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记录了人们追求真善美的历程,也丰富了人类的文明。而佛教在雕刻、雕塑、书法、绘画、文学的展现,更深刻融入中国悠久的文化中,为众生开启一扇美丽的艺术之窗,透过这扇窗,将亲见万德庄严的华藏世界,般若性海。








  
       博物觅真心
──侧写「心之所向──馆藏辽金佛教造像特展」之一

文/中台世界博物馆副馆长、木雕分馆馆长 见排法师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在我们的成长过程中,对于历史的学习,大多来自书本中的描述;历代史实此起彼落地敲打在丹青卷册上,为后世留下一曲曲赞歌与警语。然而,史之为史,大多是后世对于前人的评述;「读史」到最后,无非一个「我」、一个「他」,一个不留意,难脱「本位」史观的认知局限。于是,「读物」的重要性也就应运而显;能够跳脱历史描述,从「物」为出发点,重新认识当时的人、事、物,也是参观博物馆的最大学习特色之一。

文物为窗 窥见辽金史实

  历史记载告诉我们,起于辽水(今辽河)的契丹人与源于金水(今阿什河、松花江支流)的女真人,先后在当地建立了辽金两朝,各别与北宋、南宋比邻。历史上著名的「燕云十六州」、「高粱河之战」、「澶渊之盟」、「靖康之难」、「绍兴和议」……都是人们对于辽金与宋室交手的重要记忆。在这样的记忆当中,人们很容易将辽金两朝视为南下侵扰汉人宋室的「马逐水草、人仰湩酪」的「鲁猛异族」。

  然而,在那些历史转折点的背后,其实并非单因单缘。例如:在亚洲历史气候变化纪录中,后人发现在唐宋之期,曾出现气候冷暖变化的现象。当唐代的《酉阳杂俎》告诉我们,天宝年间在长安能产出如蜀道贡柑一般美味的柑橘时,北宋后期的太湖却因天寒冰封,让当地同样享有美名的柑园全数冻损;长年居住在「多寒多风」的大漠之民,难免因为追寻赖以维生的草场而选择南犯。另一方面,辽太宗以「因俗而治」的两面官制度为辽代二百多年的国祚,打下了兼容并蓄的坚实基础;辽道宗致力于「吾修文物彬彬,不异中华」。此后的金代君主,更进一步将辽代的二元治理框架,推向单一汉制,在一定程度上,奠定了后续朝代的新格局。我们发现,单从单一史料记载或既有史观角度来了解「历史」,恐怕容易漏失一些细节。

  中台世界博物馆木雕分馆策划了本次「心之所向——馆藏辽金佛教造像特展」,便是希望借由精选展出的十三件展件,为各方大小朋友打开另一扇观史之窗,让大家能够从「物」的视角,认识辽金两朝人们的生活样态,以及他们心底深处的愿望。

▲ 现在在中国北方,还留有辽金时期所建、庄严而恢宏的佛寺建筑,可以看出当时建寺礼佛的风气之盛。

「心之所向」特展中所展出的辽代鎏金铜造佛坐像,颇具辽代佛像风格特色,小腿上的曲蛇纹更是辽代佛像的典型纹样之一。

佛法信仰 辽室盛金民兴


  走进「心之所向——馆藏辽金佛教造像特展」,您会发现,展览当中只有大约百分之十五的展件被列为金代时期的文物,其他大部分的展件则是偏向辽代时期的佛教造像文物;而这样的比例,综观目前全球所发表、面世的辽金文物,大致也呈现类似的状态,这或许也反映了辽金两朝的佛教信仰样态。
此尊展出的辽代菩萨坐像,以上身较长、莲花瓣肥厚等表现,反映出辽代佛菩萨像的另一特色。

  早在耶律阿保机立国之前,契丹人普遍信奉萨满教,但也对佛教、道教、儒教多有熟悉与奉持。到了辽太宗耶律德光时,根据《契丹国志》、《辽史》的记载,由于「夜梦金人」以及幸临大悲阁等多方面因缘,太宗将眼前大悲阁中的观音菩萨,直接请入了契丹神山——木叶山——中的契丹家庙,其后每逢戎祀大事,规定拜神之前,先拜观音。因此,学者大多将辽代信佛的因缘,比做「自上而下」的型态;兴盛之况,可以从许多的辽代皇室帝妃等成员,自小便多有如「文殊奴」、「菩萨哥」等乳名的记载中,窥得一二。辽代对于佛法的信仰,便在帝后建寺、斋僧的带动下,逐渐普及到民间,延续了二百年。这样的崇佛法乳,流泄至金代,虽然皇室仍然延续了斋供礼俗,在民间也留有家家香火,但完颜家的帝后们,却开始对佛法信仰保持距离;金代的信佛氛围,因此有时呈现出民间盛于皇室的现象。如此辽金两朝在佛法信仰结构上的不同,也能够从契丹大藏经为官造、金代大藏经为民造的差异中看出。


