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记录了人们追求真善美的历程,也丰富了人类的文明。而佛教在雕刻、雕塑、书法、绘画、文学的展现,更深刻融入中国悠久的文化中,为众生开启一扇美丽的艺术之窗,透过这扇窗,将亲见万德庄严的华藏世界,般若性海。










  
  三宝之相──菩提上首的如来衣相

 文/中台世界博物馆副馆长、前国立高雄师范大学美术系教授、法国巴黎第一大学造形艺术博士 见迅法师 

  《毗尼日用切要》:“藏义经云。袈裟有十种利益。一者菩提上首。”《释氏要览.卷上》记载:“忍辱衣。三宝之相。上制夭魔。下降外道。”又,“悲华经云。佛于宝藏佛前。发愿成佛时。袈裟有五种功德。一入我法中。犯重邪见等。于一念中。敬心尊重。必于三乘受记。二天龙人鬼。若能敬此袈裟少分。即得三乘不退。若有鬼神诸人。得袈裟乃至四寸。饮食充足。四若众生共相违背。念袈裟力寻生悲心。五若持此少分。恭敬尊重。常得胜他。”

  关于袈裟,《释氏要览.卷上》载:“律有制度。应法而作。故曰法衣。……盖法衣有三也。一僧伽梨(即大衣也)。二郁多罗僧(即七条也)。三安陀会(即五条也)。……僧祇律云。三衣者贤圣沙门之摽帜也。四分律云。三世如来。并着如是衣。智度论云。佛弟子。住于中道。故着三衣。”

  袈裟的别名,“大集经云。袈裟名离染服。贤愚经云出世服。如幻三昧经云。无垢衣。又名忍辱铠。又名莲华衣。谓不为欲泥染故。又名幢相谓不为邪所倾故。又名田相衣。谓不为见者生恶故。又名消瘦衣。谓着此衣烦恼消瘦故。又名离尘服。去秽衣。”

  图一:
馆藏“佛立像”
北魏(386-534)
石灰岩
H108×W38cm
  图二:
馆藏“佛立像”(残件)
北魏(386-534)
花岗岩
H203×W110cm
  至于田相缘起:“僧祇律云。佛住王舍城。帝释石窟前经行。见稻田畦畔分明。语阿难言。过去诸佛衣相如是。从今依此作衣相。增辉记云。田畦贮水。生长嘉苗。以养形命。法衣之田。润以四利之水。增其三善之苗。以养法身慧命也。”故衣之割裁,田衣之相,藉相表法,譬喻持戒精进之僧宝,为人世福田,能令善信植福增慧,犹如世间禾田,能长苗稼,资养形命,故名“福田衣”。

  造像表现中,袈裟由内而外三层数,即三衣表现。了解佛衣形制的典故,有助于理解佛教造像的如来衣相。兹以中台世界博物馆的馆藏──北朝石雕造像为例,所展现“褒衣博带”式及“薄衣贴体”式之如来衣相,说明南北朝时期超尘脱俗、高风劲节的三宝德相。

褒衣博带.秀骨清像的北魏造像

  自北魏统一北方后,孝文帝锐意改革,推行汉化政策,向中原文化学习。褒衣博带为当时儒生的服装,造像时亦采宽衣阔带样式,展现秀骨清像的美学特征,为五世纪末风行于南北方的造像样式。

  《历代名画记》以“秀骨清像”形容南朝画家陆探微的绘画风格:“陆公参灵酌妙,动与神会,笔迹劲利,如锥刀焉。秀骨清像,似觉生动。”所画既以当时的名士为原型,流露出南朝的审美情趣,亦影响着北朝佛教造像的艺术风格。

  馆藏北魏“佛立像”(图一):背后雕有繁复的圆形头光,佛右手施无畏印、左手与愿印,主尊身着褒衣博带,为高浮雕之秀骨清像。佛像高髻螺发,鬓直腮长,面呈长型,耳大鼻直,颧骨稍凸,弯眉凤眼,小嘴微扬,柔丽含笑,神情谦和。脖颈细长,肩膀窄削,胸廓薄平,身躯清瘦,跣足立于覆莲台上。内着僧祇支,胸前饰有结带,外披对襟袈裟,右领襟敷搭至左肘,于腹前呈多重U型纹,佛衣表现厚重,直平阶梯式刀法刻出密集衣纹,呈外展式下垂。袈裟下摆呈三层曲折回复的波曲纹,层层叠加,回转反复,丰富的层次体量,营造出一种跃动飘洒的装饰韵律感。形像清俊儒雅,颇有南朝士大夫的潇洒飘逸风度,流露中原秀骨清像风格。此背屏式造像手法,亦体现出南北方文化交汇的青州地区特有风格。

