?
中台世界博物館的意義與使命
見證佛法流傳的佛教藝術,之於其他藝術類別而言,經常有一個特點,就是匠人畫師少將自己的姓名留存在造像、繪畫上。這些「低調」的背後,實則蘊藏了多少世代在禮敬諸佛間,那些星星點點、薪火遞嬗般的至誠心、平等心:願以此功德,回向三千界。這是佛教藝術中獨有的特色;它與其他藝術門類中,所能流露或被觀眾傳感的「無形」資產,有所不同。這也就說明了,佛教藝術能夠彰顯出不同的博物館「近用」潛質:透過慢慢地、細細地看著一尊尊「悲含同體、慈起無緣」的佛菩薩像,觀眾得以在百年或千年之前的造像祈願中,問道自身的主體性:覺性。
覺性,是佛陀說法度眾的起點,也是各宗教論之依歸,更是佛教藝術「無像而像」的根源。藉由不同主題的展覽、體驗活動、講座、影音互動設施等,中台世界博物館期盼除了帶著您認識一尊尊造像、一堂堂書畫,領略「有形」資產層面上的豐富、多樣性,也讓您能與千年之前的造像悲願「交心」,以專注之心蕩滌塵囂,最終在覺者(佛、菩薩)像之前,發現每個人皆有的「覺性」。如此,透過佛教藝術所形成的「覺的教育」,恰巧也能為博物館新定義中「容納、尊嚴、正義、福祉」,帶來十足正向的新解;而藉由保存、研究等工作貫徹「覺的教育」,讓您我與後世子孫「永寶用」,就是中台世界博物館的使命。
在創辦人惟覺安公老和尚「佛法藝術化」的願心中,中台世界博物館從二◯一六年開始,出現在您我的身旁。它教會了我們,別只將佛法看作藝術,還得從佛教藝術這條路,走進佛法的慈悲意涵,落實在生活之中,進而安隱於覺性之家。佛教藝術博物館可以很好玩,也能帶人走向光明,或許這就是中台世界博物館在現世紛擾中,所應擔負的責任與使命。今年,中台世界博物館將邁入五週年,我們期待您與親友,能夠來跟我們一起開發博物館的新定義,也開發我們的心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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