鎏金光彩 造像庄严

  在本次辽金特展,您可以观察到辽代的佛像、菩萨像、舍利塔等文物,或以青铜所铸,或鎏以黄金,或合以银造,或施以捶揲技法,或饰以錾花纹样,正能表现出以官坊背景为主的造像艺术;与一旁选入特展的金代民间石造经幢,正好形成一种貌似与历史现象相平行的时代对照感。

  此外,就考古研究而言,一个时代或地方的文化表现,经常如实地反映在当时、当地的墓葬中。翻开辽代考古资料,就能发现,由于地质矿藏、对外交通、审美喜好的不同,相较于中原地区墓葬,辽世的重要墓葬中,除了晚期缘于国力衰弱而导致矿产、贸易能量不足外,大多伴随有金银器;在同时期的木雕佛教造像中,也能从菩萨像的着彩上看到,辽者较宋者多有金泥、金粉的描涂运用。所以,来到本次特展展厅中,您不妨多看看这些辽代铜造佛像、菩萨像身上的鎏金工艺。这些至今光彩可鉴的鎏金层,所述说的并不仅止于工艺技术的成熟,也能看出当代人如何将自身审美观,投射于佛菩萨庄严形象的虔敬表现。

从舍利塔各个细部的细巧纹样,可以想像出工匠是如何一凿一捶地,将不同的纹样堆叠在每个角落里。

舍利供养 虔诚礼敬

  相较于鎏金造像的审美与工艺观察,本次特展中的一座银合金舍利塔,更能让人感受到当时辽代信佛的隆盛风气。

  舍利塔与舍利函,是佛教艺术当中十分特殊的「供养具」种类,深具礼敬意涵。舍利塔以塔型为名,依照不同材质,分有石造、木造、金属造等不同种类与造型的遗存,并且往往与同一时期的建筑风格相呼应。在西晋白法祖所译之《佛般泥洹经.卷二》中,记载释迦牟尼佛在灭度前,曾经应弟子阿难请示「葬佛身体,法当云何」时,慈悲答覆:「葬法用锦亵以缠身,劫波育(木棉)千张,交缠其上,着假棺中,以泽香膏,灌劫波育上,其有好香,皆以着上,以梓薪樟薪柟薪,以盖覆棺,以薪着上下,蛇维(荼毗)讫毕,舍利,于四交道,起塔立刹,以槃着上,悬缯鼓,华香燃灯,飞行皇帝葬法若斯;佛复胜之。」于佚失译者的《大乘悲分陀利经.卷七》中也录述:宝藏如来于涅槃之后,大悲菩萨「以种种若干无量阿僧只音乐、华鬘、末香、涂香、幢盖、幡麾及余杂宝而供养之。以种种阇维(荼毗)讫,以舍利起七宝塔,高五由旬纵广半由旬。」于是,舍利塔或舍利函等舍利供养具,足能被视为见证佛法流传且一脉相承、如「活化石」般的文物。

  当辽之世,人们对于金银器的爱好,为后世留下相对多的金属造舍利供养具;透过运用贵重金属来制作或装饰舍利塔、舍利函,彷佛更能体现出人们布施供养之心。在本次辽金特展中的银制舍利塔,便是其中之一。这座银制舍利塔的特殊之处,除了取材不易,整座舍利塔仿若一座佛寺,中有佛殿、旁有双塔,各个装饰着精巧的塔链与风铎;不难想像出,供养者希望借此呈现出光明晃灿、风拂乐扬的庄严佛界。在观赏这座舍利塔时,还请您细看,在周围的薄片围篱上、佛殿前的阶梯上、佛殿四周的外墙上,都周密布满了细致的纹样;这些纹样也正好记录了辽代金工的成熟表现。从这座银制舍利塔中,我们看见了辽世信佛之盛、锻造工艺之美,也彷佛见到了那些穿梭在炼金火光间的金匠身影,以及一位位向塔礼拜的虔诚之心。(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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