  馆藏北魏“佛立像(残件)”(图二):佛像内着僧祇支,胸前结带长垂腹前,系结带为褒衣博带的重要特征。外着宽大厚重佛衣,大衣严密包覆佛身,削肩垂放,阶梯式衣褶刻划复杂,宽大的外展式裙摆,形成三层次繁复密褶式平行线条,展现典型褒衣博带式的佛衣风格。

  服饰是社会文化的标志,东晋顾恺之画中人物,大袖宽衫、衣带飘举的飘渺灵动之势,线条连绵流畅,形似游丝,故名“高古游丝描”,亦称“春蚕吐丝描”。始于顾恺之、成于陆探微的“秀骨清像”,保留了丰富的服饰文化视觉意象。到了南朝梁画家张僧繇,用笔不多,而形神具备,有意到、笔不到的疏体之妙,有别于顾、陆的密体风格,即所谓“张得其肉,陆得其骨,顾得其神”。这些绘画风格影响了当时的审美方式,亦体现南北朝造像上衣褶动感、疏密变化之传承转变。

薄衣贴体.曹衣出水的北齐风格

  图三:
馆藏“佛立像”
北齐(550-577)
汉白玉
H170×W52cm
  图四:
馆藏“佛立像”(残件)
北齐(550-577)
石灰岩
H82×W26cm
  “曹衣出水”是传统人物画中衣服褶纹的表现方式之一,源自北齐画家曹仲达笔法刚劲稠叠,所画人物衣衫紧贴身上,犹如从水而出的特色。薄衣贴体如芙蓉出水,带有明显的西域风格。曹衣出水式的造像风格,佛衣转为单薄,注重造像之躯体起伏刻划,体态匀称,为独特的青州风格。

  北齐时期,中原受鲜卑文化的影响,造像的体形由秀骨清像转向丰圆,亦受到印度笈多式风格影响,佛衣趋于单薄,佛衣下摆由外展变得内敛,佛衣右领襟由传统的褒衣博带敷搭左肘上,移至左肩。

  馆藏北齐青州“佛立像”(图三):圆雕单体造像,汉白玉施彩,制作精美。右手施无畏印,左手与愿印,佛像肉髻低圆,螺发右旋,额方颐圆,头面丰润,五官棱角分明,鼻梁直挺,双目低垂,表情宁静安详和谐。身躯挺拔结实,富力度美,宽肩鼓胸,衣纹疏简,衣褶紧贴躯体。身着二层袈裟,胸前尚见内法服,外层袈裟右袒式,让出右臂、露出右肩,再穿过右腋及下垂的内层袈裟,绕身披着后,右领襟沿左臂敷搭至左肩,将左肘、臂及肩一并覆盖。内层佛衣,顺右肩沿手臂外侧下垂,敷搭右肘自然垂落右身前。佛衣窄削,底端略收贴体,下摆呈两层波褶纹。佛衣刻划田衣之相,表面施彩。如《大乘本生心地观经.卷五》提到,袈裟“是佛净衣。永断烦恼。作良田故”、“犹如良田。能善增长菩萨道故。”

  馆藏北齐“佛立像(残件)”(图四):整体平滑光润,衣薄贴体,无衣纹,具明显天竺形制,与笈多时期萨尔那特(Sarnath鹿野苑)湿衣贴身、无衣纹造像,特征相似。单纯完美的古典特质,既体现了印度文化的华丽鲜明与强烈开放色彩,又展现了中国文化的含蓄优雅与内敛沉稳精神。

  综观魏晋南北朝时期佛教造像,如来衣相的传承演变:自北魏造像的褒衣博带和秀骨清像,将魏晋以来的艺术传统发挥至极,至北齐的薄衣贴体和曹衣出水,将佛衣从厚变薄,衣纹从密变疏,身躯由清瘦变丰圆,一种从繁复至简练的风格转变,把繁琐的衣纹转变成贴体的彩绘或线刻。于佛教造像中从体形到衣饰的转变,南北朝实为一个重要的转折点,更开启了隋唐造像圆熟璀璨光辉的一页。

结语

  《释氏要览.卷上》云:“着三衣。华严经云。为舍离三毒故。戒坛经云五条断贪。身业也。七条断瞋。口业也。大衣断痴。心业也。”三衣是三世诸佛贤圣的标帜,故三衣为“菩提上首”。《大方广佛华严经.卷第二》云:“佛于无边大劫海。为众生故求菩提。”《大乘本生心地观经.卷第二》云:“三宝出世作大船师,能截爱流超升彼岸,诸有智者悉皆瞻仰。”《大明三藏法数.卷第五》云:“三宝者。谓佛法僧可尊可贵。名之为宝。”南北朝时期战乱频繁,社会政治动荡不安,佛教造像在乱世中塑造了抚慰心灵的觉者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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