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淨無染 權開蓮實
──館藏佛教造像中的蓮花意象（二）
文／中台世界博物館館長 見諶法師
二、持蓮華眾
蓮花在圖像上亦可見其在持物的創作與運用上，究其源仍以其所蘊藏的教理而發為藝術形式，具代表性的以菩薩持蓮最為顯著、特出，館藏印度犍陀羅菩薩像，雙手中拈著一莖蓮花（圖1），舉於胸前，其形像與阿旃陀石窟第一窟的蓮花手菩薩形像具有相似的意蘊。在古印度，觀音菩薩有另一個名稱為「蓮花手菩薩（Padmapani-Lokeshvara）」1，此形像自印度造像一直影響到中土（圖2、圖3）。本次特展所展出的十四至十七世紀設色〈彩繪菩薩像〉（圖4），高317公分、寬138公分，幅面巨大，為難得一見的大型絹本立軸，畫中畫一菩薩，雙手持一莖金蓮，花葉帶苞，婀娜婉轉，頂戴蓮花寶冠，冠中置十方化佛。身被寶珠瓔珞，著大袍工筆重彩，朱綠相間，細筆描金蓮花團紋，雙足立於蓮臺之上，眼觀令人收攝意念，蕩滌心神。關於持蓮菩薩於大乘經中的描述大都與觀世音菩薩有關，尤其咒法及圖像畫法多有記錄，此亦可以得知由印度傳來之蓮花手菩薩形像及其與觀世音菩薩的內涵訊息，已化為中土持蓮觀音的變化形像，如《佛說羅摩伽經》說：「爾時善財童子，正念思惟彼長者教，隨順菩薩解脫之藏，正念菩薩諸憶念力，……到彼孤山，步步登陟，念觀世音，正念不捨。遙見經行在巖西阿，處處皆有流泉花樹，林池清淥，金花香草，柔軟鮮潔，皆從菩薩功德所生。……時觀世音，身真金色，手執大悲百寶蓮華，說大慈悲經，勸發攝取一切眾生，入於普門示現法門。」另一部《大教王經》中聖觀音說自部羯磨曼拏羅（即曼陀羅意為道場）頌對持蓮菩薩的形像有更具體的畫法及形像描述：
「我今次第當演說，最上羯磨曼拏羅，其相猶如金剛界，蓮華羯磨故此說。
依大曼拏羅法用，如次抨諸曼拏羅，於佛周匝諸分位，畫執蓮華為標幟。
……
二手執持妙蓮華，一心遍取華妙香，以此妙香普供養，供已速得佛成就。
寶冠中有佛形像，妙等引心安布已，為起世間敬愛因，現高舉相而順動。
蓮華蓮華大影像，三摩地心所作已，如教安坐依法儀，意想殺害諸魔惡。
四門遍設於蓮華，依法作已手中持，執已遍作警悟時，如教復作旋轉事。」2
 |
 |
| 1.菩薩坐像，犍陀羅（1-3 CE） 片岩，中台世界博物館藏 2.蓮花手菩薩，笈多（6 CE） 彩繪壁畫，阿旃陀石窟第一窟 3.觀音菩薩坐像， 明宣德年間（1368-1644） 銅鎏金，中台世界博物館藏 4.彩繪菩薩像，14-17 CE 絹本設色，中台世界博物館藏 |
 |
| 5.四方佛柱，北周（557-581） 石灰岩，中台世界博物館藏 |
除了持蓮菩薩之外，以花供養功德彌盛，《分別善惡報應經》中言：「若復有人，於如來塔施花供養，功德有十。」《大乘悲分陀利經》：「我般涅槃後，其有眾生以眾寶物供養舍利，乃至一稱南無佛，一禮、一旋、一合掌業、一花供養者，令彼一切隨於三乘得不退轉。」此類言說在諸經論中屢屢出現，因此在歷代造像中亦可見到持蓮供養比丘及供養人（圖5），石窟亦見帝王帝后持蓮禮佛圖像。
三、妙莊嚴飾
佛教在圖像上運用蓮花為飾，在歷代壁畫、雕刻上亦為重要的代表圖像，尤其是以背光或是瓔珞蓮花、寶蓋之上最為常見。《華嚴經》上說：「見一切佛剎清淨，眾妙蓮華以為嚴飾。」「見普雨一切寶蓋雲，其蓋周圓眾寶所成微妙蓮華莊嚴其上，流出樂音聲聞法界；見普雨一切寶師子座雲，如諸眾生所有形像，雜寶鬘網瓔珞莊嚴。」現在我們可見在佛造像上頭光的蓮花圖像及大圓光蓮花七佛，皆引自經典所述。
《觀佛三昧海經》：「如白玉筒盛眾色水從兩肩後自然踊出，如金摩尼焰焰相跓，諸摩尼光有妙蓮華，一一蓮華上有七化佛，如畫如印，隨佛身轉不相障礙。」館藏北魏青銅〈佛坐像〉（圖6）及東魏〈楊貴賓等造佛三尊像〉（圖7），是體現經典的具體例證，甚至在北朝的造像上出現了特殊的翔龍嘉蓮，佛背光上一龍游翔，口啣垂蓮，此圖像大都流行在山東地區。而菩薩頂上的蓮花冠，《觀佛三昧海經》：「諸菩薩頂有妙蓮華，其華金色，過去七佛在其華上。」亦可得知菩薩冠頂蓮花圖像的由來。其他如造像底座的蓮花裝飾、菩薩身上的瓔珞蓮花雕飾、石窟及柱上的蓮花柱頂皆為佛教在蓮花圖像上的使用。
 |
6.佛坐像 北魏（386-534） 青銅 中台世界博物館藏 7.楊貴賓等造佛三尊像 東魏武定元年（543） 石灰岩 中台世界博物館藏 |
佛教自古以來「以相表法」的傳統，是以圖像表現作為傳達教理的方式，也因此可以將隱微的義理，藉由圖像表達出來。蓮花圖像不但具有藉事以喻理的特性，更以其花葉開展的不同程度，以彰顯開權顯實的一乘教理；也可以藉由其不同的顏色以表現不同象徵的特殊意義。就此而言──蓮花，作為宗教上的聖潔之像，不但是佛教最具代表性的植物，即相而即心，也是象徵眾生自性清淨不為世俗染著，意喻本具佛性的菩提之花。（全文完）
注釋：
1.巴達恰利亞（Benoytosh Bhattacharyya），《印度佛教圖像志：基於〈成就法鬘〉及相關密教儀軌文本》（浙江：浙江大學出版社，2018）。根據其尼泊爾的108觀音形像中的104尊名為「蓮花手菩薩」。
2.《佛說一切如來真實攝大乘現證三昧大教王經》卷21，CBETA 2022.Q4, T18, no. 882, p. 409b5-11。
圖片出處：
圖2：周鍊提供
單元首頁